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归宿》断弦音矣

155、#include the 155th

　　午夜两点的时候，商陆再次被一阵钻心的胃痛唤醒了大脑。

　　挣扎着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近在咫尺的薤白还在酣睡着，商陆抑制住□□声，动作放慢地爬了起来，试图蹑手蹑脚地走去浴室。

　　大脑虽然很清醒，但被酒精麻痹的大脑皮层还没有完全恢复对平衡信号的传递，商陆以为自己走得很稳，实则跌跌撞撞地爬到了浴室。

　　他扒着洗脸池开始呕吐起来，但是晚饭吃的东西早就被他吐干净了，所以现在能够吐出来的只有胃里的那点儿酸水儿。商陆感觉舌根也是发苦，琢磨着这八成就是传说中的吐出胆汁。

　　虽然不是第一次喝多，但熬夜之后拼命喝酒看来不是什么有利于长寿的选择。

　　商陆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自嘲着笑了笑，用手指戳了戳镜子：“你谁啊，傻逼。”

　　他说完，又开始笑，笑着笑着很多因为酒精而丧失的记忆片段再慢慢被找回，并且重新按照逻辑而拼凑到了一起。商陆想起晚上和邢振东的那场饭局，想起其中的诸多细节，想起最后喝醉的邢振东也放下了警惕，对自己说起来遗产会留给邢天南这件事。

　　但可笑的是邢振东的遗产大部分都是公司的股份，这些即便是交给了邢天南，只要董事会超过半数不同意，那么邢天南依旧是没办法把握到公司的实权。

　　商陆站在淋浴间里，昂头感受着微凉的水流，以此刺激着自己仍然处于睡眠状态的身体。

　　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他终于恢复了冷静，将邢振东故意展示给自己的“重情重义”的形象剥离开，开始分析邢振东的本质。作为集团公司的董事长，邢振东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把集团公司的股份当作遗产是多么不靠谱的一件事。换言之，邢振东根本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商陆回忆起当自己说出“邢天南”的名字时，邢振东甚至都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的那个小细节，顿时开始为邢天南的处境感到心寒。

　　同样的教育资源，怎么他就连985都考不上呢。

　　邢振东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丝毫没有调侃之意，那种遗憾的语气简直像是在说自己养废了一条狗一样。

　　想着，他关上淋浴，简单擦干身上的水珠，腰上围一条毛巾就走了出去。

　　走出去之后就看到薤白坐在床边，平静地注视着自己。

　　商陆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心里喊了一声“卧槽”的同时，嘴上还要温柔地问：“吵醒你了？”

　　薤白摇了下头，指了指床头的药和水杯。

　　胃药加止疼药，已经是属于商陆的经典的酒后套餐了。

　　不过比起那些，商陆更在意的是薤白的情绪似乎不太对。他小心翼翼地坐在薤白身旁，拿起药盒想要抠出来一粒儿，但越是这种需要巧劲的工作，越是没办法好好完成。商陆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抖动的双手，有些发愁地皱起了眉。

　　薤白在自己身旁叹了口气：“商陆。”

　　“嗯。”商陆感觉自己上课的时候被教授点了名字都不会这么紧张，他乖巧地看着身旁的薤白，等待对方的发落。

　　“我说过工作上事我不会干涉，但从来不觉得你半夜难受醒了、摇摇晃晃地洗澡、手抖得没办法自己吃药这些都属于你的工作范畴。”薤白朝商陆伸出手。

　　商陆抿着嘴，把那一板药都放在薤白的手里。

　　薤白耐心地帮他抠出来两颗，把药放到商陆手心里的时候，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做生意就避免不了应酬，也知道你真的很会喝酒，而且确实、你还年轻，往常身体也很健康。但是你要明白，我真的一点儿都不支持你这样用酒量来战胜别人。”

　　商陆把药放进嘴里，就着一口水送了下去，然后认真地点点头。

　　“可是我不敢和你说得太直白，比起怕你在外面喝多了，我更怕你会背着我喝多了。”

　　“我知道。”商陆还真就从来没想过要背着蒲薤白去喝酒，在他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个选项。现在想想，之所以他从来没想过，大概是因为蒲薤白总能把喝醉了之后的商陆照顾得很好。可以说商陆就是喜欢让薤白这样照顾自己，他就喜欢看着薤白为自己忙里忙外的样子。

　　真是……幼稚的想法。

　　八成是商陆沙哑的嗓音让薤白不忍心继续多说什么，薤白轻轻搂了一下商陆的肩膀：“睡吧，其他就睡醒了再说。”

　　商陆却没有钻进被窝，晚上去跟邢振东吃了个饭的缘故，导致他很多消息都没能及时回复：“你先睡吧，我已经不困了。诶你看到我手机了吗？”

　　薤白动作一僵：“手机在我这边充电，有什么事不能白天再解决吗。”

　　“啊？哦，嗐，我现在给他们回复的话，他们醒过来就能第一时间去处理了。”

　　“然后呢，然后你就能好好睡觉了吗？”

　　“然后……估计就要天亮了，我得去趟公司，有一场晨会。”

　　“晨会之后呢？”

　　“嗯……跟常总有个会，之后是和阳起石的会，”商陆在脑子里读取着自己明天的行程，“下午得回学校，有一节泛函分析，老教授脾气不好，翘课就要嚷嚷着给挂科。然后去研究室跟甄哥他们调整一下研究进度，对了，明天晚上我可能要晚点儿回家，你要是社团活动结束得早的话，就来我研究室找我吧。”

　　薤白越听心情就越沉重，他抓着商陆的手腕，认认真真地问：“睡觉呢，你打算什么时候睡觉？”

　　“明、明天晚上？”商陆终于察觉到薤白似乎是生气了，只不过这一次薤白生气的样子并没有很明显，语气似乎和以往生气时不太一样。

　　怎么自己只是不睡觉就能让人生气了呢。

　　商陆紧张得胃口越来越疼，他下意识地按着上腹部，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压制住折磨人的胃酸。

　　薤白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再次沉重地叹了声气，起身走到另一边床头，拿着商陆的手机又重新走回来。但他没有立刻把手机递给商陆，而是指着床：“你躺好。”

　　“我头发还没……”

　　“躺好。”

　　“哦。”商陆把腰上的毛巾拿下来放到一边，重新钻回被窝里。

　　薤白则是趁这个工夫去浴室把吹风机拿了出来，回来看到商陆乖乖地坐在床上，稍稍松了口气，又把床尾凳上的靠枕拎了过来给商陆摆在背后，再轻轻推着商陆的肩膀让他倚得舒服点儿。

　　他全程没有说话，打开吹风机开始帮商陆吹头发，虽然整体气氛僵硬得让商陆动都不敢动，但是蒲薤白的动作非常温柔，让商陆无法判断这到底是在生气还是怎么样。

　　一般情侣之间冷战是这个感觉的吗？

　　话说为什么突然就冷战了呢，因为自己总是喝醉？因为自己总是熬夜？因为自己半夜醒过来之后没有叫对方一起去洗、洗澡……？

　　商陆十分困惑，这种困惑已经是久违的了。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蒲薤白使用手册”之后，突然蒲薤白的版本一更新，过去的说明书已经不能完全解释对方的所有情绪了。

　　短发很容易吹干，薤白把吹风机放到一边，终于将放在睡衣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递给商陆。

　　“三十分钟，够吗。”薤白问。

　　商陆握着手机开始愣神，三十分钟是什么意思？“什么三十分钟？”

　　“给你三十分钟的时间去解决那些问题，足够吗。”薤白扩充了自己自己刚刚的句子。

　　“哦……啊，嗯……”商陆解锁手机看了看消息量，“十分钟就可以了。”

　　薤白也愣了一下，大概是被这个答案震惊到，他眨着眼睛缓了缓神，然后点点头：“我去给你沏一杯蜂蜜水，你先忙吧。”

　　“你不睡觉吗……？”商陆又确认了一下时间，“明早你还有课吧？”

　　“偶尔熬次夜是死不了人的。”薤白拍着商陆的脑袋，“但天天熬夜就说不准了，我可记得你当初通宵之后直接被送进医院的黑历史。”

　　商陆目视薤白离开卧室，茫然无措得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心脏就好像悬在某个位置，不觉得难受，但也不是多么熟悉的感觉。

　　他带着这丝茫然，翻看着那些早就预料到的消息，慢慢冷静下来，分别去给每个人下一步指示。与人打交道不似编程，总是会有一些没有逻辑的问题出现，但相比之下，这些问题处理起来倒也简单，毕竟人的思想其实也像程序一样可以被控制。

　　商陆将他脑子里的“伟大计划”展开给跟他利益关系最为密切的邢天南和阳起石，随后锁上手机屏，依靠着枕头愣神。

　　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把这个计划告诉蒲薤白呢？

　　想着，薤白就已经端着杯子走进来了。

　　“我想给你放些柠檬的，但是胃疼的话还是不要吃得太酸。”薤白走到商陆那一侧的床边，坐下来把杯子递过去。

　　那是商陆非常喜欢的透明玻璃杯，双层的有隔热效果，玻璃本身也很薄，完全不厚重。最重要的是杯子的颜值很高，用它喝水的话商陆甚至愿意多喝两杯。但是他在这方面有无聊的仪式感，平时只会用这个杯子装咖啡拿铁，放很多冰块的那种。

　　“谢谢。”商陆把手机放到一旁，双手接过杯子，看着蜂蜜在水里悬浮的样子。

　　那种悬浮的感觉，就跟自己目前的心脏差不多啊。

　　“喝完再忙吧。”薤白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到哪里，只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已经……处理完了，事情都。”商陆颠三倒四地说完这句话。

　　蒲薤白又被震惊到了：“处理完了！？这才刚几分钟？”

　　“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忙，真的。”商陆用蜂蜜水润了润喉，甜滋滋的味道让他身心荡漾起来。

　　“可我刚刚看到……那还不得几百条消息？光是看一遍就需要半个小时了吧！”

　　商陆舔了舔嘴唇，歪头问：“你看了？”

　　“……抱歉，我、我不能看吗？”薤白有一点点心虚地问。

　　“哦，没有啊，可以看，随便看，你甚至都能把手机拆了看里面的机板。”商陆夸张地形容着自己有多么不在乎薤白看自己的手机这件事。

　　“我特么看机板有什么用，我都不会拆这玩意儿。”薤白皱着眉，表示非常嫌弃商陆的这种形容方式。

　　“回头我教你拆，拆看看看麒麟芯片长什么样儿。”商陆笑了一声，又美滋滋地喝了口蜂蜜水。

　　“你总是这么不按套路出牌，我都不知道我该跟你说什么了。我脑子里还在想象着你知道我偷看你的工作消息之后，你生闷气地跟我说‘我说了工作上的事不用你担心’，然后咱俩吵一架，然后冷战，然后我还得想办法再把你哄回来。我想象中的这一套流程，结果哪个都没发生，这感觉好奇怪。”薤白碎碎念着，有些发愁地抓了抓头发。

　　商陆听得云里雾里，他一不明白“偷看”是什么意思，二不理解自己为啥在薤白心中成了会生闷气的人，不过他对于“哄回来”这个形容表示有点儿期待：“你原本是打算怎么哄我的？”

　　“你就关心这个吗！”

　　商陆被一句话喊懵了，怎么了呢这是，关心这个不行吗？“我……该、说什么呢，是啊，我最好奇这个。”

　　薤白意识到商陆没有在开玩笑，这并不属于商陆以玩笑来活跃气氛的手段之一，这就让薤白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正常的反应了。索性就一起不正常吧，薤白叹着气，小声说：“就，把自己洗干净了放床上之类的吧。”

　　“我们能不能跳过吵架、冷战这些，直接到达你哄我的那一步？”商陆咬着玻璃杯的杯口，一脸天真无邪地说着虎狼之词。

　　薤白却没有跟着对方的性子一起胡闹，他抬起手轻轻点了点商陆的鼻子：“说正经的，我刚刚看到你那些消息的时候，心情本来特别的沉重。我擅自觉得你承受了很多压力，并且还故意把本来应该由我一起承担的那份给抢走了。我听姐夫说，前阵子你们和范导演他们谈成的生意要被邢振东抢走了，想着如果……范建国不恐同的话，那兴许一切都还能反转……”

　　蜂蜜水的温度渐渐变凉，商陆趁它彻底冷掉之前，一口气喝光。要让他去站在别人的视角去思考问题的话，其实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每一次他都需要准备充分的前提条件，才能真正去从薤白的角度来感受自己的行为。

　　他以为和薤白交往了这么长时间，已经不再需要刻意地去转换视角了，现在看来还是自己过于天真。

　　商陆冷静下来思考着，以薤白日常的阅读速度来说，看消息、回复消息这些，的确会花大量的时间。而且薤白在思考一件事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思考别人对待这件事情的感受，这样就会阻拦理性的判断，导致做决定之前需要长时间的酝酿。

　　简单来说就是薤白更在乎人情，与人打交道的时候说话用词都要反复斟酌，如果同时需要和很多人交流的话，那就成了相当困难的事情。

　　所以站在薤白的角度上来想想，商陆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对方会觉得自己压力很大了。

　　但事实上，商陆最不在意的就是人情，比起让每个人都很快乐，他更倾向于让自己快乐，更加着重于怎么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办好。为此，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他可以毫无压力地去利用能够利用的一切。

　　所以他的员工和好伙伴们日常都是在骂骂咧咧地干活儿。

　　尽管骂得难听，但商陆明白那些和自己一起工作的人是为了一个他们自己也想要达成的目标而奋斗着，大家各取所需，根本不需要考虑人情。

　　至于阅读速度什么的，这些对商陆而言更不算难事，只不过恐怕薤白很难真正地理解这一点。

　　想通了这些的商陆，把杯子放在一旁，打开手机的消息、翻转过来让薤白正着看：“认真看。”

　　薤白不明所以地低下头看着屏幕，视线还停留在第一个对话框的时候，商陆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整个消息列表以一种均匀地速度慢慢下翻。

　　薤白拼命眨着眼睛更新着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直到商陆停下动作。

　　“就到这里为止，看清有多少对话框了吗？”商陆微笑着问。

　　薤白微微张着嘴：“我没数……”

　　“六十六个，”商陆平静地说，“因为屏幕上一次能够显示最多的数量是十一个。”

　　“……哦。”一头雾水的蒲薤白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商陆继续问：“你记得你都看到了谁，以及显示出来的那条消息都写了什么吗？”

　　“怎么可能记得！”薤白以为商陆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我连第一条是什么都忘了！”

　　商陆把消息列表重新拉到顶端，然后直视着薤白的脸，开始平静地背诵着这六十六个对话框的用户名和群名，并且说出了消息的大概内容。

　　当薤白意识到商陆几乎一字不差地将所有的信息背了出来、并且顺序都是和眼前的手机显示的顺序一模一样的时候，震惊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蒲薤白似乎很早之前就已经把商陆身上的“天才”这个特征给模糊掉了，因为日常相处的时候，他根本就感受不到商陆的天赋到底体现在哪儿。但此时此刻，商陆让薤白回忆起了当初第一次知道一个人背剧本可以如此迅速且精准的那个时候。

　　商陆见薤白的肩膀有发抖的趋势，便握住了薤白的手，锁上了手机屏幕，“趁胜追击”道：“宝贝儿，成百上千条消息，对我来说，就相当于你看一条消息一样。一条消息而已，根本不能造成什么压力。我也从来不会回复他们长篇大论，充其量就是十个字而已，影响我办公速度的唯一障碍，就是网速有时候会卡。

　　“当初我刚刚开始工作的时候，让我觉得痛苦的几乎都是跟道德有关的事情，如今我也想通了，别人的道德感如何如何，跟我又没关系。哦对，还有发展前景之类的，别人对我的生活方式不认可之类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不需要下多大功夫。

　　“工作量超过我的负荷的时候，就只要在日本开公司的头两个月。我事后分析了一下，那时候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我没家可回，只能在外面持续输出。但我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也该学着劳逸结合，何况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我去上赶着我的负荷上限去做。

　　“如果我直接对你说，我没有压力，现在的工作对我来说就那么回事儿，你八成会觉得我是在安慰你。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在安慰你，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当你接受这种事实的时候，你就能够真的放心了。”

　　蒲薤白抬头看着商陆的双眼：“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真切地体会到，你和我的大脑是有多么的不一样。”

　　商陆笑了一声：“没有那么不一样啦，扫描出来结构都一样。”

　　薤白被逗笑了：“结构一样可真行啊！不一样的话就是病变了吧！”

　　“嗯，”商陆抿嘴笑着，用手指摸着薤白的手指，“现在还觉得我承受着很多压力吗？”

　　“现在我甚至想把我的压力都直接扔给你了……”

　　“哈哈，什么压力啊，说出来让我帮你分担一下。”

　　“概率恐怕要挂科，话剧的第二小节总是忘记中间的台词。”

　　“来我们研究室，让我们给你集中培训一下，你看商洋那脑子都能被教育成理科大神，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商陆捏了捏薤白的脸颊，“你是因为怕影响我工作，所以才要跟我划分得这么清楚的吗？说什么学习不让我干涉，我成天巴不得你问我个什么问题呢。前天你问我一道概率题，我高兴得在研究室里蹦跶着转圈圈。”

　　“怕耽误你工作是一方面……”薤白稍作犹豫，舔了舔嘴唇，下定决心说出心里话，“另一方面是，我可能一直都在心底否认和你之间的差距。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很笨，而且我也不想承认自己真的很笨。”

　　什么人蠢就该多读书，什么早就不去在意天才的世界，这些都只是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的口头上的自我麻醉。

　　薤白感觉自己实在是个可悲的人，这不足称道的自尊心，被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为此甚至不惜跟最爱的人拉开距离。

　　商陆恍然大悟，瞬间感觉豁然开朗，原来这阵子所感受到的距离感并不是自己多心，而是确有此事！他哈哈笑着，抓起薤白的手用力地亲了一下：“你可真是太可爱了，你倒是仔细想想啊，人活着最需要的是什么？是记忆力吗？是逻辑推理吗？是数学物理吗？”

　　“虽然不是最需要的，但是拥有这些技能的话，可以活得很好啊。”薤白不是很喜欢商陆在这个节骨眼突然开心，好像正在践踏着自己的自尊心一样。

　　“冯树才和甄远峰的智商比我高多了，他俩都是单身。才神那是女朋友把肉喂到嘴边都要吐出来的那种，对人类的繁衍来说简直是大忌。甄哥花了三十二年的时间都没搞明白人与人之间要怎么交往，韩建涛攻略了他十七年都没让这个木头长出来一朵木耳，更别提开花儿了。

　　“他俩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上面的人反馈自己的需求，不知道升职加薪能干什么。在他们的脑子里，自己的工作加薪这件事和自己过上高质量生活这件事根本挂不上钩。对钱也没有任何渴望，对好日子也没有任何期待，他们嘴上说着改变世界，心里想的只有可以写自己想写的论文。

　　“他们的追求，和人类世界完全脱节，和社会秩序完全不符，所有的幸福感都来源于数字和公式，他们简直就是最高端的人工智能、抹去了与人交流的模块的那种。”商陆双手捧着薤白的手，“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不知道你怎么想，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他们的世界，一点儿都不认同他们的生活方式。我想要朋友、家人、爱人，我想要我的幸福感来源于你，而不是什么没有温度的草稿纸。”

　　“那是……那是因为你可以选择，你可以选择靠着草稿纸活下去的生活，也可以选择靠着朋友、家人和爱人活下去的生活，你拥有两个选项，说明你是更高维的生物。但我们没得选，这辈子都体会不到靠着草稿纸活下去是什么样的感受，所以会羡慕啊，所以在遇到那样的人的时候，才会自卑啊。”薤白尖锐地指出问题所在，不留余地的反驳了商陆。

　　商陆依旧是笑着：“你都能看穿这一点，居然还觉得自己很笨吗？”

　　“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你可以轻易地看懂我们大多数人看着都很模糊的概念。”商陆握着薤白的手，让其捧着薤白的脸，然后仔仔细细地看着薤白的表情，“有时候那些模糊的概念一旦看清楚，反而会让人很痛苦，然后去伤害别人。但你从来没有这么做，几乎都是自己内部消化的。我一直非常非常佩服你的这一点。”

　　薤白用力掰开商陆的手，然后反而去捏住商陆的脸颊：“我不是想从你那里得到对我的肯定，我就只是……”

　　就只是什么呢？

　　蒲薤白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没有打算从商陆那里寻找什么让自己舒坦一些的解决办法，他就只是想强调一下自己的自尊心罢了。

　　他不希望自己是笨拙的，也不希望别人认为自己笨拙。

　　唯一的方法，不是自嘲，也不是抱怨，更不是对天生就比自己强大的伴侣控诉什么命运的不公，而是自己去变强。

　　这其实是早就该想通的事情，自己一直以来的所有努力，突然就有了目的性。

　　大概是这阵停顿持续的时间太长，商陆不安地摸了摸薤白的肩膀：“你就只是……什么？”

　　薤白终于朝商陆露出以往的笑容，然后凑过去亲了他一口：“我就只是想要说出来而已，说出来发泄一下，然后再重新振作。”

　　虽然很突然，但商陆在这一刻理解了自己从刚刚被薤白照顾着的时候就一直持续着的悬浮感到底是什么。那种感觉和上床时候即将高潮的过程差不多，大概可以规划为维持时间比较长久的幸福感。

　　商陆觉得蒲薤白说的没错，自己拥有两种选择，他完全可以再回到当初那样靠着智商来木讷的、中规中矩地活着，但如今已经体验过快乐的他、已经再也没办法回到当初了。

　　去他妈的高尚。

　　商陆反过来捏住薤白的脸，吻着吻着就缠绵到了床上。

　　可惜商陆的功能被酒精完全剥夺，所以动作上再怎么唬人，结果也只是虚晃一枪。

　　薤白搂着商陆的腰，忍不住发笑：“还喜欢喝酒吗？”

　　“戒酒，再也不喝了。”商陆嘤嘤地说着。

　　“那可不行啊，多少人等着在饭桌上和商总敬一杯呢。”

　　“你讽刺我……”

　　“哈哈哈……”

　　商陆侧着身子看着薤白：“我再和你说个事儿吧。”

　　“嗯。”薤白侧躺在商陆对面，笑着看他。

　　“你还记得前天咱们一块儿吃鸡公煲吗？”

　　“我可真是忘不掉啊，我随口说了两句话，你们三个天才就要想着改变世界了……”

　　“你随口说的那两句话，对我们来说，就是个……trigger。”

　　薤白微微张着嘴：“是……触、触发器？”

　　“嗯，当我们脑子里存储着一些方法的时候，我们不会主动调用，而是等待着一个事件来触发它们。就像是一个时钟脉冲一样，又或者是其他的触发条件。”

　　“亲爱的，我知道你是在解释，但是你……真的没有在解释。”

　　“我的意思是，我们其实早就已经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但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去做这些事情的理由，没有受到一种让我们下定决心去做这件事的刺激。”

　　“哦，好像懂了。”薤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所以那天，你的那两句话，触发了我们的行动。”商陆摸着薤白的脸颊，“甄哥决定去做违背政府的科研，我决定去做和范建国抗议的电影。”

　　薤白脑子都没转过弯儿来：“你……什么？”

　　“我决定去做和范建国抗议的电影。”商陆又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

　　“我听到了，我就只是没听懂，什么意思，跟范建国抗议的电影？什么电影……”

　　“范建国想要拍一部正义的、主流的、热血的电影，那我就要拍一部反派的、小众的、阴暗的电影。”商陆忍不住勾起嘴角，“策划我都已经想好了，明天就去跟常总他们碰头敲定合同。”

　　薤白惊得直接坐了起来：“你要拍电影！？你……你要自己制作的意思？”

　　“我不光要拍，我还要拍最好的，我还要在票房上把范建国压下去。”商陆也坐了起来，双眼放光地看着薤白，“刺不刺激？”

　　薤白的双眼也充满光彩，从震惊过度为喜悦，最后激动地搂住商陆的脖子：“这特么肯定是我这辈子最期待的电影了！”

　　“哈哈，我要是说，这部电影也需要你来帮忙……你会帮我吗？”

　　薤白再次愣住，小心地问：“你不是想让我出镜之类的吧……”

　　“我当然想，非常非常想！但是我不会贸然跟你说这个要求，怕你不会立刻接受……所以，想让你帮忙的，是别的事情。”

　　薤白松开商陆，困惑地歪了下头：“是什么？”

　　“我知道我们曾经说好了，不去做危险的事。但我真的很需要素材，所以你可以帮我和袁文倩联系一下吗？我想……带着她一起，重启那个当初没有被侦破的案子。”

　　来了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