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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include the 241st ...

  •   商陆并不知道常山在想什么,他被常山叫进会议室之后,就被对方和韩建涛盯着看,那眼神实在太尖锐,搞得他都不敢喝一口摆在面前的咖啡。

      差不多两分钟过去之后,商陆偷偷伸手想端起咖啡杯子,他刚一动,常山就开口了:“你是怎么跟张航说的?”

      商陆又缩回手,有些吃惊地看着常山。

      和张航的“饭局”明明才是昨晚刚刚发生的事情,今天上午商陆刚到公司就被常山叫走了,也就是说从昨晚十二点到今早十点之间,常山和张航通过话了?

      “我也没有特别地说什么,”商陆没有说谎,他们确实没有说得很深入,一切语言停留在表层,但对方就能轻轻松松理解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就吃饭的时候聊了两句最近在拍的电影。”

      常山终于不再继续围着会议室的桌子转圈,叹着气坐在一张椅子上,和商陆与韩建涛形成了三角阵:“今早八点剧组的人在准备着外景的场子呢,有个外人过来说愿意给咱提供更像样的楼。他给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CBL。”

      会议室不大,所以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商陆稳了稳神,思考了一下张航那边强力的合伙人,平静地点点头:“估计我们现在在会议室说的话,都能被人家监听到。”

      “你特么说点儿人话行不行!”常山吓得差点儿把手机都扔了,“他好好的为什么要以这种形式来赞助?这送上门来的鸭子会不会是他的圈套,是不是他想要让我们欠他人情?”

      商陆摸了摸手机,思考着与张航的交易到底要不要告诉面前两个人。

      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多,将来就越危险,毕竟他要给张航的,是国家级别的军事机密项目,事情暴露的话他们可就只能逃到外国去避难了。

      “他可能就是想要向我表现一下他的诚意。”商陆说得十分隐晦。

      “向你表现诚意?怎么着,你身上有什么价值吗?”常山的语气也冷静了下来,他和韩建涛对视了一下,试探性地问。

      “这部电影,如果能够上映,说不定会突破历史。到时候赚钱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商陆自己都觉得这个谎言很可笑。

      “商陆,你有事瞒着我们。”韩建涛首先戳穿。

      商陆抿着嘴不说话。

      “你知道吗,前两天那场订婚宴,晚上你跟张航走了之后,”韩建涛正了正身子,看向商陆,“原本围着那两桌大人物的狗腿子们,看你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涌上来围着我和常山。平常都是我们不得不卑躬屈膝去找他们打招呼,那天就这么戏剧性的反转了。可能正常人会觉得这是件好事,但我和常山无法把握反转的原因,就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现在的处境。你可以理解吗?”

      “往简单了说就是我们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跟张航处好关系的,怕你是在走钢丝,我们也莫名其妙地跟你如履薄冰,心里慌的要死。”常山追加解释着。

      这两个人担心得倒是也没错,商陆很佩服他们的危机意识以及对风险感知的敏锐程度,要是以前的自己的话,恐怕会乐呵呵地跟他们说“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见商陆迟迟不说话,常山再次叹了口气:“你知道过年时带着你去跟我爸和李奶奶拜年……那是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们今后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商陆回答得很肯定。

      “意味着今后你就是站在那两个人身后的人,你站了他们的队,别人也都会这么认为。你在社会上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被政坛的人盯着看。你不再代表你一个人,你代表的是一个派别。”常山语重心长地说。

      “大家为了维权,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看近些年的反腐和扫黑除恶你也能明白,今后这国家到底冠谁姓。”韩建涛敲了敲桌子,引起商陆的注意力,“你要舍弃你身上那些年轻人的不服,还有,扔掉你的那些傲气,请你在那些上面的人面前……谨慎地、低调地办事。”

      “但我们不是你上面的人,我和小韩和你,我们三个不是一伙儿的吗?你对外谨慎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对我们也谨慎?”常山终于说到了点子上,“你藏着什么呢,怕我们说漏嘴了吗?就这么不信任我们?”

      商陆在面对两位长辈的逼迫时,表情十分从容。

      其实他心里确实也很从容,一想到面前二位恐怕因为猜不透自己到底把握着什么而惶恐不安,就打心底觉得他们不适合跟着自己去走那个钢丝。

      大家中规中矩过了半辈子,到底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的野心来拖着他们一起勇闯高峰呢。

      “常总,韩处长,”商陆轻声笑了笑,“我真的没有藏着什么,跟张航……也完全是巧了,我们是校友,而且他身边有一位实力过硬的技术合伙人是我高中时最好的朋友。那天在订婚宴上,我算是和朋友重逢吧,我们聊了两句有关游戏的事,觉得挺投机。可能张航觉得我们有缘,晚上拉着我去打游戏了。”

      这个解释看起来非常小儿科,但是常山和韩建涛居然觉得豁然开朗,好像这个场景非常符合他们对商陆和张航的印象,于是松了口气点点头。

      “你们玩儿的什么游戏?”韩建涛好奇地问。

      “哈哈,这就要多谢我家薤白,他当初说想玩儿艾尔登法环。”商陆说到这儿,回忆起这游戏当中的三种结局。

      他带着薤白打出的结局是中规中矩的修复破碎的艾尔登法环,成为新的“艾尔登之王”。但后来他从张航和王曜华那里听到,那两个人分别打出了另外两种不一样的结局。

      张航在游戏中成为癫火之王,毁灭了世界。

      王曜华则是打出群星结局,舍弃既有的黄金律法,开启了新的时代。

      他隐约觉得这三种结局就像是预示着他们三个人的性格一样,同时也感慨着就连打游戏、他们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为什么张航会说“我们终将殊途同归”呢?

      商陆认为自己的归属,绝对是他们一生都无法理解的。

      “那个游戏很厉害。”常山冷不丁地评价了一声,“创造一个非常庞大的世界观,可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我偶尔会看看解说,从人家的空间里找找灵感。”

      “你们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打游戏呢……”韩建涛表示不能理解,摇了摇头,站起身,“要说的我也都说了,想听的我也听到了,今天我先走了。”

      常山也点点头:“我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受张航提供的那栋废弃大楼来着,现在看来……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将来他打算从电影收益里拿分成的话,给他就是了。”

      商陆也笑着附和道:“毕竟常总拍电影向来不是为了钱。”

      送走那两人之后,商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倒在转椅上等待着心跳回归平静。

      欺骗同伙人实在是太难受了,但现在还仅仅是个开始,将来他不得不说更多的谎言,面对更多立场的人说出更多不同的措辞,并且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记得。

      为什么人不能活得再简单一点儿呢?

      商陆掏出手机,想要打开薤白的对话框,但却看到甄远峰给他发来的消息:“今早建涛走的很匆忙,说常山那边收到了张航的一笔拍摄场地的赞助。看来你和他谈成了?”

      商陆看了看这条消息的时间,是在自己到公司之前收到的,也就是说甄远峰早就分析出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韩建涛对此毫不知情。

      “看来甄哥对韩处长也不是无话不谈啊。”商陆故意这样回复。

      甄远峰很快回给他一句:“不要把建涛牵扯进来,他什么都不需要知道,我要让他在官场上尽量轻松。”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甄远峰版本的“爱得深沉”,商陆不含感情地笑了一声,随后给甄远峰发消息说:“放心,我也是同样的打算,常总就快快乐乐地追寻他的电影梦就好,韩处长也可以继续稳稳当当地在官场向上爬,薤白也能轻轻松松地做演员……为了那样的将来,我们把算法卖给CBL吧。”

      不同于韩建涛的“一无所知”,昨晚亲眼见证了商陆和张航他们之间达成口头上的协议的蒲薤白,始终忧心重重。虽然商陆看起来是真的很需要自己在身边支撑着他,但薤白在面对那些自己无法听懂的话语时,心里十分焦虑。

      他怕自己帮不上忙,怕商陆的“幸亏有你”也只是一种安慰自己的措辞,怕久而久之、长此以往下去自己终将无法成为商陆的力量,到那时候,商陆大概会去寻找一个同类来互相疗伤、分享寂寞吧?

      薤白脑子里全都是袁文倩的嘱托,并且一个劲儿的提醒自己做人要心胸宽阔,但那也架不住研究室交流群里他的小伙伴们在他的耳边扇风点火。

      袁文倩昨晚就将“商陆过去最好的兄弟其实是个女的”这个消息告知给李东和许若琳了,喜欢八卦的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从昨晚开始群里就热闹得让薤白不得不关闭信息提示。

      但是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薤白转天到研究室之后就被笑眯眯的小伙伴们围攻了,明明三个人三张嘴,居然就聊出七嘴八舌的感觉,烦得薤白有点儿头疼。

      “赌吗,那个王曜华当初绝壁喜欢过商陆。”许若琳兴致勃勃地拍桌子,“你们就想想他是怎么回答的倩姐啊,问他喜欢女的吗,他说为什么默认他就是喜欢女的,后来问他喜欢男的吗,他直接转移话题。这不明摆着就是喜欢男的,而且有喜欢的人,但是不能说吗?”

      “那为什么不是那个叫张航的呢?张航有妻子,王曜华要是喜欢他的话,那就是不伦了,所以是不能说的恋情。”李东自己还觉得自己分析得很有道理。

      袁文倩反而没什么兴趣:“你们能不能别揪着谁喜欢谁的问题了啊,也许人家就是看淡红尘了呢,虽然可能性不高,但也不排除他属于那种没有基本需求的人类的可能性啊。”

      “是有那种可能,但是女性到了一定年龄的话还是会有需求的吧,只要他是健康的人。”李东说完,看了看蒲薤白,“你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不说话?”

      蒲薤白咋舌一声,摇了摇头:“我说句心里话,真的不太喜欢你们这样背地里讨论我老公最好的朋友。”

      “你倒是大度,这要是我老公有这么个关系如老铁一般的女性朋友,我肯定疯了,要逼着他跟人家绝交的那种。”许若琳这话带着很强的主观感受,像是替蒲薤白打抱不平一样。

      “那样不现实,他们将来必定还会成为同一个圈子的人,把关系处僵了的话最后被抛弃的很大概率会是薤白。”袁文倩拍了拍蒲薤白的肩膀,“但是只要你不把关系处僵的话,以那些聪明人的办事风格来看,你们会非常和谐的相处下去。”

      蒲薤白是第一次在这个研究室感受到了孤独,他不喜欢每一个人的每一个观点,因为没有任何人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好像他们的世界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超越了他们的认知水平的怪物,大家用兴奋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战战兢兢,开始对着这个怪物胡言乱语、疯狂输出。

      其实如果要蒲薤白以一个和商陆没有任何关系的视角来看待王曜华的话,他是发自内心地认为对方很优秀,那种优秀是没有任何性别上的加成的,是能够让人彻底忽略到性别的。

      但是他的朋友们仿佛不这样认为,一上午对王曜华的擅自揣测和恶言恶语听得令人生厌,让薤白苦恼不已。

      这个话题直到下午都还没有结束,蒲薤白不得不提前离开学校,说和商陆有约在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教学楼。

      去停车场的时候,他碰巧遇到了刚刚下课的裴邵伯。

      “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好?”裴邵伯关切地问着。

      薤白心不在焉地敷衍着:“没有啊。”

      “是不是跟群里说的那个叫王曜华的人有关?”裴邵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笑着问。

      “……跟他本人是没什么关系,只是,许若琳和李东他们都没有见过人家,仅仅凭着人家的成就和性别,就开始抨击人家的人品了。”薤白没忍住,向教授告状着。

      裴邵伯拍了拍薤白的肩膀:“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去讽刺一个他们见都没有见过的人吗?”

      薤白摇了摇头,紧接着思考了一下:“因为不服?”

      “因为他们喜欢你,他们把你当作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裴邵伯叹了口气,“他们其实根本不关心王曜华具体是什么人,只是在担心那个人的出现会伤害到你,仅此而已。”

      薤白被裴邵伯的一句话所拯救,紧皱的眉头都舒展了不少:“是……这样吗?”

      “所谓的圈子就是这么回事,圈子里的人会不自觉地开始排除威胁到圈子的稳定性的任何因素,其实也是挺可笑的一种现象。不过他们的初心……至少对你是好的,虽然方法有些低劣。”裴邵伯搂着薤白的肩膀,送他去停车场,“这种时候你也不能直接反驳他们,不然他们也会觉得很伤心,觉得自己明明是在为你着想,但你却一点儿都不领情。”

      “那我就要听着他们说些诋毁别人的人格的话吗?”薤白无法理解这种友谊维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哈哈,”裴邵伯忍不住笑出声,“说真的,如果你对那个人真的没有任何一丁点的排斥感,你的朋友们自然也会意识到,他们会在发现你并没有受到伤害的时候收手的。所以你现在要开始扪心自问了,你真的对王曜华这个存在、没有任何的排斥感吗?”

      蒲薤白怀抱着裴邵伯留给他的课题,一个人开车绕着四环兜圈子,最后鬼使神差地开到了三环中关村那一片,停在昨晚王曜华和张航他们结伴走进的那栋写字楼的楼下,盯着大门愣神。

      扪心自问的结果就是,他的确很在意。

      从昨晚在知道王曜华是女生的这个震惊的消息之后,他就有了心结。

      薤白昨晚也问过商陆“为什么把一个女生叫做好哥们儿”,商陆的反应看起来就像是自己提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我们习惯叫人哥们儿或者爸爸了,大家都是这么叫的啊,叫他华哥什么的。我们班不止有一个华哥是女生,还有佳爷、忠叔的,他们也都是女生啊。”商陆耐心地翻出高中时的毕业照,指着照片上的人向薤白一个一个介绍着,最后还说,“我以前就跟你说过的啊,我当时指着佳爷说这是我们佳爷,你还吐槽我们为什么管一个长发飘飘的妹子叫爷呢,哈哈。”

      这话倒是真的,被商陆那么一说,薤白终于有了印象,想到商陆对自己从来都是百分之百坦诚,但自己却在嫉妒人家的朋友,这一点也让薤白痛苦不已。

      为什么小肚鸡肠的自己会是个男的呢?自己体内的这些雄性激素到底都在什么地方工作啊?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蒲薤白趴在方向盘上整理自己凌乱的思绪,手机迟迟没有铃声响起,他才想起早上商陆对自己说“今晚恐怕会晚回家”,一时之间烦躁感混合着寂寞感,简直要让他溺死在车里。

      就在他焦虑万千的时刻,王曜华终于现身了。

      蒲薤白直起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找对方证实什么,就只是觉得自己不能无视心底的那些烦躁的情绪。

      既然情绪的来源是这位打出王炸的王曜华,那薤白决定迎面而上。

      “啊,好巧。”他故意开车到王曜华附近,打开车窗、朝对方夸张地说着令人发笑的开场白。

      不过走在路边的王曜华看来并没有被薤白吓到,也没有对薤白的这句僵硬的招呼声表示嘲讽,只是友好地笑了笑:“我公司就在这边儿啊,所以应该是由我来说好巧,你是准备来这边吃晚饭吗?”

      “……啊,嗯,我刚吃过,正准备回去呢,突然就看到你。”薤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社交能力几乎为零,在社交达人的面前,自己只会感到越来越自卑吧。“你、你呢?去吃晚饭吗?”

      王曜华托了托后背的书包:“啊不,我去洗澡。”

      “……”这个回答着实让人出乎意料,薤白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人砸了一下,有点儿懵。

      “我偶尔住公司,所以就去澡堂子来清理一下自己,顺便找人搓个澡。”王曜华笑着解释,“搓澡还是得找专业的。”

      这人怎么回事儿啊,名字像男的、打扮像男的、就连行为都特么像男的。

      薤白停下车,为王曜华打开副驾驶的门:“上车吧,我送你去。”

      “也……没有那么远。”王曜华盯着薤白,缓慢地眨了眨眼。

      薤白尴尬得脸都要红了,想要干咳一下转移话题,实在想不到自己还能以什么理由邀请对方上车,干咳着干咳着,就变成了真的咳嗽。

      王曜华见状,弯腰歪头看着车里的蒲薤白:“你没事吧……?”

      “没、咳咳,咳……没事……”薤白彻底脸红了,他用胳膊挡住脸不想让对方看到。

      “那,那麻烦你把我送到前面那片小区,”王曜华就像是为了安慰薤白一样,不再推辞好意,坐上车之后指了指前面,“既然有车送的话,那就去远一点儿的洗浴中心吧。”

      薤白用力点点头,挂挡打灯开车到马路上,开始寻找下一个话题:“住公司不是会很不安全吗?”

      “不安全是指什么?”王曜华像是没听懂他的问题。

      “就是,你是女生的话,万一晚上遇到了什么坏人……”薤白语气中带着一种“女生就是弱者”的理所当然,不过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女权人士拳击致死。

      不过王曜华一点儿都没有生气,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嗐,遇到的话再说吧。”

      “啊?”薤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就是坏人啊,遇到的时候再来想想办法。”王曜华目视前方,“总是想着万一晚上有坏人的话怎么办,那人不就渐渐不敢走夜路了吗。可又不是所有的夜路上都会有那个所谓的坏人,为什么要去担心那种小概率事件啊。”

      这个“小概率事件”让薤白瞬间清醒了不少,他记得当初自己因为看到商陆在拍戏的时候演了一场死亡的戏码,就开始担心商陆要是遇到了意外的话该怎么办。当时薤白怕得睡不着觉,商陆在安慰自己的时候,也用了“小概率事件”这种说法。

      原来这种说法,是商陆和王曜华共同的思想,说不定最一开始还是王曜华传输给商陆的。

      想到这儿,薤白终于能够看清自己的内心了,他感受到心底那种不对劲的情绪,并明确地将它命名为嫉妒。

      “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悲剧发生在一个人头上时,就是百分之百了吧。”薤白冷静地反驳着身旁的人,“也许一百个夜晚你都不会遇到什么,但第一百零一个晚上,突然有恶人找上门,你没有任何准备,到时候会受到伤害吧。”

      王曜华没有反驳薤白,而是中肯地点点头:“确实是这样,唉,你可真是个温柔的人。”

      话题突然就转变了方向,薤白皱着眉反问:“什么?”

      “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关心别人的,大多数人对待别人的事情,都会想着‘跟我没有关系’,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王曜华轻轻叹了口气,带着笑意地说,“但你来找我,也不是为了嘱咐我注意安全的吧?”

      薤白再次哑口无言。

      “昨天带着朋友来试探我,但因为被我的性别吓到了所以什么都没来及的问出口,结果今天又来了,你到底想问什么呢,搞得我还挺好奇。”王曜华抱着书包,饶有兴趣地看着薤白的侧脸,“我猜猜啊,你看我猜得准不准。你是不是很想问我和商陆之间的友谊够不够纯洁?你是不是特别想试探一下我到底会不会对商陆有什么感情?”

      薤白抿着嘴不想说话,他也没觉得自己是个这么好懂的人,但是被王曜华说出来之后,薤白真的觉得自己实在小儿科。

      车停在了洗浴中心附近的路边,薤白拉上手刹,转过身面对王曜华:“对不起,假如你不是这么优秀的人,我可能都不会多想什么。又或者……假如那天你和商陆久别六年再次重逢的时候,他没有跟你聊得那么开心……”

      其实就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薤白始终忘不了前阵子订婚宴的那一晚,商陆在跟王曜华聊天时露出的那种完全就是少年般纯粹的笑脸。

      那是蒲薤白很难得到的东西,他可以独占商陆的怀抱、商陆的身体、商陆的财产和商陆今后的时间,但他就是错过了商陆的少年时期,无论如何都补不回来。

      一直以来他都劝自己,错过了就错过了,短短几年,何足挂齿呢?今后的人生里,还有几十年等着他们携手一起去经历。

      但王曜华的出现轻易敲碎了蒲薤白的这层自我保护,薤白终于没办法再欺骗自己,错过的那几年其实是左右人生的最重要的时光。

      自己在那段时光里了解了世间黑暗,但商陆却在那段时光里认识到世界的美好。

      告诉商陆这个世界很美好的人,是王曜华。

      蒲薤白忍不住就会这样想,只要回忆起那天晚上商陆面对王曜华的笑容,他就控制不住地钻这个牛角尖。

      王曜华听罢,点点头,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瓶乌龙茶和一盒咖啡牛奶:“茶和牛奶,你要喝哪个?”

      情绪还处于激动状态的薤白,再次被王曜华打乱了节奏,他茫然地回答:“牛奶……”

      “给,”王曜华把吸管给他插好,把纸盒递到薤白的手中,自己则是拧开乌龙茶喝了两口,“嗯,我好像理解你的想法了。让我想想啊,我要怎么和你说呢,啧,你知道商陆曾经有过不少前女友吧?”

      薤白点点头,虽然自己很不喜欢商陆跟自己讲和前女友之间发生的故事,但他逼迫着自己一定要耐心听完,只是因为想知道有关商陆的一切。

      “那就好,那我要告诉你一件就连商陆都不知道的事情。”王曜华表情变得无奈起来,酝酿了许久,在薤白脑海中已经浮现了一场“你和其他女生搞对像、但却始终看不到我暗恋你”的狗血大戏之时,曜华淡淡地说——

      “我总是会……和商陆喜欢上同一个人。”

      薤白差点儿把手里的牛奶挤爆了:“……嗯?”

      “最开始是我的同桌,”王曜华回忆起往事,表情变得深沉不少,“很可爱的一个人,喜欢和我上课传纸条,会跟我一起订饭,还会在迟到的时候牵着我的手一起朝教室奔跑。我和商陆聊起那个同桌的时候,商陆跟我说他也很喜欢,觉得人家身上香香的。我当时不以为然,还觉得他说得挺对,我同桌身上就是香香的,她一走过来,我们就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后来我同桌,只因为商陆夸了一下她的头绳很好看,就红着脸找我商量要怎么才能跟商陆告白成功。我那时第一次意识到我和商陆性别不一样,那可真是比不起啊,从根本来看就不一样。当然了,我同桌告白成功了,在我的助力下,两个人交往了一段时间。我心里那叫一个难受,但又觉得我喜欢的人和我朋友在一起也挺好的,可以听听两个人之间的小互动,也能近距离感受一下喜欢的人谈恋爱时是什么样子。

      “不过他们没坚持多久,文理分班的时候就分手了。然后很快的,我们两个又在校园文化节的那天同时看上了一个学姐。那学姐长得可真是漂亮,哪怕面无表情,都让人觉得她是在笑。但是我知道,我的恋情大概率不会成功,所以为了忘记学姐,我在网上搞网恋,和小姑娘线下面基,但从来不会介绍给商陆认识。

      “我在跟人网恋的那段时间里,一直关注着商陆会不会去找那个学姐告白。但是商陆是个被动的人,所以最后眼睁睁看着学姐跟一个渣男跑了。我心里那叫一个气啊,怒其不争是一方面,怒己不争又是另一方面。我每次调侃商陆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在嘲讽自己。

      “后来……学姐风波之后没过多久,低年级的学妹托人把情书塞进商陆的书桌里。商陆是个来者不拒的人,面对学妹的主动攻势,很快他就跟人家勾搭上了。学妹长得是真的让人赏心悦目,同样都是校服,她穿着就像是走在时尚前沿。我怕得要死,怕这次我又喜欢上人家,所以一直跟他们保持距离。

      “结果没过多久,那学妹哭着找到我,说不懂我为什么躲着她。我寻思着……你跟商陆搞对象就搞嘛,为什么非得秀给我看呢?没想到学妹说,其实最开始那封情书,她是托人塞进我书桌的。不过班上的人都知道我的女生,谁会以为一个女生会跟另一个女生告白呢,所以在大家的误会下,那封情书就进了我的后排的商陆的书桌。

      “学妹觉得那样也好,早听说我跟商陆关系很铁,她以为跟商陆关系好上了,自然也就能靠近我了。她哭着告白,哭着问我能不能从头来过,都给我听笑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很想从受精卵开始从头来过,我迫切地想要回到娘胎里,然后自我毁灭、诞生另外一种人格。

      “但是那不现实,对不对?就像是她开始了和商陆的一段感情,中途突然劈腿到我这儿,那商陆到底特么的是招谁惹谁了,凭什么受这种委屈。一旦一种已经开始的状态维持了一段时间,中途突然出现意外的话,必然会影响到当初使状态□□的一切要素。我不打算那么做,因为我决定要做一个高尚的人,所以我拒绝了学妹的告白。

      “不过拒绝了学妹之后,学妹扭脸就跟商陆分手了,商陆人都傻了,隔三岔五就要说我抢他女朋友。为了让他快点儿忘了这个事儿,我把我们班的班花塞进他怀里,想让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但真的能吗?这事儿就像个诅咒一样,我和商陆审美就是惊人的一致。我喜欢的,他会喜欢,他喜欢的,我也会喜欢。但是曾经我们喜欢的都是女生,那样的话他一定会赢。”

      说到这儿,王曜华用手中的乌龙茶轻轻碰了一下薤白手中的牛奶:“但是现如今,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蒲薤白顿时觉得自己的大脑卷起一阵风暴。

      “你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我和你说的什么吗?”王曜华笑着对薤白说,“我对你说,你长得好漂亮啊。那真的不是恭维,我真的觉得你很漂亮,非常好看。每一次靠近你,我都会发现你身上的闪光点。我们在KTV里唱歌的时候,你在旁边拍手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就连你发现我是女生的时候那个惊讶的表情也让人没法讨厌,还有你在发现袁文倩害怕的时候主动站在她身边的那个样子,刚刚你担心我晚上会遇到危险的样子……

      “如果我和商陆之间存在着一种诅咒,如果那个诅咒时隔六年都没有消失,那么我可以肯定地说,再这样继续下去,我真的会喜欢上你。但是这一次,我和商陆同时喜欢上一个男人,结局会是谁赢呢?”

      薤白吓得不敢说话,他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而且错得非常离谱。

      “所以你现在明白商陆为什么不想让你靠近我了吗?”王曜华笑着问。

      薤白抿着嘴点点头。

      “那今后你还会这样独自一个人来找我聊天吗?”王曜华继续问。

      薤白抿着嘴摇摇头。

      “真乖。”王曜华轻轻拍了一下薤白的脸颊,然后打开车门,拎着书包下了车,站在路边朝薤白挥了挥手,“回去路上,开车小心。”

      薤白落荒而逃,很快就消失于王曜华的视线。

      王曜华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消失不见,单肩背着包,对着夜晚车水马龙的街道,轻叹道:“真好搞定。傻子配傻子,也是绝。”

  • 作者有话要说:  真真假假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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