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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include the 150 ...

  •   “怎么感觉你最近比以前还要用功啊。”清晨七点,李东打着哈欠走进自习室的时候,看到蒲薤白已经在老位置上伏案做题了。

      他向前追溯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发现蒲薤白每天来早自习的时间已经从最开始的七点半提前到他所不知道的时间了。

      说真的,李东甚至不知道蒲薤白天天都是几点起床的。

      蒲薤白没有抬头:“人蠢就该多读书。”

      “我竟无言以对。”李东趴在薤白旁边的位置上,有些困倦地问,“你是跟你男朋友吵架了吗。”

      “当然没有。”

      “哦。”

      “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毕竟你的情绪基本上都跟商陆有关系,所以我只是惯性猜测而已。”李东坐直了上半身,耸了耸肩。

      “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小的争执虽然也有过,但是不会到吵架的地步。”薤白合上练习册,侧过头,“我就只是静不下心。”

      “哦,为什么?”李东实在想通过一些刺激的实情来让自己打起精神。

      薤白也正好可以满足他:“我基本上可以预测到他在近年之内会成长为事业、学业双收的成功人士,电影大咖、商业精英、数学博士,这基本上都是在二楼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顶级人设了。”

      “多好,偶像剧都不见得会存在的人居然是现实中你的男朋友。”

      “但我还在原地踏步啊。”薤白扔下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李东瞬间清醒了一半:“哦,我懂了,这就是焦虑啊。”

      “懂了?那给我点儿建议吧。”

      “心理学真是方便,都省了一笔咨询费了呢……将来你们婚姻出现问题的时候也来找我吧,我很便宜,请顿饭就好。”李东点点头,正襟危坐,干咳清嗓子,“首先你要认清自己焦虑的本质。对于商陆的成功,你感到嫉妒吗?”

      “嫉妒?”

      “凭什么他就可以、凭什么我就不可以,你有过这种想法吗?”

      “当然没有。”

      “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很清楚我们两个人天赋上的差距。”

      “但很多事也不是一个天赋就能说得清的,比如,你长得很好看,在荧幕上占据绝对的优势,曾经做演员时也兢兢业业,但依旧有大把不如你的人走向了影视巅峰。”

      薤白仔细思考了一下,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他摇着头对李东说:“不是嫉妒,但我的确很羡慕。并不是‘凭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而是,‘他可以、我不可以,我也想要像他一样’。”

      李东点点头,拍着薤白的肩膀:“你都不需要什么心理疏导,自己跟自己聊聊天就可以了。”

      薤白微微笑着,摸了摸练习册的封面:“也说不定,我只是想到现在他不言不语的承受着巨大压力,而我无法为他分担任何事,这件事让我很有挫败感吧。我一直觉得所谓的伴侣就是互相依靠,财产上、生活上等等。”

      “伴侣不该是互相陪伴的意思吗,不一定非得是互相依靠吧。很多感情上的问题都是无法量化的,人的精神价值也都没办法衡量。所以也许对于商陆来说,你是无价的,用多少物质都无法交换的呢。”

      “我真的有那个价值吗。”

      “对我们来说恐怕没有,但对于商陆来说,肯定是有的。”

      “你为什么能这么肯定,你都不怎么认识他。”

      李东翻出自己的书,一边翻着页数,一边解释:“我不需要跟他有多熟,他的人格非常典型,根本用不着深刻剖析。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会把人暴力分为两类,自己人和局外人。对自己人才会露出软弱的一面,对局外人永远都是一个屌样。性格上,简单得考试题都不会出他那样儿的。”

      薤白皱起眉:“我不是很想听到别人对他的人格进行分析,商陆才不是那种……人。”

      “你看,你也犹豫了。”李东指着薤白笑了笑,“但是往好处想想,你是他的自己人。”

      薤白托着腮重新翻开练习册:“有时候我觉得啊,总是去分析别人的性格来让自己安心,这种行为非常卑鄙。啊……我好像明白商陆为什么会讨厌心理学了。”

      “所以你其实是想通过一些实际的成就来让自己心里舒坦一些?”李东也托着腮,但他是在看着薤白的侧脸。

      “不行吗。”

      “行,当然行。多考证,多参加社团活动,多活跃在众人的视线里,找一个能让自己走向成功的职业方向,总之就是让自己活得现充起来。”

      薤白长叹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道理他当然都懂,之前也是在商陆忙工作的时候拼命给自己找事情干来让自己充实起来。薤白一直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忙,就能够短暂地忘记商陆大多数时间都不能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事实。

      但是“为了不让自己寂寞所以才去消耗精力”这种理由,实在不值得称赞,让薤白忍不住回忆起商陆所说的那句“你其实也不是因为喜欢才选择了心理学吧”。

      如果不去选择一个喜欢的事情当做事业,那今后一定还会经历更多迷茫。在遇到挫折的时候、在受到打击的时候,自己说不定就会开始质疑起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商陆就能如此坚定地选择一个不喜欢的职业、并且从此义无反顾呢?

      “咱们走吧。”

      “咱们不能。”

      “咱们在等待戈多。”

      礼堂的讲台上摆着一把用来充当石头的椅子,和一根用来充当树干的扫帚。全英文的台词已经被烂熟于心,薤白和另外一位作为主演之一的社团成员彩排着《等待戈多》的时候,被台下的其他社员们一言不发地盯着。

      其实站在台上被灯光照耀着的时候,薤白是几乎看不到台下的人的表情的。如果过分投入的话,他甚至连台下有没有人都不关心,脑海中也没有刻意去回忆下一句台词,仿佛剧本上写的字字句句都是他本身就想要说出来的对话一样。

      他隐约记得初中历史课上老师讲起过《等待戈多》这部作品,因为内容过于荒诞,薤白还专门跑去问森少木那部话剧到底是什么意思。

      森少木说:“将来你一定还会遇到更多你不懂的作品,那是因为一部艺术作品,根本不需要去理解。”

      蒲薤白如今也不知道《等待戈多》当中爱与弗两个人究竟在等待着什么,是什么让他们等待了五十多年,一天又一天地等来一位戈多的使者,告诉他们“戈多先生今天不会来了,但是他明天一定来”。

      前阵子蒲薤白去问了商陆同样的问题,商陆开启了百科模式给自己讲述了一下这部荒诞剧的作者的前半生都是活在战争年代的故事。商陆认为人是可以通过一部作品的作者的人生经历来判断出作品的主要含义的。

      “但是说真的,如果所谓的艺术作品,只能让人看出作者想要传达的内容,那未免太单薄了吧。戈多可以理解成任何东西,任何你苦苦等了几十年都没有等来,并且在没有满怀希望地情况下继续心甘情愿地等下去的东西。可以是死亡,可以是幸福,可以是虚无。”

      蒲薤白认为商陆给出的解释已经是非常接近真相了,但当他真的置身于这部话剧当中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就真的只是在等待着戈多。

      读者与看客可以认为戈多是任何东西,但是剧中的人看来,戈多就是戈多而已。

      自己也就是个每一天都在等待着、和朋友一起闲聊着的流浪汉罢了。

      第一幕二十分钟之后结束,薤白和另一位主演坐在凳子上盯着上空愣神,台下开始响起了掌声。

      “不愧是演员,台词功底真的绝了,你到底是怎么锻炼得吐字这么清晰的?”团长走上来拍了拍薤白的肩膀,“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啊?”

      薤白回忆起当初自己在网上搜索到的发音练习:“也……不算是秘诀,普通的发音练习而已,每天都会练一阵。”

      “果然专业的就是不一样,那我们明天也开始做发音练习!”袁文倩蹦跶着到薤白身旁。

      但是其他社员顿时哄笑起来:“袁文倩一看你就是不怎么来社团,我们本来就是每天都做发音练习啊。”

      袁文倩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而是发现了薤白有些异常:“你怎么了?”

      蒲薤白回过神又像是依旧在神游,他看向袁文倩的时候,看见的仿佛依旧是一片剧本当中的沼泽:“没事啊。”

      “您这看起来可真的不像是没事。”袁文倩拍了拍薤白的后背,“可别跟我说你是入戏太深走不出来了。”

      薤白露出一丝笑意作为安慰,但他没有解释什么,拿起剧本就离开了。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薤白没有走上楼,而是拎着包在宿舍楼附近溜达着。他还没有一个人在这附近走过,印象里只有跟商陆一起的时候才会有闲情逸致在这普普通通的楼房当中穿梭。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仿佛街景都变得冷清了。

      楼上那些熄灯的房间也好,那些依旧吵吵闹闹能够通过窗户看到人影的房间也好,没有哪个具体的画面能让蒲薤白感到冷清。但就只是走着、望着、呼吸着,他居然就能感受到寂寞了。

      蒲薤白最后停在宽敞的街道上,坐在公交站牌旁边的长椅上,盯着来往车辆愣神了一会儿,然后掏出自己的剧本。

      事到如今,自己到底该怎么去跟自己妥协呢,每一次看着剧本上的台词,他胸口都会涌动着一种冲动。

      那种冲动告诉他,他依旧喜欢演戏。

      不是因为缺少关爱,也不是为了得到谁的关注,他就只是很喜欢把自己置身于一个故事里,去体验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人生。

      这种喜欢也许在心理专家的眼中看来是一种病,但薤白实在不想给自己的喜好轻易再下什么定义。

      是不是该去好好想想,不去依赖商陆的力量的话,自己要怎么才能回到舞台上了呢。

      “咱们走吧。咱们不能。咱们在等待戈多。”这句台词空降在薤白的耳边,入神思考着人生的蒲薤白被惊得头皮发麻,他顺着声音抬起头,看到商陆的车停在自己面前。

      薤白呆呆地合上剧本:“你怎么路过这里了呢。”

      “我从公司回来。”坐在驾驶席的商陆从窗户伸出一只手,“这里是公交车道,我不能停太久,所以,咱们走吧。”

      薤白忍不住笑出声:“我是不是应该跟你说咱们不能,咱们在等待戈多?”

      “那好,”商陆也朝他笑着,“那我陪你一起等。”

      薤白伸手握住商陆的手指,一言不发地晃了晃,然后钻进了商陆的车。

      北京的街道,即便是深夜也会有很亮的路灯。橘黄色的灯光把整个天空都染上同样的颜色,好像这样橘黄色的夜就不容易让人感到寂寞了。

      薤白盯着前方的路愣着神,而旁边开车的商陆也始终没有打破这种宁静。

      回宿舍的时候,薤白轻轻搂了一下商陆的脖子,亲着他的脸颊说了声“谢谢”。

      “不就只是送你回宿舍吗,这有什么值得谢的。”商陆傻兮兮地问。

      薤白没有解释,只是轻轻摇了下头,随后和商陆互相道了一声“晚安”。

      商陆总是不明白薤白口中的“谢谢”具体是代表着什么,虽然偶尔会吐槽一句“这有什么值得谢的”,但每一次都还是笑着接受了。接受感谢总好过接受道歉吧,商陆这么劝慰着自己,劝着劝着也就习惯了薤白动不动就道谢的毛病。

      但商陆也是真的没明白那天晚上蒲薤白一个人坐在路边看剧本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还挺想问问,但是回程的路上身旁的薤白似乎已经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商陆选择不去问,不是因为他害怕会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而是他觉得薤白恐怕也不知道那个答案。

      这种迷茫感,商陆曾经也有过。

      听说读书的人总会在某一个阶段开始迷茫自己的前路,毕业之后还要不要继续读书?走进社会的话又能选择什么工作?生活的意义是什么,人生的目标是什么,自己的价值又是什么?这种能把人逼疯的三个问题一点一点啃噬着人的脑神经,行为也会跟着变得不正常起来。

      但是如今商陆已经不再迷茫了,并且相信自己再也不会陷入同样的迷茫当中。

      周五晚上八点,商陆准时赴约,这一次他们没有约在哪个高档的会所,也不是什么五星级酒店,更不是什么榜上有名的饭店餐厅。

      他们约在了常山目前的住处。

      对此商陆着实有点儿受宠若惊,毕竟自己问常山住在哪儿问了这么长时间,常山都不说要邀请自己去他家做客来着。

      抵达常山的公寓楼下时,商陆昂起头看着那高耸入云的大厦,转过头来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北京第一高楼,有些懵逼地张了张嘴。

      住在这种地方居然还特么要跟自己AA制吃烤串儿,这位大佬就是想体验基层吗?

      “入口就在那里了,不进去吗。”在商陆心里疯狂吐槽着常山的时候,韩建涛也已经到场,从私家车走下来之后慢悠悠地踱步到商陆身旁,站定之后询问道。

      “韩总晚上好。”商陆指了指面前的楼,“常总是一直住在这儿吗?”

      韩建涛摇了摇头:“他习惯走到哪儿住在哪儿,只有不想工作的时候才会回来这里。”

      商陆看韩建涛已经迈开步子,便也跟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大厅,在住房管家的帮助下做好登记,这才得以踏上电梯。

      “感觉韩总不像是第一次来这儿。”商陆看着韩建涛轻车熟路的样子,有话直说着。

      “确实不是,他这套房子都已经买了很多年了,我们偶尔会在这里聚一聚。”韩建涛同商陆说话的时候,几乎没有表情,完全不如道听途说中的那般健谈、亲切、懂礼节。

      商陆撅着嘴点点头,感觉再跟韩建涛多聊两句的话,自己就要站着睡着了。

      但是同坐一个电梯,什么话都不说,就很尴尬。

      “韩总知道这种高层的电梯为什么不会让人产生坐飞机一样的耳压吗?”商陆知道自己大概还有很多其他值得一聊的话题,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张口就成了这个。

      韩建涛破天荒的笑了一声,像是在怀念什么一样,摇了摇头轻声念叨:“气压监控系统和气压调整系统的共同作用吗。”

      原来这位大哥也是会正常地笑的啊,商陆愣神地看着韩建涛的笑脸:“博学多知啊,韩总真的是。”

      “只是想起我的朋友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罢了。”

      商陆迅速联想到了甄远峰,进而问道:“那么甄哥当初有没有告诉韩总,这项发明的专利是属于谁的?”

      韩建涛露出惊讶的表情,终于转过头看向商陆:“这他倒是没说。”

      “是日立公司的三个员工,吉峰、石冢和一个姓冯的。”商陆对韩建涛笑了笑,“我想甄哥应该不会知道这个,他对那些把自己的才能都贡献给公司、以此创造源源不断的财产的人都抱有嗤之以鼻的态度。”

      韩建涛摇了下头:“这就是你不了解他了。”

      “是吗,”商陆也摇了下头,“那就是甄哥当初随口说说糊弄人的吧。”

      商陆其实只是随口说着事实而已,毕竟甄远峰曾经的确和自己说起过他的金钱观。但是韩建涛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表情再次冷漠起来。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门开的时候,商陆向前迈了一步,按住电梯的“开门”按键,眼神示意韩建涛先出。

      韩建涛点头致谢,走出电梯,商陆又一次紧随其后,跟着对方一起朝着常山的家门走去。

      “我和甄教授,也不算是非常熟悉的朋友。”韩建涛冷不丁地说了句。

      “这也不怪韩总,听说甄哥是个出了名的没朋友的人,还经常会把学生骂哭。”商陆笑呵呵地聊着。

      “还有过这种事啊。”

      “经常有这种事儿啊,韩总没听说甄哥抱怨过吗。”

      “甄教授很少会谈和自己有关的事,说也就只是浅谈两句而已,多半是些无所谓的事情。”

      “想从甄哥口中听到八卦那是不可能的,一个人的八卦要从当事人身边的人口中才能打听到。”

      “比如你吗?”

      “当然不是,比如其他在清北的老熟人。”

      韩建涛站定在一道门前,神情复杂地看着商陆:“那我大概不是喜欢八卦的人吧。”

      商陆友好地笑了两声,伸手按着常山家的门铃,然后倚着墙壁侧着身子微微歪着头看向韩建涛:“那不是要少很多乐趣吗。”

      韩建涛看上去神情有些恍惚,在常山开门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第一时间跟常山问好。

      “怎么这么晚,我火锅都开锅了。”常山开门时露出一如既往的烦躁表情。

      韩建涛愣了一下,回过神对常山说:“路上有些堵车。”

      常山看着韩建涛走进屋的背影,突然皱着眉用胳膊肘狠狠地捅了一下商陆:“你跟他说什么了?”

      商陆真就深感无辜:“就聊了聊他的一个朋友,他朋友正巧是我现在的教授。”

      “你俩怎么就碰上了,我还特意错开时间约的你俩,结果还是特么的单独碰面了。”常山低声暗骂了一句,然后嘱咐着商陆,“今晚只谈工作,别跟我扯什么闲话儿,听见了吗。”

      “那,在那之前我能先说一句闲话吗?”商陆真诚地问。

      “这么多事儿,有屁快放。”

      “常总您家住在这儿,为什么还要跟我AA制吃烤串儿?”

      “你家不也在三环吗,说得就跟你多穷一样。”

      “我还有五千万房贷你怎么就不提呢!”

      “那是你们活该不接受别人的善意,非得给人家塞钱。”常山说着就走进屋儿。

      商陆嘟嘟囔囔地跟在后面,顺便看了看常山家里的装潢。

      和这种地段的房子不太相符的是,常山这房子内装修冷清得像是刚刷了浆的毛坯房一样。一路走到会客厅的时候,商陆第一反应是看向窗外的第一高楼,之后又被火锅的香气所吸引,转过头发现餐厅的位置摆着一个非常不搭的茶几,茶几中央摆着瓦斯炉和一口铁锅。

      “常总家的装修,是跟您结仇的体育老师承包的吗。”商陆语气平静地吐槽着。

      常山一掌拍向商陆的脑袋:“再多嘴就把你扔出去,这叫简约,你懂个屁。”

      “我有点儿怀疑常总的品味了,总觉得咱俩也是半斤八两啊,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的审美。”商陆并没有因此而住嘴,反而越聊越嗨,还要带上早早坐在茶几旁边的韩建涛一起,“韩总就没什么想要吐槽的吗!面对这样的屋子,这样、这种……家徒四壁……”

      “家徒四壁的房间里,居然还能有价值百万的壁画呢。”韩建涛指向自己身后墙壁上的那副巨大的抽象画。

      商陆更是无语了:“我们就坐在价值百万的壁画旁边吃火锅,就不怕今后那壁画都是火锅味儿了吗。”

      常山和韩建涛对视着愣神了一下,随后三个人合力把火锅和茶几移动到了会客厅的中央。

      “等会儿,我先提前确认一下,这个地毯是什么价位?”商陆用脚感受了一下那毛茸茸的质感,隐约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可以被廉价的火锅底料所侵染的东西。

      常山和韩建涛再次对视了一下,最后三个人合力把火锅和茶几移动到了什么都没有的玄关。

      “如果有人开门的话,一定会觉得很震惊。”盘腿席地而坐的商陆,先给常山和韩建涛倒了酒。

      三个人坐在玄关的地板上,围着一个沸腾许久的火锅互相干杯的样子,像极了一场荒诞的话剧。

      不过可能正是因为商陆想到了话剧的事,他便主动提起北大剧社在今年圣诞节的时候会上演一出话剧:“是《等待戈多》,薤白主演的,有空去看看吧。”

      常山一脸幽怨地盯着商陆,但商陆丝毫没有住嘴的打算,甚至直接去问韩建涛:“韩总还记得薤白吗?”

      这已经是韩建涛面对商陆时第四次愣神了,恐怕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多次无话可说的窘迫情况:“蒲薤白是吗,当然记得。”

      “听薤白说当年受到您的照顾,”商陆举起酒杯,心情和语气一样的平静,“真的,非常感谢。”

      常山一个人低头拼命往嘴里塞着刚刚烫熟的毛肚,错过了韩建涛拼命想要传递给他的视线。

      韩建涛犹犹豫豫地举起杯子,虽然面带不解,但还是跟商陆碰了杯:“当初薤白也为我带来不少利润,所以我们只是共赢关系,谈不上谁来感谢谁。不过……你又是以什么立场来感谢我的呢。”

      商陆一口气喝干那杯啤酒,放下杯子的同时,放下了对韩建涛所有的敌意:“实不相瞒,薤白是我的伴侣,他曾经对我说当初如果不是韩总给他一次机会,他恐怕永远没办法在娱乐圈混出一小片属于自己的天地。现在想想也确实如此,如果没有当初韩总给他的一个机会,我恐怕都没办法遇见他。”

      韩建涛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所谓地点了下头,然后也学着商陆的样子一口气喝光啤酒,之后脸颊迅速变红:“你知道范叔是个恐同分子吗?如果你还想要做来年电影的主演,如果你还想要范建国这样一个元老级的人物为你保驾护航,那么我奉劝你,在他面前永远不要提和一个男人是什么伴侣这档子事。”

      “范叔那边,我有我的办法,”商陆端起酒瓶,双手给韩建涛满上,“不会牵连到你们任何人,尽管放心。”

      “你不会还想要向他出柜吧?”喝醉的韩建涛、双眼反而有了精神,他这一次是真的在直勾勾地盯着商陆。

      商陆没有直接回答:“我就是固执,想要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毫无保留地向薤白传达我对他的感情。”

      “你们的感情关起门来内部消化不就足够了,你是疯了吗,惹到恐同分子的结局就只有身败名裂,圈里圈外这种情况我都见多了。你以为你又有什么特殊的,你又有什么资本?”

      “韩总,我没有疯。”商陆放下酒瓶,挺直腰板,严肃且认真地对韩建涛说,“虽然从小到大都有人说我疯了,但我知道,我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我没有强迫别人去接受他们不愿意接受的东西,不接受就不接受吧,那又如何呢。别人不接受,也不影响我可以和我的爱人享有和异性恋同样的相恋自由。至于、身败名裂什么的,那又不是世界末日,怕什么。”

      “你……”

      “即便,”商陆打断韩建涛的话,继续强调道,“即便是世界末日,那也没什么好怕的。世界末日又不等同于人类灭绝。那么即便是人类终将灭绝,我也希望能够坦坦荡荡地和教会了我什么是爱的人一起、诚实地走向死亡。”

      火锅再次沸腾起来,咕嘟咕嘟的声音十分明显。

      韩建涛目瞪口呆地凝视着商陆,而商陆也同样在注视着对方。

      常山放下自己手中的空碗,突然开口说:“毛肚儿,再不吃就没了。”

      商陆这才拾起筷子,夹了大片毛肚,跟着常山一起在火锅里七上八下地涮着。

      韩建涛看向常山:“你和赵问荆就打算这么放纵着他去做自杀式行为?范建国是什么德行你俩最清楚了吧?他只要说不,那么你们所有的投资都会打水漂了。”

      常山干咳了一声,咂摸了一下嘴里的味道,然后皱着眉看向韩建涛:“我们确实了解范建国,但是说真的,我们也了解商陆。这小子当初为了救人,在十几层的高楼,从一个窗台跳到几米外的另一个窗台。我们很佩服这样的人,也愿意相信这样的人。”

      商陆听着大为感动,毛肚儿都差点儿煮老了:“常总,我还是第一次听您夸……”

      “你特么给我闭嘴!”常山在面对商陆的时候立刻换上以往的凶狠样子,一声呵斥之下,商陆紧紧闭上嘴,乖乖地用毛肚锁喉。

      “行了,你俩也聊够了,刚刚说到救人的事儿,就顺势聊聊我们的电影吧。这部电影我打算自己写剧本,商陆可以做副编,提供一些逻辑上的辅助。前阵子我也跟范叔过了一遍案情,脑子里大体有了轮廓。小韩,你放心,至少你的钱我们是不会让它打水漂儿。”

      常山说着,把毛肚放在韩建涛的碗中:“来年你靠着这部电影,可以堂堂正正地去做有实权的副局长,我们今后还是兄弟。你看怎么样?”

      韩建涛揉了揉眉间,思考了一阵:“背景乐怎么办,主题曲又怎么办,特效怎么办,专业替身又怎么办。也许你是个好的导演,但是拍电影又不光是只需要一个好导演,其他细节上最优秀的人全都在邢振东的手里。前两天邢振东也约我去吃了饭,那意思很明显,他也想要投资,甚至还想直接把整部电影都抢过去。他提出了非常不错的条件和方案,让作为商人的我没有办法拒绝。”

      “我就猜到邢振东不可能就这么看着我们光影拿下这么大的单子。他跟你说什么了?说如果不给他分羹的话,就把那些电影制作的人的家门儿都锁起来不让我们用吗?”常山问。

      韩建涛闭上眼睛,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然而此时的商陆已经开始消灭手切羊肉了,他在两位大佬都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似乎是个不错的摊牌时机:“邢振东你们不用担心啊,他也牛不了几天了,公司都快被掏空了。”

      常山和韩建涛迷茫地看向商陆:“这是什么说法?”

      商陆大口吃着肉,腮帮子鼓鼓地看着两个人:“我琢磨着早晚有一天应该会跟邢振东硬碰硬,但是硬碰硬肯定是打不过,那不如放个间谍过去呢,所以年初的时候就在研究该怎么做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呢?”常山急着问。

      “不是我打算怎么做,”商陆一边吃肉一边喝酒,然后打了个嗝继续说,“是他的好儿子打算怎么做。”

  • 作者有话要说:  八点半点开始写,终于写完了……感谢在2022-09-18 20:03:57~2022-09-20 22:3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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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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