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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include the 50th ...

  •   “商陆?”蒲薤白发现自己怎么都喊不出声,嗓子像是被绳索紧紧勒住。

      近在眼前的人仿佛遥不可及,蒲薤白伸出手,但怎么都没办法触碰。

      “商陆!”他全力喊着,希望躺在眼前的人能够再次睁开眼睛。

      血泊漫延,流至他的脚下,蒲薤白浑身发抖,不知所措。

      明明没有接触到,但蒲薤白却觉得眼前的人已经没了体温,冰冷的感觉刻入骨髓,他想要就这么昏过去,但意识反而愈发清醒了。

      为什么?

      为什么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这种事……总是要发生在自己所爱的人身上。

      他直勾勾地盯着商陆的腹部,看着那道伤口正在冒着暗红色的血液,时间每经过一秒,商陆的生命力就会随之被剥夺一分。

      谁来、谁来救救他,求求了,救他啊!

      蒲薤白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哭,但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用尽全力地跑过去,周围的一起都开始颠三倒四起来。

      就差一点了,还差一点……

      在他即将碰到商陆的手的那一刻,蒲薤白忽然觉得身体一沉,紧接着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再次睁眼的时候,视线还没能适应黑暗,他喘着粗气迷茫地来回看着,在听到身旁轻轻地鼾声之后,才稍微缓过神。

      是梦啊。

      蒲薤白没有因为察觉到刚刚那只是梦境而立刻放松下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急促而沉重,冷汗一波接着一波,手脚冰凉。他惊慌地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掀开被子,死死地盯着商陆的肚子,再伸手过去摸了摸。

      没有血,只有一个略大的创口贴。

      他重新侧躺下来,紧紧抱住商陆的身体,想要靠着对方的体温来缓解自己的恐慌。

      商陆终于被吵醒了,从深度睡眠里被拉回来的他,醒过来的时候有些烦躁。但烦躁归烦躁,他还是感受到了抱着自己的蒲薤白似乎有些异样。“怎么了宝贝儿。”他忍着不耐烦的情绪,试探性地问。

      蒲薤白的声音听起来却是带着哭腔:“做了个噩梦。”

      商陆用力叹了口气,翻身把蒲薤白搂进怀里:“醒了就没事了,别怕。”

      几秒钟之后,商陆又睡着了。往常的话蒲薤白绝对不会再吵醒对方,但今天他实在是没办法自己一个人忍受着这阵怎么都没办法消除的恐惧感。现实和梦境变得暧昧不清,蒲薤白哭着推了推商陆的身子:“商陆……”

      不同的是这次他能好好的喊出声音了,但相同的是,即便喊出声音,对方也没有回音。

      “商陆!”蒲薤白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绝望。

      商陆再次被唤醒,这次醒得也相对彻底一些,他不情愿地睁开眼,思考着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地揉了揉怀里的人的脑袋:“怎么了?”

      蒲薤白把他抱得紧紧的,“我害怕……”

      什么啊,害怕什么?商陆简直是匪夷所思,摸索着床头灯,给这屋子里添了些柔和的光亮。脑子逐渐清醒起来的商陆,也终于感受到了蒲薤白到底是哪里异常。

      嚯,这冰冷的四肢,感觉像是去泡了个冰水澡啊。商陆心里吐着槽,稍稍松开蒲薤白,在看清对方的脸之后,心脏狠狠地抽疼了一下:“怎、怎么哭成这样,你这是梦到什么了?”

      他从床边拽了几张抽纸,小心地帮蒲薤白擦着眼泪:“已经醒了,已经没事了,放轻松。”

      该怎么哄一个做了噩梦的人啊,商陆没什么经验,只能凭借着直觉,轻轻抚摸着蒲薤白的肩头,一遍一遍重复着:“别害怕,我在这儿呢,有我在,有什么好怕的。”

      谁能想得到呢,这两句话竟然起了反效果。

      蒲薤白哭得没有声音,但呼吸却越来越急促了。

      商陆吓坏了,想要下床去把大灯打开,但刚要离开,就被蒲薤白死死地拉车住。

      “别、别走……”蒲薤白颤抖着声音恳请着。

      “不走,我不走,我就是想去开个灯,亮一点儿就不会害怕了。”

      “不要……”蒲薤白怎么都不妥协。

      无奈之下,商陆只好重新躺回床上,“要不要尝试着再睡一觉,再睡醒了说不定就忘了,反正梦里的场景在大脑里持续不久。”

      蒲薤白一声不吭,直勾勾地盯着商陆。

      唉,交往快一年了,商陆发现自己还是有搞不清对方在想什么的时候。这种挫败感再加上困倦感,让商陆的情绪也越来越丧。既然没办法三言两语就把对方哄好,那就耐心地陪着对方度过夜晚吧。商陆叹了口气,“没事,不想睡咱就不睡,我陪你。”

      窗外响起了扫大街的声音,商陆判断着时间,估计已经到了凌晨四点。

      蒲薤白仍然没有要睡着的倾向,无论商陆什么时候看过去,都会跟他四目对视,并且会从他的眼底看到恐慌和绝望。

      到底什么情况!?总不能就这么干耗着吧?可是就算是说安慰,如果不能对症下药,那就都是无效安慰啊。商陆愁得头都开始疼了,无意间叹气了两三回,终于在第四次叹气之前,等到了蒲薤白的一些动作。

      商陆先是觉得肚子痒痒的,察觉到对方似乎是在摸自己的时候,轻声笑了下,然后握住对方的手,带着对方一点一点摸着自己。

      “伤口还疼吗?”蒲薤白冷不丁地问。

      商陆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什么……什么伤口?”

      蒲薤白把手放到那个大创口贴上,很轻很轻地按了下去。

      “哦,早都没感觉了。”商陆不是在逞强,他琢磨着虽然这个伤口很深,但也依旧是浅表层啊,肌肉的修复能力强得不像话,何况最近伙食一流、大补特补,他就别说是疼了,连痒的感觉都没有。

      蒲薤白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眼底的绝望似乎淡去了不少,但他似乎还是没有彻底放心,慢慢坐了起来,稍稍跨起一条腿,骑在商陆的大腿上。

      商陆的思维中断了几秒,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爱人已经在认真地舔着自己了。

      “薤白,”商陆揉了揉对方的头,“可以告诉我你做的什么梦吗?”

      蒲薤白没说话,只是小幅度摇了下头。

      运动并非解决问题的方法,商陆心知肚明,但因为最近一周蒲薤白总是顾忌着自己的肚子上那道伤口,说什么也不肯让自己乱动。现在终于能吃到甜头的商陆,当然不会故意叫停,稀里糊涂之间,借着昏黄的床头灯,看着爱人终于红润起来的脸颊。

      没想到除了脸颊的红润之外,商陆还看到了明显的泪痕。眼泪连续滴在自己的肚子上,商陆心疼地坐起来,紧紧抱住薤白:“薤白,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这样我要怎么、如果是有其他原因的话……”

      “想,”蒲薤白小声说,“我想让你抱着我。”

      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的商陆顺从蒲薤白的心意,轻轻抱住对方:“那好,实在难受的话就告诉我。”

      蒲薤白后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和商陆十指相扣。商陆感觉到那手指在恢复该有的温度,松了口气:“好点儿了?”

      蒲薤白用平静地呼吸声回答了他。

      “睡会儿吧,天亮就没事了。”商陆吻着薤白的头,冷静了一会儿过后,准备起身去给他倒一杯温水。

      就只是稍稍起个身而已,蒲薤白再次阻止了商陆,把他重新拽了回来,“能就这么抱着我吗,求你……”

      “不用求,”商陆顺从着薤白的心意,从他的身后紧紧将他抱住,“我哪儿都不去,放心。”

      “商陆。”

      “嗯。”

      “我梦到……”蒲薤白哽咽了一下。

      商陆急忙阻止:“嘘——不想了,那么痛苦的话,我们就不要回忆了。只是个梦而已,不去回忆的话,很快就会忘了。”

      蒲薤白摇着头:“梦里的场景可能会忘,但是那种感觉,怎么都忘不了。”

      商陆实在是好奇极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噩梦,居然能把薤白吓成这样。

      “我梦到你死了。”蒲薤白用极小的声音,喃喃着。哪怕只是说出来而已,蒲薤白都很拒绝,他根本不愿意把商陆和“死”这个字摆在一起。

      商陆却因这句话而感到豁然开朗,他下意识地笑了一声,然后正过来蒲薤白的身子,用力亲了一下对方的脸颊:“难道说是因为昨天你看到我拍的杀青镜头?是因为我演得太真实了吗?哈哈,这可真是最大的赞誉了。”

      昨天晚上商陆在《闭环》的最后一个镜头,是挨了一刀之后倒在血泊当中,抽搐过一阵之后,死在机舱的走道上。那是一个很长的连续镜头,商陆在演出死亡片段的时候,周围的群演像是被代入戏了一样,集体都是一副受到惊吓的难以置信的表情,就连饰演女主的邓红也非常配合,跪在自己的“尸体”面前,放声痛哭。

      因为所有人都很在状态,所以那个镜头一遍通过,在导演喊“Cut”之后,整个摄影棚依旧悄然无声。商陆重新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茫然地看了看周围人的眼神,当时真觉得这群人看着自己的时候有一种“活见鬼了”的感觉。

      “还……还需要再重拍吗?”商陆试探性地问着汪敬波。

      汪敬波一边看着最后片段的录像,一边郑重地摇了下头:“不用,很完美了已经,厉害啊年纪轻轻的就能演出死亡的样子,辛苦你了。”

      死亡的样子,商陆回忆了一下,他记得很清楚,爷爷去世前的样子,弟弟商洋心脏病发作差点儿撒手人寰的样子,以及凶杀现场尸体了无生气的样子。只要看过一次,商陆就再也不会忘了,不仅不会忘,他还能反复再现出那些场景。

      所以那场戏对他来说,根本就是轻轻松松。

      商陆谢过导演的认可,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想着这之后就能够暂时远离工作,就打心底感到开心。他下意识地寻找着台下蒲薤白的身影,但在看到薤白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脸色十分不好。

      现在想想,估计那时候蒲薤白肯定是被吓到了。

      商陆在心里痛斥着自己的粗心大意,然后语气轻松地安慰着蒲薤白:“不过那只是拍戏啊,只是拍戏嘛。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嗯?”

      蒲薤白没能这么轻易被安慰到,他缩在商陆的怀里,“你明明还很年轻,照理说我不该担心这些,但昨天看到你……哪怕我也知道那是在拍戏,但也实在是太……商陆,好多次了,已经好多次你让我提心吊胆的,以前我光是顾着照顾你所以忘记了恐惧,但这一次,闲下来之后仔细想想,假如有天你要是出了意外。”

      商陆终于体会到了蒲薤白的压抑情绪,他无意识地皱起眉,“我不是承诺过吗,今后我会更在意自己的身体,以身试险这种事我也不会再做……”

      “意外这种事又怎么好说呢!万一是别人破坏了规矩,万一是酒驾司机闯了红灯,万一是抑郁症飞行员想要轻生,万一是地震海啸火山冰雹,万一是世界末日了呢!”

      “……世界末日,那也没人能活吧。”

      “我没有开玩笑!”

      “我知道,我就是想让气氛轻松一点儿……”商陆轻轻拍着蒲薤白的背,“意外这种事是概率问题,你说的都是小概率事件,哪有那么容易发生。”

      “可是那些小概率,落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百分之百啊!”

      “薤白,”商陆发现怀里的人越来越恐慌,他也没有安慰人不要怕那些意外的经验,就只能理性地帮他分析,“冷静一点儿,你想要跟我聊概率吗?我甚至可以给你计算出每一个事故发生的概率大概会有多少,从第一个开始计算吧,酒驾的司机闯红灯,首先要查出我们国家的拥有驾照的人有多少,接下来调查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拥有汽车,有多少人会喝酒,又有多少人……”

      “我知道那都是可能性很低的意外……”蒲薤白似乎被商陆这念咒一样的推算思路给强行重置了一下大脑,“但是……”

      “说真的,那种意外跟中彩票似的,多少人一辈子买彩票一次都中不了头等奖呢。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一辈子哪怕天天去买彩票,也中不了奖。但有的人,买一次就中了。所谓的概率就是这样,看起来好像不公平,但运气从广义上来说其实是非常公平的东西。有人第一次买彩票就中了五千万,也有人第一次出远门飞机就坠毁了,这些都属于小概率事件,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发生了,如果是中了彩票,那就开心一下,如果是一个悲剧,那就默哀一下,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啊,这些事件都属于世界的一部分,一切都是在正常运转的。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么我们就会是正常运转的世界当中的一个普通的角色,按部就班地跟随着地球转啊转。”

      蒲薤白听着商陆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终于有了平静下来的趋势:“被你说的好像人活着就没什么意义一样。”

      “对于世界来说,的确没什么意义。但是对于我们每个人而言,又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吧。比如说,你对我而言,就是让我好好努力生活的意义。而我对于世界而言,就是可有可无的原子组合。”

      “商陆,如果有天我死了,你会……怎么样呢。”蒲薤白突然发问。

      “嗯……”商陆其实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在那之前他会先想着怎么样才能保护对方,“假如有一天出了意外的那种如果吗?”

      “嗯。”

      “我也……想不到啊,”商陆下意识地抱紧了对方,“与其那样每天都害怕着小概率事件,我宁愿自己是个傻子,想不到那些可怕的场景。只要是你还健康的活着、我也健康的活着的一天,那我就只想去做一些开心的事情,而不是去想象会让自己恐慌的场景。薤白,我们为什么要去做那种想象呢,我的精神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在想象到你死亡的样子之后还能继续乐呵呵的。我……好像、懂你的心情了。”

      “懂我的……什么心情?”

      “我懂你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了,如果是仔细想象那个细节的话,的确很容易让人感到害怕。我们不想了好不好,我们不要再去想那些事情了,逃避可耻却有用啊,有时候,有些话题,逃避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对不起,昨天的杀青镜头,不该让你看的。害你做了这么可怕的梦,真的很抱歉……”

      “商陆,”蒲薤白轻抚着商陆的后背,“你也在害怕吗?”

      商陆也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嗯。”

      “虽然听起来很没逻辑,但……你也害怕的话,反而让我安心了点儿。”蒲薤白摸索着握住商陆的手,“我年长你两岁,按理说应该多多照顾你才对。但一想到如果遇到什么事,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依赖你。虽然你说这种压力就是你想要的,但有天,如果你出了事,需要你来依赖我的话,如果我乱了分寸……”

      “我觉得你不会乱了分寸的。”商陆回忆着一直以来蒲薤白给予自己的温暖和力量,“你比你想象中要强大得多,反而是我,看起来这个身高是挺唬人的,实际上心智也就十岁出头儿。”

      “真正心智只有十岁出头儿的人,是一定不会承认自己的幼稚的,商陆,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根本没办法成为如今的我。这个糟糕的世界明明一点儿都没有变好的趋势,但只要想到这世界上有你在,我就会深受慰籍。如果你真的认为我很强,那只能说明你才是那个更强的。”

      “我们这算是商业互吹吗。”

      “呵……你怎么总是能把严肃的话题说成笑话呢。”

      “因为我害怕严肃的问题啊,幽默是我逃避的方式。”

      “还真是个聪明的逃避方式呢。”

      “总得找个好的方法来排解恐慌吧,你将来要读心理学的,总得首先调节好自己的心理吧。”

      “我也有啊,排解的方法。”

      “是什么?”

      蒲薤白捏了捏商陆的手指,“靠你。”

      “真的假的,可你刚刚也没有缓解太多啊。”

      “缓解很多了,”蒲薤白的声音听起来是在笑着,他亲吻着商陆的喉结,“刚醒过来的时候是绝望,听到你的声音之后是后怕,所以……”

      “哦,那……需要我再加把劲儿吗?把心里最后那点儿余悸也都排解掉。”

      “你还有力气吗?”

      “你这是挑衅吗?”商陆假装被激怒,爬起来捏住对方的脸颊。

      那天上午九点,商陆久违地到公司办公室去处理一些最近因为拍戏而耽误的申请文件,去公司的一路上都在打哈欠。吴英泽借着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你们这……感情不错啊,刚杀青就这么腻乎?”

      “不是,昨天那场戏我可能拍得太到位,吓到他了。结果他半夜做噩梦,一直没睡着。”

      “是你最后那个被捅死的镜头吗?那也不怪他,我在旁边看着都开始冒冷汗了。”吴英泽笑了笑,“剧组的人散场的时候也一直在讨论那场戏,还说你绝对是实力派演员呢。”

      “我总觉得那个剧组的人似乎多少都对我有点儿意见,为什么呢,尤其是昨天,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像我这种神经这么大条的人都觉得奇怪了!”

      “哈哈,就你昨天跟邓红拍吻戏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小声吐槽,说你俩就是故意想在薤白面前多亲两口。听起来他们好像是在为薤白抱不平?不得不说薤白是很容易招人喜欢,安安静静地往那儿一坐,像个艺术品。估摸着大家都觉得……这么个艺术品,被你这种俗人给糟蹋了。”

      “吴头儿,看出来你跟我也是越来越熟了,损我都不带打草稿的了啊。”

      “这不你自己说的吗,你就一俗人。诶不说笑了,我啊,今天早上收到程煜飞的电话,他说感谢你抽空拍戏,之前道具管理问题还让你受了伤,他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希望最近约你出来聚聚,请你吃个饭、放松一下什么的。”谈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公司,吴英泽一边说着程煜飞的邀请,一边观察着商陆的反应,“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呢?”

      “他要是自己一个人去,那应该没什么意思,”商陆走在前面上了公司电梯,“但我估计应该还会有别人,那意思就多了。”

      “绝了,”吴英泽按着电梯楼层,“你猜得真准,他说邢总也会到场,汪导也去。”

      “地点在哪儿?”

      “一个度假酒店,你去过怀柔景区吗?”

      商陆回忆着北京地图,“没有,那附近不都是山山水水的?”

      “是啊。”

      “我不喜欢山山水水的地方……”

      “哦,这我还真是第一次知道,”吴英泽点点头,“那怎么办,要不我帮你推了?”

      “哪有这么做生意的呢,既然他们邀请,那就去看看吧,”商陆叹了口气,下电梯之后走去办公室,“不过,度假酒店啊,很难想象他们会给我安排个什么服务。你问问我可以带人吗?”

      “你想带着薤白?”

      “是啊,最起码……我要让他放心我没有接受什么大保健多余的服务之类的。”

      “模范丈夫啊。”吴英泽笑了一声,“不过应该是可以带人的,我问问。这事儿要通知赵总和常总吗?”

      “我去跟他们说吧,你就继续忙别的事情就好了。”

      “好,对了,还有件事……”两个人先后走进办公室,商陆在启动电脑的时候,吴英泽把平板递给商陆,“这个人前两天联系我,当时你一直在家休息,我也不好联系你。”

      “有什么不好联系,我在家通常都……”商陆的话,在看到平板上的那个人之后,突然中断,“人民文学出版社?”

      “嗯,这个编辑,怎么说呢,联系到我的时候我也很懵。”吴英泽叹了口气,“聊了两句才知道,他是想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联系到你。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想要让你代言什么,或者是有什么作品想要让你做主演呢……”

      商陆看着平板上那位叫“朱启智”的编辑的照片,沉思了片刻:“结果发现这个人是想问问我知不知道森少木的那部遗作是吧。”

      “对,”吴英泽有些无奈,“他好像先是联系了几次薤白,薤白说他把遗作转交给别人了,他就锲而不舍地研究薤白最有可能把遗作转交给谁。”

      “嗯,挺厉害的嘛。”

      “听说是请了侦探……”

      “嚯,这可真是下了血本。”商陆笑了一声,把平板还给吴英泽,“行吧,约他见一面吧,我也挺好奇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还要执着一部遗作。”

      “好,那我约他在咱公司的会议室?”

      “可以啊。”

      “你……是不是还没有看那部遗作啊。”

      “没有,”商陆坐在办公椅上,拉开右手边的第一个抽屉,“但是我好歹把它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了。”

      吴英泽凑近过去看了看,“这么厚?”

      “纸都有点儿泛黄了,”商陆轻轻摸着那部遗作的封面,“是手写的。”

      “厉害了。”

      “多少年前的作品了,手写也正常。”

      “你还真能忍得住,这要是我,肯定早就看了。”吴英泽叹了口气。

      “我也希望我可以忍不住。”商陆合上抽屉,露出一丝悲伤的表情。

      吴英泽在联系到朱编辑的时候,对方的回应非常积极,当天下午朱编辑就赶到了光影办公楼,在大厅等着吴英泽来带路。

      朱编辑不是个很健谈的人,所以路上都是吴英泽的找着话题:“三月底了这都,天气还是没有彻底暖和过来。”

      “北方的三月,天气总是反复无常。”编辑说话带着一股迷样的诗意,让吴英泽听着非常别扭。

      “就是这间会议室,稍等,我去叫商总。”吴英泽将编辑安置好之后,转身刚要去叫商陆,就看到商陆已经走了过来。

      “会议室约了两个小时的,”吴英泽帮商陆把会议室“正在使用”的牌子翻了过来,“要是延长的话,你给我发个消息。”

      “OK。”

      “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吗,需要我也……”吴英泽莫名有点儿不太放心。

      “不用,”商陆提起一口气,朝吴英泽点点头,“你去忙吧。”

      应该说,这是商陆第三次接触和蒲薤白的过去有关的人或物。第一次是跟着蒲薤白走进过去和森少木一起住过的房子,第二次是痛揍了一顿蒲薤白的前男友周莨菪,而现在……就是第三次。

      “您好,我是商陆。”商陆其实有点儿紧张,他为了表示尊重,事先没有调查过这位编辑的一切背景,在面对一个有可能知道自己的爱人的童年生活的陌生人时,商陆会因为信息量不对等而感到深受压迫。

      小型会议室只有一张两米长的桌子和一台显示屏,朱启智就坐在靠近窗户的那一侧,看到商陆进来的时候,礼貌地站起身:“你好,突然来访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啊。”

      “不会,”商陆和编辑握了下手,“要不要喝点儿什么,我叫人去准备。”

      “不用不用,”编辑掏出保温杯,“我自己带了水。”

      “那就好。”商陆也坐在椅子上,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先是打量了一下这位编辑的外表,看上去像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了,头上几缕白发,戴着金框眼镜,嫣然一副文学工作者的模样。“我也就不和您多说客套话了,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呢?”

      “说来失礼,我……擅自请了私家侦探。”

      “哦。”商陆感觉自己才需要来杯茶稳稳神,“现在请侦探,也不少钱了吧……”

      朱编辑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商陆的话题切入点会这么刁钻,“也、也还好,我接触过一些作家,常会闹失踪,所以我和侦探社的人关系还挺熟。”

      “居然真的有会闹失踪的作家啊。”商陆头次听说,感觉很新鲜,“是因为写不出来了吗?”

      “各式各样的理由,遇到瓶颈的,想要换题材但是出版社不同意的,同时劈腿四五个人结果暴露然后被追杀的,千奇百怪。”

      “我该说不愧是作家吗,活得挺精彩啊。”

      朱编辑叹了口气,笑了一声:“谁说不是。呵呵,和你聊天感觉还挺轻松,我听吴先生一直叫你商总,以为你会是很严肃的人。”

      “为什么啊,你请的侦探没查出来我大学都还没毕业吗?”

      朱编辑一惊:“没有,你……没有本科文凭,都能当上总裁,那是真的很厉害了,家族企业吗?”

      “我建议您换个侦探,”商陆一脸严肃地说,“我今年大四,就快毕业了。我也不是总裁,充其量算个高管。职业姑且还是个演员,进公司纯属机缘巧合,跟我家人没有半点儿关系。”

      “太厉害了,你这才叫活得精彩啊!”

      “不是……您到底查到我的什么啊?”

      “查到你和蒲薤白是同居关系,主要查得还是蒲薤白,他对我说他把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了别人,希望我不要再纠缠他。那之后我就委托侦探去查他的朋友。”

      “为什么是查朋友,怎么不查查他家庭背景呢。”商陆明知故问。

      朱编辑神情黯淡,“没有那个必要,他是孤儿,你难道不知道吗。”

      “看来朱编辑还挺了解他的。”商陆翘起腿,莫名感觉有些不爽。

      “如果说是他的家庭背景的话,算是了解一些吧,”朱编辑点点头,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所以当我听侦探说,他现在正在和一个男人同居的时候,我很吃惊,怕他又重蹈覆辙。这次想着,说什么都要提前拉他脱离苦海。但今日见你,竟觉得你大概是个很不错的人。”

      “朱编辑不关注娱乐圈消息吗?”商陆歪了下头。

      朱编辑摇了摇头,“鱼龙混杂的,看着闹心,许久不关注了。”

      “原来如此。”商陆看着朱编辑的公文包,发现那皮质的包都有点儿破旧了,这才终于能肯定,这个人大概没能跟着主流社会一起走进互联网时代,“所以,您来找我,只是为了确认一下薤白的同居人是不是个混球?”

      “一方面,的确。”朱编辑点点头。

      商陆也点点头:“我……应该不是个混球,再做个详细一点儿的自我介绍吧,我是北理工计算机学院软件工程四年级生,绩点是学院第四,毕业论文刊登在科学杂志和各大论文网站上,您在知网上搜我的名字就能看到我的论文。父母健在,经济情况属于中产,有个弟弟和一个未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进娱乐圈是巧合,不搞黄色、遵纪守法,收入大部分都匿名捐了。您,可以……放心。”

      朱编辑听得目瞪口呆,又喝了口茶缓了缓:“看来薤白他的人生……也是有了转机。那就好,那太好了。我现在……有点儿明白他为什么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了。”

      “重要的东西?”商陆又一次装糊涂。

      “他有没有给过你什么,比较陈旧的手稿?”

      “哦,给过,但他没说那是什么。”商陆钓着鱼。

      “你知道他曾经有位养父吗?”

      “听说过,不过薤白没怎么说过有关过去的事。”

      “他大概是不会多提,过去净是些痛苦的事情啊,”朱编辑微微垂下视线,“他的养父,原名森少木,笔名是小林,生前是我们出版社很有声望的一位作家。后来,森先生……选择了一种让人很难接受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自杀?”商陆第一次听人把自杀说得这么文艺,听得他浑身别扭。

      朱编辑的悲痛不是假的,他叹了口气,摘下眼镜,用手掌按了按眼角,“我也是悔不当初,若是能早早察觉到森先生的异样,兴许能免去悲剧。”

      “为什么?他……为什么自杀?”商陆攥了攥拳,希望能从第三个人的口中,听到相对客观一点儿的“养父自杀原因”。

      “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森先生本人才知道,像是我,只能联想到是因为森先生的一位挚友在那年去世了。”朱编辑把眼镜折叠放在桌子上,抬起视线,用满是悲哀和痛苦的眼神看着商陆,“我与森先生,曾经有段时间,无话不谈。那个人曾经真的是位非常……值得受到尊敬的学者,但却因为一些卑鄙的上位者,而终生不得志。可森先生从未唾骂过任何人,甚至没有抱怨过不公。后来这么多年,我想了又想,都觉得是我高估了他的坚强。”

      商陆听得头皮发麻,窗外的阳光变为斜阳,他眨了眨眼,试探性地问:“您说的那位……森先生的挚友,指的应该不是薤白的父亲吧?我记得薤白的父亲,在薤白很小的时候就……”

      “是啊,”朱编辑再次长叹口气,“我以为森先生能承受爱人的死,想必也就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了。但那就像是一棵积了雪的树枝一样,悲伤慢慢的积累,最终有一天,彻底垮了。”

      商陆哑口无言,以沉默来表达出认可。

      “森先生在离世之前,曾与我有过最后一次通话,我后来无论怎么去回忆,都觉得那时候他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异样。但他对我说,如果有天他要出远门,希望我可以帮忙照顾蒲薤白,他会把最好的全都留给他。”朱编辑嘴唇抽动了一下,“我没有听出那是遗言,这么多年了,我仍然没办法原谅自己,所以一直回避着和蒲薤白见面。”

      商陆闭上眼睛,控制着脾气:“所以你就……对薤白不管不顾了吗。”

      “我有错,我承认。但蒲薤白曾经堕落过一阵,荒废学业,拿着森先生留给他的一切去挥霍……他也有错,他自己瞧不起他自己的养父,那是给了他一个崭新人生的恩人啊,他居然说森先生……行为不检。”

      “真的假的,”商陆冷笑了一声,“你几十岁的人了,当初居然要跟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置气?”

      “十几岁,不是孩子了。”

      商陆真想给他一拳,“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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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include the 50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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