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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include the 68th ...

  •   晴空下的天空树,夜空下的东京塔。无论清晨,还是黑夜,这座城市都拥有一种无法耗尽的活力。

      第三次站在高处俯瞰整座城市的时候,蒲薤白呆呆地坐在长椅上,昂头盯着空中的直升机盘旋,听着耳边逐渐变得熟悉一些的语言。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东京塔啊。”商陆也跟他坐并排,两个人均是一副燃尽了的模样。

      六本木的瞭望台是在露天户外,高处的空气也并没有想象当中的稀薄,但阵阵冷风轻易就带走了人的体温。

      蒲薤白小幅度地打了个寒颤。

      商陆轻轻摸了一下对方的手指,然后动作自然地脱下外套:“呆久了还挺冷的,要不要下去?楼下的美术馆还没有好好看过呢。”

      “不冷,”蒲薤白嘴硬,拒绝了商陆的外套,“再呆会儿。”

      “昂着头看什么呢?”商陆没再强行把外套搭在蒲薤白肩头,而是身子稍稍靠近了些,试图用体温来直接温暖对方。他见蒲薤白一直都在昂头向上看,也处于好奇而抬起了头。

      “天好蓝啊,”蒲薤白小声念叨着,然后伸手指着那架直升机,“能看到很高的地方。”

      “直升机本来就不会飞得太高,不过这么看……好像只苍蝇啊。”

      “哈哈。”

      商陆昂头看了一阵,竟觉得这大片的湛蓝色几乎要把他的神志都吸走了,他慢慢地感觉自己无法思考,大脑也全都是一片湛蓝。紧接着头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忍不住闭上眼睛,低下头用力喘了几口气。

      蒲薤白听到对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后,终于收回视线,侧过头观察着商陆的脸色:“不舒服吗?”

      “总觉得这个蓝天看久了就会很恐怖。”商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恐怖?”

      “嗯……不知道为什么。”商陆用手揉了揉因为紧张而发烫的脸颊。

      蒲薤白轻抚着对方的背:“走吧,我们去美术馆歇一会儿。”

      “没事儿,我看看建筑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好了,”商陆勉强朝蒲薤白笑了笑,“你很喜欢吧,看看蓝天什么的。”

      “啊……我其实,也不算是喜欢,”蒲薤白说着,又昂起了头,“就觉得这样好像能放空大脑,暂时忘记自己是个人。”

      这句话明明说得漫不经心,但商陆却在听到之后,半侧的脑子都感到麻木,伴随而来的耳鸣声也让他很不舒服。

      “尤其是天很蓝的时候,昂头看久了,就会放空大脑,暂时忘记自己生而为人。”商陆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表情复杂地盯着蒲薤白的侧脸。这句话是森少木曾经写下的句子,商陆根本读不懂,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感。

      文学对于商陆而言就像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可能是偶尔在路上打过很多次招呼的那种陌生人吧,但商陆就是怎么都没办法留下印象。他也不能说是讨厌文学,也不算是敬而远之,就单纯觉得那些心思很细腻的文学家的情怀,简直像是外太空生物的想法。

      就连拍戏的时候都是一样,教授说自己永远都无法把作者和编剧的真实心情展示出来,只是按照正常逻辑去推测角色的情绪。商陆反问教授“有逻辑的情绪有什么不对”,教授语塞了许久,说“那不叫艺术”。

      于是“艺术等于没有逻辑”这个想法在商陆的脑子里成型,原本对艺术没什么抵抗情绪的商陆,在心底也在小小的瞧不起艺术这种东西。

      可真正的艺术,是不是跟自己所礼节的不一样呢?

      难道说自己就永远都没办法理解真正的艺术吗?

      一个旋律只能听出好不好听,一首歌词只能判断有没有故事性,一部小说只能看情节的跌宕起伏。

      商陆在读森少木的遗作之前,也偶尔会翻一翻森少木曾经刊登在杂志上的散文,他反正是读不懂那些矫情的句子,真不知道这世上怎么能有人连吃个橘子都感慨万千。但读过森少木的遗作之后……商陆觉得自己会认为那部遗作很能打动人心,一定程度是因为如今他深爱着蒲薤白。

      爱这种情绪,要让商陆来探讨的话,那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化学反应。

      见到对方的时候,对方的长相、味道、温度,让丘脑变得异常活跃,于是分泌比以往更多的多巴胺。紧接着产生冲动,之后又有了亲密关系,然后在做一些爱做的事情时大脑继续生成肾上腺素和羟色胺,让这种冲动变得更持久、更快活。

      说白了,假如说让一个人和一只狗共处一室,给那个人来一针多巴胺和羟色胺的话,他说不定会爱上那只狗。

      商陆曾经非常瞧不上这种被化学支配的爱情,但当他第一次经历这一系列的身体反应之后,大脑开始忠诚于这种快感,甚至还上了瘾。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在与薤白越来越亲密的这个过程中,他的逻辑思维能力相较以前也是大幅度的提升。很多以往感觉理不清的验算过程,在和薤白上床的时候,思路就会莫名地清晰。

      这也是那些激素所导致的,不过不同于毒品,这是一种健康的激素促成方式。而且会如此顺利的产生大量的激素,商陆也是第一次经历,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身体从生理角度来说很合得来”。

      他在意识到自己的确和蒲薤白之间产生了“爱情”的那一刻,也开始攻读那些文学家、哲学家们对于爱情的描述和文章。商陆大部分都看了个一知半解,但唯有一点,他非常认同。

      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对爱情的看法。

      即便同样都是化学反应,在人类的大脑当中,为这种反应赋予了高尚的意义。人会去思考爱情,也会因为爱情而思考。这些思维产物有些是反应在了人类的生活当中,像是那些上床之后就会思路大开的物理学家,而有些则是反应在了哲学当中,产生一定的思想价值。

      于是商陆怀抱着这种心情,去读森少木的那部遗作的时候,清晰地从中分辨出了爱的“形状”。

      有森少木对蒲青天的爱,有森少木对朋友的爱,还有森少木对蒲薤白的爱。

      “你说,林叔写的那部《致青天》,”正在商陆思考着这些有的没的来转移注意力的时候,蒲薤白冷不丁地开口,然后呆呆地指了指头顶天空,“会不会指的就是天空啊?”

      商陆再次感到头皮发麻,这种心灵感应一样的情况最近似乎发生得有点儿频繁了,可能是两个人黏在一起时间久了,不开口都知道对方的需求。

      但……连心事都可能会同频道吗?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商陆决定先试探一下。

      蒲薤白叹了口气,“我之前不是说,小时候的事我也记不清了吗?”

      “嗯。”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你在一起时间久了,精神放松下来之后,很多以前的事都慢慢地……浮现?嗯,反正就是回忆起来很多小时候的事。”蒲薤白说着,脸上的表情像是怀念又像是悲伤,“就,突然想起来我爸他好像会这样盯着天空愣神。后来和林叔一起生活之后,发现林叔也有一样的习惯。”

      商陆正过头,盯着远处的东京塔,试图让心情平静下来:“是吗,总是昂着头看天空的话,脖子不会很疼吗。”

      “哈哈,角度很刁钻啊你可真是。”蒲薤白笑出声,随后揉捏了一下脖子,“现在想想,我爸他盯着天空看的时候,会不会是在想林叔呢,林叔会不会也是一样呢。”

      “要真是那样,你妈妈不就太可怜了吗。”商陆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致青天》当中的片段大篇幅地涌现。

      “以前我会那么觉得,我妈真的好可怜,所以我很讨厌我爸,也讨厌林叔。不过现在回过头想想,他们都挺可怜的。”蒲薤白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声,“都可怜,也都可恨,但还是有些值得……值得我去爱他们的地方。”

      商陆觉得蒲薤白已经不需要安慰了,他把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揉捏着薤白的肩头:“要跟我说说吗?他们值得爱的地方。”

      “都是些很模糊的感觉啊,其实,我也说不太清,”蒲薤白用力回忆了一下,“以前我也和你说过吧,虽然我妈拿身体做交易成瘾,虽然好多次我都被嫌碍事所以不得不到家门外等着,但是她心情好的时候会给我做饭。她真的是个不擅长家务、不会做饭的人,可她还是尽力去做了,我从小一直吃的那种味道,现在谁也复刻不来,我很怀念那种味道来着。

      “我妈她特别特别的漂亮,嗯,身材、长相,完全是可以当明星的水平。可惜她只是个普通的穷人,所以长得漂亮、除了让她从来不缺男人之外,也没别的优势了吧。我总觉得我爸最开始的时候也很喜欢我妈,至少也该喜欢她的长相吧?估计两个人啊,就是因为穷,所以产生了各种矛盾。互相嫌弃,互相不理解,紧接着就互相都出轨了。

      “我印象里,小时候我好像去过一次天安门,去逛过故宫,去过颐和园。嗯,有这种印象,好像是我爸带着我去的,有照片,但是我想不起来细节。好像……好像他也带着我去划过船,小木舟摇晃得特别厉害,我吃着面包,有点儿晕船,就喊‘爸爸我想吐’。我爸没理我,他好像当时就在盯着天上几朵云彩愣神。

      “后来林叔经常带我去公园的,天气好的时候他也会带我划船,就在湖上漂着,林叔会跟我讲很多有关于天空的描述,还会告诉我气象学的一些常识。我那时候就觉得了,林叔好像跟我爸有一点儿像,说不上来是哪里像。然后有次,他跟我说,万里无云的时候,天特别特别蓝的时候,就这么昂着头看,看久了,就会忘记杂念,感慨自己很渺小,甚至会忘了自己是个独立的个体。”

      商陆安静地听着,没有发表看法。

      “后来北京很少能看到小时候那样的蓝天了,我都快要忘了这一茬儿。”蒲薤白无奈地笑了笑,再次睁开眼睛,“东京的天实在是太蓝了。”

      两个人一起沉默了很久,周围来看风景的游客换了一波又一波,直到西方的天空泛起一片血红色。

      蒲薤白轻轻打了个喷嚏,商陆听到之后下意识地抬手把他搂进怀里,对方也没有拒绝,反而是很顺从地靠过去贴紧:“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没什么好谢的,我只是很想和你一起来。”商陆说着心里话。

      “明天我们要去哪儿呢?”

      “天气好的话,去迪士尼怎么样?”

      “哈哈,怎么是这么少女心爆棚的地方啊。”

      “也有很多Disney Boys吧?”

      “哦?那么请问商陆同学,你是Disney boy吗?”

      “可惜我不是,我没怎么看过迪士尼的电影来着……”

      “幸好幸好,其实我也不是。”

      “哦,那看来……游乐园的梦想又要搁浅了。那明天我们去台场吧,去看看彩虹桥和1:1高达。”

      “嗯,好啊。”蒲薤白把手伸进商陆的外套里面,环着他的腰,“晚上又开始降温了。”

      “我们走吗?去找个咖啡厅暖和一下。”

      “再等一会儿,再等会儿,可以吗。”

      “当然可以。”商陆抱紧蒲薤白。

      “啊,还真的呢,”蒲薤白小声笑着说,“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东京塔啊。”

      “嗯,已经亮灯了。”

      “夜景真的好漂亮啊。”

      “看多少次都不会腻。”

      蒲薤白眯起眼睛:“嗯,他们都说城市的样子大同小异,但我怎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呢。”

      “因为说那些话的人,只看到高楼大厦的城市化现象,那现象背后的东西,他们根本就不关心。”商陆揉着蒲薤白的胳膊,想要这样给他取暖。

      “你说,在这个地方,也会有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吗?”

      “肯定会有,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人又能有多大的区别呢。”

      “那这里也会有些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吗?”

      “这个国家自杀率很高,就我现在和你说话的这段时间,说不定就有人已经想不开了准备好去卧轨。”

      “大家都是在各自苦恼着不一样的事情吧。”

      “是啊,就像是我现在正苦恼着一会儿我们要去吃什么一样,但你苦恼着的肯定不是这件事吧。”

      “你猜我在苦恼什么?”

      商陆心里有一个答案,但他选择不说:“不想猜。”

      蒲薤白双臂发力,同样抱紧了商陆:“第五年了,没去给他们扫墓,已经是第五年了。”

      商陆猜中了,但他一点儿都不想因为这种心灵感应而感到开心,“毕竟是我把你拐来旅游的,他们要报应的话,报应我就可以了,不要怕。”

      “就算是没有来旅游,我八成也不会去吧。”

      “你知道吗,就算不是清明节,也一样可以去扫墓啊。”商陆轻轻拍着蒲薤白的后背,“等你整理好心情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我也该见见你的家长了。”

      “我和你说过吗,林叔生前买了两个相邻的墓碑,他和我爸现在是邻居,挨在一起。”

      “没说过。”但是商陆一直知道。

      “要是有天我们也……你愿意死后也和我在一起吗?”

      “我恨不得把自己的骨灰都跟你的混在一起来着。”商陆说得十分诚恳,“虽然我是唯物主义、无神论者。”

      “混在一起吧,”蒲薤白说话带着鼻音,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冷了还是因为情绪问题,“混在一起,求你了。”

      “那约好了,”商陆还是第一次想象自己死后的事,“无论我们谁先谁后,都要保证骨灰最后是混在一起的。干脆现在就去买块儿好的墓地吧,顺便把墓碑也刻好了。等将来商洋有孩子了,我们就骗过来领养,教育他将来好好给咱俩扫墓。”

      蒲薤白终于有了笑意:“你这不就是在暗讽吗,不就是在指责我没有尽到给他们扫墓的义务吗?”

      “你那是有原因的,他们让你这么伤心,不想见不是很正常?说真的,去扫墓的话你要抱着什么心情呢,就只是单纯去打扫卫生吗?那也不一定非得是你来打扫吧。但是你想想,我们将来要是领养孩子,那肯定会给他洗脑,让他认为我们很爱他,那样的话他就会顺理成章地怀念我们、心甘情愿地为我们扫墓了。”

      “所以你想要好好对待我们的孩子、居然就只是为了将来能有个帮忙扫墓的工具人吗!?”蒲薤白笑出了声,离开商陆怀抱之后,用力敲了敲商陆的脑袋,“你这人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嗯,”商陆也笑了,在听到薤白说出“我们的孩子”时,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别人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这个人本来情感方面就比大多数人要弱很多,有限的这点儿真情实意,我想都给你留着。”

      蒲薤白这一次没有脸红,而是带着微笑凝视着商陆:“那我们也没有必要领养孩子了,就只有我和你,就很好。”

      商陆抬手擦了擦蒲薤白的眼角,郑重地点点头:“好,未来就只有你和我,我们两个人携手走完一生。”

      “听起来好像是结婚时候的誓言啊。”蒲薤白说着,又抿起了嘴,昂头想要阻止眼泪落下。

      “要我求婚吗?就现在。”商陆说着,又要单膝跪下。

      蒲薤白用力按住他:“不要!别是今天啊!清明节求婚是为了什么啊?”

      “用喜事儿来冲一冲白事儿?”

      “有时候你在说一些话的时候,我真的怕你会得罪了什么……”蒲薤白紧张地皱起眉,“我们尝试着以常人的思维方式来活着,可以吗?”

      “有难度,但我可以挑战。”商陆竖起大拇指。

      蒲薤白拍了拍商陆的脸颊:“我到底为什么就看上了一个傻子呢,这个疑惑可能也要伴随终身了。”

      “虽傻,但忠诚啊。”商陆蹭了蹭蒲薤白的手心。

      “傻狗,”蒲薤白忍不住笑意,一手揉着商陆的脸,另一只手揉着头发,“得去给我家傻狗找点儿粮食了。”

      “想吃肉肉了。”

      “走,去吃肉肉。”

      商陆握住薤白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想说的话就在嘴边,但他感觉自己又一次错过了时机。那天晚上他们去好好吃了顿烤肉,回到酒店后在浴室腻乎了会儿,窝在床上时也已经到了将近凌晨。蒲薤白的背紧紧贴着商陆胸膛,两个人心跳的频率逐渐一致,往往这时候他们都会产生睡意了。

      “《致青天》,你已经读过了吧?”但今天蒲薤白没有一丝困倦,他感到安心、感到平静,但大脑依旧很活跃。所以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语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起伏。

      商陆不知道蒲薤白是怎么猜到的,但既然被猜到了,也没有否认的必要:“嗯。”

      因为看不到蒲薤白的表情,所以接下来的长时间的沉默让商陆感到很茫然,不过大概是因为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所以商陆并没有很慌张。

      蒲薤白像是在竭力消化这件事,许久之后,商陆听到蒲薤白的一句“谢谢”。

      商陆摇了摇头,小幅度揉着蒲薤白的肚子,这个动作如今已经不光是为了让蒲薤白放松了,商陆觉得这个动作更多的是想让自己放松下来。

      “好看吗?写得……怎么样?”蒲薤白又问。

      “好看,不愧是博士的作品。”

      蒲薤白握住商陆的手,十指相扣:“是吗,那……回头我也看看吧。”

      商陆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心里默默下定决心。

      他决定要带蒲薤白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并不算是他事先准备好的景点,甚至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带薤白过去。商陆觉得,如今的薤白已经足够坚强,至少具备了承受过去的能力。

      于是转天,他牵着他的手,踏上了旅途。

      清晨吃过早饭后,商陆带薤白来到车站,昂头看着时刻表翻滚着的新干线班次。

      不同于以往的是,商陆这一天没有举着手机看换乘路线,而是拿了好多份纸质版的铁路线路图手册,认真地比对着。

      “今天要去台场吗?”蒲薤白也凑过去一起看,台场这一站很容易就找到了。

      “改天再去,我们今天换个地方。”商陆却否定了昨晚的规划,看起来很像是临时起意。

      “那是要去哪儿?”蒲薤白有些期待,兴致勃勃地问。

      “嗯……总而言之先到丰桥去吧,从这里换乘名铁的话会比较快。”商陆说着,掏出纸币,站在自动售票机钱买着车票。

      “今天怎么是用纸币啊?”

      “今天是复古旅行,不看电子产品,不用信用卡,只靠地图和纸币。”

      “哈哈,听起来还挺有意思?像探险似的。”

      “就是探险吧,毕竟要去一个我也没去过的地方。”商陆给蒲薤白一张车票,“还有十分钟才来车,我们先去买个零食吧?”

      一百日的一包柿种两个人吃了一路,看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城市过度为农村,紧接着穿梭在深山之中、过了一个又一个隧道,沿途还远远地看到了富士山。

      “接下来是知立。”商陆盯着地图愣神。

      “急行、特急和普通是什么意思……”蒲薤白指着站台显示的车辆班次。

      “可能就是停靠的站不一样吧?”商陆凭着感觉推测,然后带着薤白走到站台,“只要大方向是正确的……那应该就可以到想去的地方。”

      蒲薤白则是四处张望着,“感觉这个车站很有年代感。”

      “离开东京之后,就相当于离开了城市吧,这个国家大部分城市都是这样的,看起来很破很旧。”

      “很旧,但一点儿不破啊!”蒲薤白双眼放光地看着红皮儿电车进站,“要坐这辆吗?”

      商陆盯着站牌,仔细研究了一下:“坐这辆车的话我们可能要很晚才能到了,等下一趟特急吧。”

      十五分钟之后坐上电车的蒲薤白,兴奋地盯着窗外景色:“感觉是个工业化的地方啊,这里属于哪个县?”

      “爱知,”商陆给他指着地图,“我们现在是在这个地方,的确就是个工业城市。”

      “哈哈,怎么突然想到要来这里?”蒲薤白用腿撞了撞商陆的腿。

      “嗯,想探险。”商陆收起地图,掏出刚刚买的站台便当,“吃不吃?”

      “这才刚几点啊,你怎么就又饿了呢!”

      “没有啊,我就只是想尝尝站台便当而已!”商陆打开便当盒子。

      里面的鳗鱼盖饭露出来的时候,蒲薤白也凑过去:“那我也要尝尝。”

      两个人头碰头分完了一份便当,等着电车晃晃悠悠地驶向下一个目的地,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接近大自然,楼也越来越低矮。

      “这些都是别墅吗?”蒲薤白无论看到什么都会觉得很新鲜,毕竟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风景。

      “在日本的话叫做一户建,只是普通的独栋住宅而已。我印象里好像日本真正的避暑规定要方圆多少公里之内只能有一套建筑、才叫别墅。像是海边儿、森林里、山里。”

      “原来这边儿山里也会住人啊!”

      “会,而且很多。”

      “那他们生活都方便吗?”

      “水电煤气和城市里应该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就是网络和交通不太发达而已。日本城市化最好的地方就是东京了,就像是咱国家的年轻人都想去北京、上海发展一样,日本的年轻人都想到东京去发展。于是东京就很多元化,包容性也很高。”

      “这样啊,不过……”蒲薤白头靠着车窗,盯着窗外的大片绿色,微笑着默念,“感觉是这样的乡下的话,好像会更有生活气息。”

      “这里还不算乡下呢,”商陆戳了一下蒲薤白的脸颊,“过会儿说不定会更乡下。”

      知立下车之后,他们陷入了找不到电车线路的危机。在换乘的地方跑来跑去,最后问了列车员,才知道具体要坐哪辆车。在电车即将发车的前一秒,两个人百米冲刺一般“杀”进车厢,气还没喘匀,车门就在背后关紧。

      惊魂未定的两个人并排站着愣神,等到发车之后电车剧烈晃动了一下,两个人谁都没站稳,慌慌张张地要抬手抓住吊环,但偏偏蒲薤白抓了个空,商陆眼疾手快地把就要摔倒的薤白拉进怀里站稳。

      整个车厢算上他们俩也就只有三个人,陌生的大爷盯着他们俩愣神。

      二人尴尬地干咳了一声,然后并排坐在软乎乎的座椅上,看着窗外愣神。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先笑了,但结局是两个人断断续续笑了一路,下车之后才捧腹大笑起来。

      “你看到刚刚那个大爷的眼神了吗!充满嫌弃,像是在看两个智障!”蒲薤白朝商陆喊着。

      “看到了,我在车上就想跟你吐槽!”商陆也回应着,然后左右看了看找着闸门。

      “若林,这个站名还挺好听的啊。”蒲薤白看着站牌的汉字,然后环视了一下这个小小的开放式车站,看到站外大片大片的草地之后,有些恍神:“这里是……乡下吗?”

      “算是,也不算是,”商陆带着蒲薤白出站,“接下来要去坐公交!”

      “我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啊?”蒲薤白跟了上去。

      “探险嘛。”商陆依旧没有回答。

      于是正午顶着太阳,两个人压马路穿过一小片居民区,寻找着车站的踪迹。

      小地方的公交每一个小时一班,两个人坐在长椅上盯着远处的田野发呆,耳边还时不时会有蜜蜂的叫嚣声。

      “生态真好啊。”蒲薤白莫名感到很开心。

      “是啊,连蜜蜂都比我常识当中的要大了好几圈。”商陆盯着时近时远的蜜蜂。

      “可能是因为那是马蜂吧。”蒲薤白说完这话,就看到那只马蜂落在了商陆的肩膀上。

      “啊啊啊!”商陆像是疯了一样从长椅上弹起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着绕圈,“救命啊!”

      “哈哈哈!你不要乱动啊!不要乱动啊!”蒲薤白在他身后追着跑,一边笑一边喊,肚子都岔了气。

      也不知道马蜂是什么时候飞走的,但两个人也已经跑得没了力气,瘫在长凳上残喘着。

      这一次确实是蒲薤白先笑了:“我刚应该把你那个傻样儿录下来!”

      “就不准我也有个怕的东西了吗!?”

      “有什么好怕的啊,不是还有我呢吗,我可以帮你轰走它啊。”

      “你不怕吗?”商陆委屈极了,“那玩意儿蛰人有可能致命呢。”

      “不怕啊,”蒲薤白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你怕的话,我就不怕了。”

      “……什么意思啊。”商陆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小的公交车也终于到了站,整个公交里除了司机就只有他们两个乘客,两个人坐在后排偷偷牵着手,随着公交一晃一晃的,昏昏欲睡间,商陆似乎感觉路线和自己预期的不一致。他在停车的时候,跑去问司机路线,司机一句“你们坐错了车”,让两个人不得不尽快下车。

      “接下来要怎么办,这里能等到对的车吗?”蒲薤白看着周围大片的田野,感觉方圆几公里之内都没有一个住户。

      “嗯,司机说不行,但走路的话几公里就能走到了。”商陆指了个方向,“走吧!徒步前进!”

      两个人穿过田野,跨过小河,在树荫下的公园里偶遇到儿时常常看到的秋千和跷跷板。商陆傻兮兮地跑去坐在跷跷板的一端,一脸期待地等着蒲薤白坐在另一段,然后哥俩儿在无人的公园里,伴随着跷跷板“吱呀吱呀”的声音,玩儿了个尽兴。

      口渴的时候就找一个破旧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乳酸菌饮料,饿了的时候就在路过的便利店里买上鸡排和肉包,二人停停走走停停,几公里的路因为迷路而多走出一倍的距离。等到天色暗下去的时候,蒲薤白发现周围都没有灯光,他没有慌,而是下意识地拽了拽商陆的袖子。“今晚我们是不是回不去酒店了?”

      “嗯。”商陆握起薤白的手。

      “那晚上要……”蒲薤白试探性地问。

      “露宿街头怎么样?哈哈。”商陆笑着答。

      蒲薤白听罢,也释然地笑了笑:“我无所谓啊,反正有你在。”

      商陆愣了一下。

      “就睡在刚刚的公园里感觉也还好,反正今晚没有雨。”蒲薤白补充了一句。

      “你啊……可真是,总会说一些让我把持不住的话。”商陆认输一样转过身,然后刮了一下蒲薤白的鼻子,“但我可不舍得让你露宿公园。”

      “啊!”蒲薤白的注意力却被别的东西吸引了,“那排花,好漂亮!”

      商陆回过头,看到不远处路边盛开的红白花丛,先是一惊,随后松了口气:“我们到了。”

      “到了?”蒲薤白歪头问。

      商陆拉着薤白跑了起来,经过花丛后向左一转,就看到一栋设计得很简约的二层一户建。“居然真的找到了,太神奇了。”

      “什么啊,这是谁的家吗?”街道实在太过安静,蒲薤白不自觉地压低声音,看着商陆走进庭院,站在门前下蹲翻开一块儿又一块儿地砖,“商陆,这儿到底是……”

      “你看看你的右手边是不是有个邮箱?”商陆引导着蒲薤白。

      “是有,所以呢?”

      “邮箱的旁边,墙壁上,是不是有名牌?”商陆回过头,朝蒲薤白笑着,“你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蒲薤白掏出手机用手电筒照亮,在看到上面的字之后,惊得差点儿忘了呼吸——

      “蒲&森”。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include the 68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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