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归宿》断弦音矣

140、#include the 140th

　　其实在得知蒲薤白已经同意和光影解约的那天晚上，商陆离开公司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状态。得知了事情的因果的吴英泽非常不放心让那样的商陆一个人回家，思来想去，邀请对方一起去看看他的新房。

　　五环东侧其实发展得还算不错，除去高楼耸立，还有大片商区，整体来说是个适合居住的地方。吴英泽的房产就在其中某栋楼里，属于精装修，甲醛含量也没有超标。

　　但他还是不打算去冒任何风险，所以目前还没有搬进来住的打算。

　　“小夏每周末都会去逛家居，这已经成了她的乐趣了。”吴英泽打开玄关的灯，“客厅已经被她布置得差不多，虽然还没到可以请人来做客的程度，但我就是想让你提前看看。”

　　商陆跟着吴英泽走到客厅，稍作环视，笑着点头：“敞亮啊。”

　　“这叫什么来着，极简风格？反正我看商品房都没有小夏布局得好，她应该转行去干室内设计。”吴英泽嘿嘿傻笑着，然后从手里的塑料袋中掏出两罐啤酒，“餐具什么的也都还没有，所以就不追求仪式感了。”

　　商陆接过吴英泽递过来的啤酒，单手打开啤酒罐，和吴英泽碰了个杯，昂头喝了两大口。

　　“坐吧。”吴英泽坐在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哥俩儿安静地喝着酒，有那么一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对了，《闭环》已经开播了，你看了吗？”吴英泽找到了一个话题。

　　商陆却摇了摇头：“没什么兴趣，但是我妈看了，说还挺好看的。”

　　“是好看，剧情真的很吸引人，虽然沈峰那个作家吧……人有点儿不对劲，可是才华又是真的。听说他为了弥补剧本当中对群众的描写太薄弱，还特意来来回回坐了好多趟飞机，就为了听听大家平时在飞机上都聊什么。”

　　“谁也没想否定沈峰的能力啊，毕竟是畅销书作家，肯定是有本事的。”

　　“有时候想想这事儿还觉得挺奇怪，为什么这些人品不怎么好的人，反而更容易受到上天眷顾呢。”吴英泽说着，自己又愣神了一会儿，继续补充，“这么说就太绝对了，倒是也有好多人品不错的人也会受到眷顾哈。”

　　“人品实在是太抽象了，而且往往是最不重要的东西。”商陆捏了捏啤酒罐，他实在不太想聊这方面的话题。

　　说真的，他就连来到这套新房都是不情不愿的，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兴许就跟橘俊之送给蒲薤白的那套房子有点儿关系吧。

　　现在他就只想回家，他想要回家的主要原因，就是一直以来只要回家的话就能躲进薤白的怀里。

　　商陆是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但他已经逾越了因为嫌弃自己没出息所以就故意忍着不去撒娇的阶段，并且放弃了逼迫自己成熟起来。

　　他想听听薤白的声音，想听听薤白的想法，既然对方说会想办法说服自己接受现实的话，他现在就想知道那个办法到底是什么。

　　“吴头儿，你说……”商陆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虽然曾经也有过茫然的时候，但这一次尤其让他感到空虚。

　　吴英泽就安静地等待着商陆的问题，没有催促，也没有追问。

　　商陆想了又想，最后摇了下头，一言不发地喝完了那罐啤酒，将空罐子捏瘪：“谢谢吴头儿的啤酒，我先回家了。”

　　吴英泽没再挽留，只是执意要送他回家。

　　“薤白明天就回来了吧。”走之前，吴英泽最后问了句。

　　“嗯。”商陆昂头看了看楼上黑着灯的窗户，“其实这事儿说来也是奇怪，内娱是个让人心累的地方，他想要远离那种地方的话，我应该感到松口气才对。但一想到，他也不是百分之百自由地做出的选择，一想到他也是在被人利用着，我这心里就觉得不痛快。”

　　“那是很正常的事儿，你这么珍惜他，恨不得所有人都跟着一起珍惜他，结果反而是你身边的人在利用他，这肯定不好受。”吴英泽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劝，有时觉得赵总他们……心也是挺黑的。”

　　“心不黑怎么才能在这圈子里立足啊，总不能都靠着运气吧。所以我没有怪赵总他们的意思，可是这么一来，我就没得可怪了，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很堵心。”商陆拍了拍门把手，最后打开车门，“走了，不跟你抒发情绪了，你还是好好回去哄你老婆吧。”

　　“小夏要是知道这件事，估计又得疯，所以我不打算告诉她。等回头……薤白亲口和她说吧。”吴英泽说完，自嘲似的笑了笑，“这么一想我也是把最难的事情都交给别人来处理了，没资格说你什么。”

　　哥俩儿无力地叹了口气，各自回了家。

　　才只是一天不见而已，商陆回家看着他们的小屋子，感觉这堆满了家具的拥挤空间突然就显得有些空荡。

　　他把背包随手扔在玄关的地上，甩掉为了参加董事会所以特意穿上的皮鞋，脱下禁锢着他肩膀的西装，扯开领带，最后瘫倒在沙发上。

　　面前的那副寒春的壁画，如今来看，倒是越来越讽刺了。

　　他回忆着当初赵问荆和常山两个人送给他们这幅画时的表情，思考着是否因为自己对人的情绪判断得不够准确，所以错过了很多细节。

　　赵问荆他们真的是自己人吗？

　　邢振东又真的是所谓的对手吗？

　　橘俊之真的想要利用薤白来获取森少木的遗作吗？

　　森少木的遗作里，真的有他所推测的那些政治要素吗？

　　商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摸黑走到书房，拉开抽屉将那本《致青天》取了出来，然后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又一次认认真真地读了起来。

　　这一次他放慢了阅读速度，全部看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他实在没办法和这部小说的作者共情，所以无论看多少遍，他都不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也许这小说，如今就只有蒲薤白能够真正看得懂呢？

　　想着，商陆又到玄关去把他的笔记本电脑取了出来，翻开电脑首先看到的就是薤白发来的消息。

　　零点时候的消息了，商陆点进对话框之后，首先看到的是一张照片。苏木搂着正在搂着商洋的邢天南的样子，像极了人民大学的校徽。商陆笑出了声，然后上网搜索到那个校徽、再给薤白发了过去。

　　之后又翻看着接下来的消息，商陆才反应过来他们今晚聚在同一间屋子里很有可能是苏木又想要耍什么阴招。

　　这个苏木看来是真的从来没受过什么惩罚。

　　商陆觉得如今的苏木说不定还真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如此一来即便是想要制裁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谁能威胁到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呢。

　　但是苏木兴许还有一个弱点。

　　商陆思忖良久，决定等苏木回北京之后要给他一个教训。

　　说起回北京，薤白他们明天是几点的飞机来着？

　　他看了看转一天的航班信息，想着一定要抽空过去接薤白回家。

　　这次商洋恐怕也得赖在他们家里直到假期结束了，虽然商洋即便是来也肯定是睡在客厅，但只要这个电灯泡一日不走，商陆觉得自己就一日不能和爱人在自己家里放肆亲近。

　　要是有个大房子的话……

　　商陆趴在书桌上，思考着下午赵问荆对自己说的那个提案，接受橘俊之的房子，但以友情价来把钱还上，如此一来就算是互不相欠了。

　　五千万，商陆闭上眼睛计算了一下以自己目前的收入水平来说要多久才能把这笔钱还上。

　　日常开销的话，商陆本身其实是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的，但是他不舍得让薤白跟自己过穷日子，所以吃穿方面他都会给薤白买最好的。进口超市的果蔬肉饭，奢侈品牌的当季成衣，这些计算下来每个月都是十来万的流水了。

　　至于房租、养车和学费，对比之下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这样闲七杂八的加在一起，商陆每个月的收入和支出基本处于持平状态。

　　哪儿有钱去买房子啊！还是五千万的房子！

　　之前拍电影和电视剧的收入大部分都拿去匿名捐款了，剩下来的一百来万也都给吴英泽去买房娶媳妇儿了，商陆震惊地意识到自己在个人理财方面简直是个渣渣，现在彻底活成了个传说中的月光族啊。

　　操！明明公司的财务他都算计得头头是道，怎么到自己的财务问题上就全都是漏洞了呢，再怎么不爱财也该有个限度吧？

　　果然父亲说得不错，自己还只是个刚刚有了那么一丁点儿责任感的小屁孩儿，就妄想着要做特么的别人的依靠了。

　　商陆越想越气，烦躁地爬起来，为自己新建了一个理财项目，开始彻夜分析自己的收入和开支，并且把每个月能够省下来的钱都拟定投入到股市当中。

　　啧，虽然说自己对股市并非一窍不通，但是目前为止研究的都是些公司的投资方向，个人投资的话，要考虑的问题就完全不同。毕竟自己没有可以左右股市走向的资产，做投资的话也就是个韭菜、等待着被资本家收割。

　　好歹自己也是公司的持股人啊，怎么过得就这么惨兮兮的呢。

　　要是能搞出来个算法帮自己时刻盯着市场动态就好了，这样一来就算不用一直盯着股市，也可以抓住买卖的时机。

　　可是如果用其他公司的接口来收获数据，那得到手的数据就已经是二手货了。本身散户炒股玩儿的就是收放的时机，分秒差距有可能就是前一秒天、后一秒地。

　　想到这儿，商陆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某个问题的盲区。

　　所谓的信息的传递，就一定要是点对点的连续依次传递吗？

　　一定要是从终端传递给下一个收发器、再传递给下一个收发器这样吗？

　　商陆想到了自己本科论文时所写的区块链的问题，想到如果这个“去中心化”的网络数据传递模式进化为机密性更高、可控性更好的模式的话，那是否意味着这就可以取代曾经的传统数据传递模式了？

　　他突然理解了甄教授想要让自己做些什么，并且脑子里这就有了一定的思路。

　　要是这个算法真的足够安全的话，那么自己说不定可以用这个算法来进入股市胡闹一番呢。

　　他兴奋地咬着嘴唇，打开当初自己为了毕业而创造的简易模型，开始研究这个模型的主要漏洞在哪儿。

　　说起来当初自己还是穷小子的时候，租用的第一台服务器，还是薤白送给他的。

　　那时候商陆虽然也想过将来有一天要回报，但真的没想到这个回报方式居然是把自己的一生都给他。

　　不过相对而言，薤白也一样是把他的一生托付给了自己啊。

　　这种互相交付的感觉真是奇妙，那份沉重感随着时间的积累，居然让人从精神层面上变得愈发轻松起来。

　　也不知道现在薤白是在干什么呢，会不会已经睡了呢，睡着的时候是侧躺着的吗，还是抱着枕头蜷缩起来了呢。

　　大脑同时有三个进程在高速运行着，一是如何理财，二是如何精进算法，三就是各种状态下的蒲薤白。

　　逐渐的，第三个进程开始反超前两个进程的运行内存，导致商陆的大脑无论想什么都会有薤白的样子出现。

　　自己要是追星的话，一定会是那种脑残粉吧。

　　商陆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忍不住点开了蒲薤白的视频主页，想着要靠爱人曾经的视频来解解馋。

　　谁能想到呢，就这么巧，商陆发现蒲薤白居然正在直播！还在跟观众随机连线！

　　商陆目瞪口呆地看着直播间里的薤白的脸，脑子里瞬间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他为什么宁愿直播都不给我打电话？

　　鬼打墙一样的质疑了几分钟，商陆终于回过神，发现薤白的直播时间是深夜一点。那时候薤白给自己发来的消息自己也没有回复，八成是以为自己早就睡了吧。

　　想着，商陆就打开了自己做的刷屏小程序，通过程序来给薤白的直播间不间断地拨号，将其他网友的连麦邀请全部都挤掉了。

　　这可真是卑鄙的手段，但是商陆却不管不顾，他就是想要和薤白说上话，哪怕只是一句“晚安”。

　　两个人假装互相不认识，聊着聊着，网友们就开始在直播间嗑起了瓜子。挂断语音之后，商陆看着直播间的观众的反应，美滋滋地一个人对着电脑傻笑着。

　　烦心事虽然一件接着一件，但是这种只要看到对方就会把烦恼清零的感受，实在是太爽了。

　　商陆坐在转椅上来回来去地转着圈，心里数着秒地期待着薤白赶快回来，在天快亮的时候他还给家里做了个大扫除，连平时懒得刷的厨房水龙头都用磨砂纸打磨得锃光瓦亮。

　　早上七点半，他打车去公司开了个晨会。上午十点，他从公司开车到机场，跑着到国内航站楼，站在出口翘首以盼。

　　中午十二点二十九分，薤白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商陆的视线范围里。

　　商陆这次是真的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明明身高上已经占尽优势了但还是忍不住撑着栏杆踮着脚尖，好像那样做的话、薤白就能早点儿发现自己了一样。

　　如果薤白看到自己了的话，会不会朝自己招手呢？

　　商陆想着，就看到薤白的视线和自己的视线相撞，然后开心地朝自己挥了挥手。

　　他招手了！

　　商陆激动得差点儿翻越栏杆跑过去抱住他，好在薤白也是一路小跑地跑了出来，这才抑制住了商陆的冲动行为。

　　“不是跟你说到在车里等着就好了吗，停车场到这边也挺远的吧。”薤白在靠近的时候，用开心的语气说着抱怨的话。

　　只要是开心的语气就好，商陆可以无视掉抱怨，他甚至可以无视掉周围所有人，张开双臂就抱住了还没有站稳的薤白。“飞机不是早就落地了吗，怎么出来花了这么久。”

　　“行李左等右等都不来。”薤白拍了拍商陆的背当作安抚，“好了好了，周围人都在看呢，旁边的大叔都开始掏出眼镜自己研究咱俩了。”

　　商陆不情不愿地松开薤白，稍稍弯腰夺过薤白的行李箱：“走吧，我把车停在最近的地方了，不算太远。”

　　“等会儿！还有小洋和小旻呢，他们还在后面！”薤白拉住商陆的胳膊，“你怎么说走就要走啊，话说我还得跟大家打声招呼。”

　　“啧……”商陆轻轻咋舌，看了看身后的方向。

　　“怎么了啊你这是，哈哈，干嘛要这么不情愿。”薤白被逗笑了，用力掐了一把商陆的腰。

　　“就是突然想到商洋那小子还得跟咱一块儿住。”

　　“就只有三天，周日我就送他们回去，咱妈已经联系我了，他们周六晚上就回家。”

　　“还要三天呢，要不还是让他们住酒店吧。”

　　“你这个大哥怎么当的呢，怎么还说话不算数呢，不是你说要让小洋住咱家的吗！”薤白又是气又是笑，“大度一点儿行不行。”

　　闲聊两句的功夫，其他人也都陆续出来，大家再次聚成一个圈，裴邵伯简单“总结”了一下这次旅行：“这三天过得出奇的快啊，期待下一次长假。好了大家都快回去歇着吧，你们怎么回去啊？”

　　袁文倩指了指不远处的叔叔阿姨：“我爸妈来接我了，我就先走咯。”

　　“我也是爸妈来接，哈哈那我也走啦，”许若琳紧随其后，走之前晃了晃商洋的手臂，“微信联系哦！”

　　朱晴他们也道别去了停车场，最后只剩下裴邵伯一家三口，外加一个李东。

　　“李东你怎么回？”裴邵伯的老婆在旁边哄着又开始闹脾气的儿子，而裴邵伯则是关心着他的最后一个没人接送的学生。

　　李东指了指地铁方向：“我坐地铁就行，挺方便的，你们快走吧。”

　　薤白就在这个时候扯了一下商陆的袖子：“你之后工作忙不忙？”

　　商陆摇了摇头。

　　“那能不能把李东送回学校啊，反正也没有绕很远。”薤白小声问，“他拎着行李还要换乘，挺麻烦的。”

　　商陆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后朝李东点了下头：“跟我们走吧，顺路捎你回去。”

　　李东吓坏了，可能是因为这还是商陆第一次跟他说话，所以真的吓得不受控地抖了一下肩膀：“啊？不用不用，不用这么麻烦。”

　　裴邵伯看了看商陆那一伙儿人：“这么多人坐不下吧，要不我把李东送回去吧。”

　　“真的不用，你们得哄孩子的，我……”李东再次拒绝。

　　薤白记得裴邵伯家距离学校简直是横跨了一个北京城，再加上裴邵伯那辆小车恐怕装不下那么多行李，所以朝裴邵伯递了个视线，然后拉扯着李东的行李包：“快走吧，别在这里挡着大家的路了。走吧，我们的车离得近。”

　　看着薤白和李东在后面聊天前行，商洋推着商旻走到在前面指路商陆的身旁：“哥，问你个事儿呗。”

　　“啥事儿？”

　　“你公司是不是有个叫苏木的明星啊？”

　　商陆侧过头看着商洋：“怎么了。”

　　“怎么了呢……”商洋耸了耸肩，“就觉得那个人有点儿奇怪，昨天晚上我们一起斗地主来着，感觉他看着薤白哥的眼神就不怎么友好，反正让我挺堵心的，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事儿。”

　　“那人脑子有病。”商陆说得非常直白，“经常作死。”

　　“可是薤白哥现在都不在圈子里了啊，为什么还会被明星针对。”商洋耷拉着脑袋，“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他。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是，只要苏木一开口，我就觉得特别尴尬，不过好在别人都很护着薤白哥，倒也没出什么事。”

　　“你们昨晚还一起吃饭了？”商陆抬手按住商洋的脑袋，轻轻地晃了晃，“都有谁？”

　　“我哪儿认识啊……不过我听到请客的那个人应该是姓韩，大家都叫他韩总韩总的，那叫一个气派。”

　　韩总？

　　商陆眉头一皱：“你听到他叫什么名字了吗，是不是叫韩建涛？”

　　“不知道，是谁啊，很厉害吗？”商洋双眼放光地问，“感觉昨天晚上的韩总就特别厉害，所有人跟他说话都很客气，而且他人也很好，还跟我们聊天儿了呢。别的明星啊主持人什么的，大家都耍大牌儿，根本不鸟我们普通人这一桌。但是韩总就特意过来跟我们碰杯，说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什么的。”

　　商陆根本没见过韩建涛，道听途说的形象也不能当作参考，所以这次商洋的形容还是让他感到挺意外：“如果真的是韩建涛的话，那确实，听说他来年就要进局里当官儿了。”

　　“哇，真是长见识。”商洋傻笑了一声，然后转而又问，“那薤白哥和韩总认识吗？”

　　“……为什么这么问？”商陆警惕地反问着。

　　商洋歪了下头：“昨天晚上散场的时候，我看到韩总找薤白哥单独说了两句什么，还拉拉扯扯的。他应该是不想让人看见吧，但是我存在感实在是太弱了，所以站在他们后面、他们也没看到。”

　　“拉拉扯扯是什么意思？”商陆一下就急了，“你说具体一点儿。”

　　“就是……”商洋抬手拉住商陆的胳膊，“当时薤白哥看起来想跟他拉开距离，但是被韩总这么拽住了。”

　　“操。”商陆忍不住骂了句，“你听到他们说的什么了吗？”

　　“没听太清，不过好像说了什么下周回北京、开车去北大什么的。”商洋就跟个间谍一样，跟商陆说着自己得知的情报，“薤白哥没有跟你说吗？”

　　商陆黑着脸，一声不吭。

　　商洋扭过头看了看薤白那边，然后安慰着商陆：“那也许是想当面说呢。”

　　“也许吧。”商陆深呼吸了一下，“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商洋转过头，茫然地看着前方，“反正……昨天你不在，我看到别人跟薤白哥聊得开心，心里就觉得不痛快。”

　　商陆是真的很纳闷儿：“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会觉得心里不痛快，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商洋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商陆那个表情，然后无奈地笑了笑：“跟我是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我觉得薤白哥是你的人，别人碰他，我就心烦。也是挺奇怪的，明明以前我还希望你俩有一天可以分手呢。”

　　商陆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搂住商洋的肩膀。

　　“我觉得可能是跟上次车祸有关吧，我想起来薤白哥好像一直在我旁边跟我说话，虽然记不清说得都是什么了。”商洋低头看着婴儿车里的商旻，“反正，就突然意识到，他真的把我们当家人啊。怎么说呢，挺感动的。不，不对，是非常感动吧。”

　　“你是不是也很难接受同性恋？”商陆突兀地问。

　　商洋轻轻点头：“但是罗老师，还有佳佳，还有我朋友他们都跟我说，现在这个时代了，将来还会更开放，人民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会越来越高。这我都知道，但我就是……觉得挺奇怪。”

　　“你觉得奇怪也是很正常，毕竟都是基因决定的事情。”

　　“可是我不想做基因的奴隶啊，我是人，该有自己的思想才对。”商洋重新抬起头，“所以这次看着你俩关系好，我心里终于不再是原来那种别扭的感觉了，就有点儿开心。哥，将来你们会结婚吗？”

　　“会吧，没有意外的话。”商陆平静地笑着，“目前我给自己定的小目标就是五年之后，我拿到博士学位，最好再掌握一个先进技术，那时候谁反对我就直接改国籍，把技术卖给别的国家。”

　　“嚯！激进啊！”商洋想想就觉得刺激。

　　“如果说这个国家不爱人民，那人民也没必要爱这么个莫得感情的政体。”

　　“哈哈，也是，这不就是咱学校政治老师的观点嘛！那我就期待五年之后了，到时候我来当你伴郎啊。”

　　哥俩儿畅想着五年后的场景，殊不知薤白一直站他们身后关注着他们的小动作。

　　“哥俩儿又在聊什么呢，说得那么开心。”看着前面的两个人走路都开始蹦跶，被排除在外的薤白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他实在是担心商陆又在教商洋什么“讨好女朋友”的损招，所以表情也变得有些严肃。

　　李东来回看了看，最终误以为薤白是在失落。想到薤白为了顾及自己的心情所以才没有跟商陆他们走得很近，李东的负罪感就更加强烈了：“所以说了你们根本就不用管我……”

　　“可是明明顺路啊，再说了，坐地铁也不方便吧。”薤白就不明白李东为什么这么见外。

　　见外当然是要见外了，李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其实对商陆这种人就抱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恐惧感。好像是血脉压制一样，李东天生就无法在商陆这种人面前抬起头。

　　旅行初期商陆一直抱着婴儿低调的跟在大家身后，所以李东觉得这种压迫感还不算强烈。但只要商陆靠近过来，张口一说话，李东就会吓得一个激灵。

　　他倒是通过短短相处的两天时间大致判断出了商陆的性格，果然就跟他最开始的推测一样，商陆属于典型的领导型人格，这一次如此低调，可能也是出于对薤白的体贴。但只要那人一开口，大家就会无法反驳。

　　那种无法反驳，一部分是因为商陆的话的确有一定道理，另外一部分就是因为商陆的语气总是带着一种命令感。

　　李东认为商陆本质上恐怕是个相当自我的人，这种人如果形象和能力都很出众的话，那么在群体里就会被当作中心人物，周围的人会不自觉地靠近他、并且听从他的命令。但也有一小部分人实在胆小，就没办法接近这种群体的偶像，比如说李东自己。

　　这可让李东发愁坏了，他觉得薤白算得上是自己多年来难得一见的知己了，想到将来说不定还要继续因为薤白而不得不和商陆见面，他就会感到恐慌。

　　这一次尤其，李东在跟着他们到停车场，看到那辆比周围的车都要大了一圈的奔驰SUV的时候，心里就开始忐忑。

　　李东也是见过有钱人的，过去父亲打工的工地的包工头儿，还有建筑商的老板，那些人明明都很有钱，后来上了大学，学校里也有家里很有钱的同学，如今读研，周围更是些家境优渥的少爷公主。

　　但是那些有钱人，跟昨天见识到的娱乐圈的人相比，就显得很普通。

　　而商陆也是娱乐圈的人，不仅仅是个明星，还是个公司老总。这样的头衔就让商陆的形象变得更加高大，让李东更没法好好喘气儿了。

　　“行李，”正在李东愣神的时候，站在后备箱附近整理着行李的商陆突然回过头朝李东伸出手，“给我吧，我帮你放进去。”

　　“不不，我自、自己，我自己来……”李东磕磕巴巴地说着，想要把行李包抱起来，但是他那个包是非常陈旧的款式了，自重就很重，里面又塞了些衣服和水壶之类的东西，就变得让李东没办法一口气抱得这么高。

　　李东憋红了脸，想着如果不小心磕到了车子的边缘，万一刮掉了漆，那自己可能就要以死谢罪了。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是紧张，越紧张就越没力气，眼看着行李就要掉在地上的时候，商陆单手就给它拎了起来：“你上车吧。”

　　“……好、好的谢谢。”李东窘迫地看着商陆那从容的样子，又看了看塞了两个行李箱和一个折叠婴儿车都还有些余量的后备箱，心里就泛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后排的座位无敌宽敞，李东意识到这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坐真正的豪车，所以忍不住来回看了看车里的内饰。

　　夸张的天窗，手感极佳的座椅，车里还有一种十分独特的香气，每一样都是鸡肋的存在，但每一处细节都在向李东说明这车价值不菲。

　　“要系好安全带哦。”同时坐在后排的商洋，侧过头嘱咐着李东，“虽然我哥开车可能用不上，但是以防万一。”

　　李东用力点点头，扯安全带的时候都不敢太用力，然后看到商陆坐上驾驶席，准备开车的时候也没有做常规的挂挡动作。

　　“现在应该不会堵车，有四十分钟就能到了，困的话就睡会儿吧。”车一起步，商陆就念叨了一句。

　　坐在副驾驶的蒲薤白按了按中间的车载导航：“怎么不开导航？”

　　“用不着。”商陆单手打着轮，另一只手从杂物箱里取出停车卡，打开车窗之后将卡递出去，再轻踩油门起步，整个过程都流畅得让人感觉不到加速减速。

　　“我以前就很想问，你难道是已经把北京地图背下来了吗……”薤白叹了口气，一边轻轻拍着怀里的小旻哄着她睡觉，一边小声和商陆聊着。

　　“差不多吧，北京的路相对来讲很容易记。”车子很快开上主干道，商陆伸手打开薤白面前的储物箱，“饿不饿？我来的时候买了绿茶和零食。”

　　薤白掏出两瓶绿茶，转身给李东和商洋递过去：“喝口水吗？”

　　商洋自然是不会客气，接过水之后还扒头看了看有没有他想吃的零食。

　　但是李东就不敢接了：“不用了，不渴。谢啦。”

　　“拿着吧，万一一会儿渴了呢。”薤白朝他笑了笑，把茶直接塞进他的手里。

　　李东握着那瓶茶，心情就更复杂了。他见过这种绿茶，偶尔可以在便利店看到，虽然没有那么贵，但也绝对是他不会去买的价格。“谢谢。”

　　“诶，哥你怎么没买那个芝士条啊，那个可好吃了。”又要来了个金枪鱼饭团的商洋，还继续吵着想要其他的吃的。

　　商陆也没发脾气，平静地回答：“一会儿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再买吧，先凑合吃。话说回来你们还没好好吃午饭呢吧？”

　　“是啊，飞机餐相当的对付……”薤白抱怨了一句，随后撕开手里的冰面包的包装，然后转身给李东递过去，“葡萄味儿的，我记得你是不是说喜欢吃葡萄来着？”

　　李东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薤白：“嗯，但我不饿，你吃吧。”

　　“哈哈，还有好多呢，你快拿着。”薤白又一次把食物塞给李东，再转过身翻腾着其他食物，同时换上了抱怨的语气，跟商陆撒着娇：“刚才在飞机上吃的那个米饭都黏糊糊的，鱼香肉丝也很一般，想吃你炒的鱼香肉丝了。”

　　商陆笑了一声，伸手摸了一把薤白的脖子：“晚上我给你做，还想吃什么？”

　　“家里也没什么菜了吧。”薤白撕开一个和牛饭团，大口啃着。

　　“下午去买，我把下午的会都推掉了。”

　　“那我们去Costco吧！”商洋在后面兴奋地提议道。

　　“你还真是热衷于大超市啊。”商陆看了眼后视镜。

　　“哈哈，因为天津没有啊，小洋从过年时候就说想去Costco来着。”薤白为商洋助力着。

　　商陆轻轻叹了口气：“那就下午去吧，不过中午找个饭店吃饭吧，不然一直饿着也就不叫事儿。”

　　薤白趁着等红灯的功夫，把咬了两口的饭团递到商陆嘴边：“要不要去吃广东菜？我想吃肠粉了。”

　　商陆张嘴咬了一口饭团，然后点点头，含含糊糊地说：“行啊，那我们路过一下那家店。”

　　“你把牛肉都吃了吧，”薤白用湿纸巾擦了擦手，把饭团里的和牛都挑了出来，又一次递给商陆，“这个牛肉太甜了。”

　　“是照烧的。”商陆顺从地张嘴吃掉，又顺便舔掉了薤白手指上的酱汁，“我记得你爱吃的啊。”

　　薤白丝毫没有嫌弃，反而是习以为常一样，收回手时连擦都没有擦：“嗯，但是这个酱汁太浓了。”

　　李东感觉自己承受了接二连三的暴击，他觉得自己跟整辆车都格格不入，并且第一次明白“家庭和睦、夫妻恩爱”这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他实在不敢相信车上这三个人就是他所认识的那三个人。

　　那个平时跟大家在一起时没有任何主见、别人说什么都会“好好好”的蒲薤白，居然会主动提出想要吃什么！？而且在外人面前脾气好到没边儿的这个人，居然会抱怨、会撒娇！？

　　还有这个商陆又是怎么回事，跟薤白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特么不一样啊！语气不一样就算了，声音怎么也能变啊！温柔得让李东一阵一阵地起鸡皮疙瘩！

　　至于商洋，在哥哥面前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啊！人前那个听话的、有责任感的、事事都要护着妹妹的商洋去哪里了啊！

　　心里咆哮着这些的李东，嘴里塞满了葡萄味儿的冰面包，企图用嘴里的酸酸的味道和车里的甜腻气氛相互抵消。

　　“李东也一块儿去吃午饭吧？”薤白这时候又转过头笑着邀请道。

　　李东的脑袋拼了命地摇：“不了不了，我不饿的。”

　　“一块儿去吧，那家店就在学校附近。”商陆又是命令的语气。

　　李东感觉自己后背都出冷汗了：“没……我……”

　　薤白这个时候朝他挤眉弄眼了一下：“商陆请客，不去白不去，那家店可好吃了。”

　　“哈哈……”李东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因为薤白那个表情实在过于可爱，让他不忍心拒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这么蹭吃蹭喝的真的好吗。”

　　“有什么了，我也在蹭吃蹭喝啊。”旁边的商洋笑嘻嘻地安慰道。

　　“哦，便利店，”商陆突然敲了敲左手边的车窗，“要去吗，前面可以掉头。”

　　“不去了，一会儿去吃饭吧。”商洋顺着商陆所指，看了看，“而且那是7-11，我想去全家来着。”

　　“要求还挺多，”商陆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打开了导航，找了找附近的全家，“回家再说吧，家门口就有来着，我记得。”

　　李东又听着他们讨论起每个牌子的便利店里分别都有什么特色的小吃，自己则是全程插不进去嘴。不是因为他很少去便利店，而是因为他根本找不到插嘴的余地。

　　中午那顿饭的确很好吃，李东从未吃过正经的广东菜，甚至从来没有吃过那么清淡的虾饺。那么大颗的虾仁没有一点儿腥味，吃进嘴里的时候，他都觉得感动了。

　　他想起昨晚参加的那场娱乐圈的聚会，饭桌上的饭同样是给他类似的感动，让他觉得曾经他所瞧不起的阶级，原来并不是无形的东西。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一切都按照阶级划分开了。

　　就连感情也是……

　　李东沉默地看着坐在隔壁的薤白和商洋全程被商陆照顾着的样子，想象着如果他们都来自穷苦的地方，会不会还能如此和睦。

　　“李东你怎么都不吃啊，不合口儿吗？”薤白的一句问题，打断了李东的思绪。

　　李东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吃饱了，哈哈，胃口小。”

　　“给，再喝碗粥。”商陆突然将盛好的粥放在李东面前，“这粥开胃，说不定喝完还能再干掉一屉虾饺。”

　　“哈哈哈，用粥开胃吗！”薤白笑着拍了拍商陆的大腿。

　　商陆也跟着笑：“不行吗？你就说这粥好不好喝吧。”

　　“行行行，”薤白假装敷衍着，“好喝。”

　　“敷衍。”商陆也假装不乐意，舀起一勺粥吹了吹，再端到薤白嘴边。

　　“你俩能别秀了吗。”商洋似乎是看出了李东在愣神，于是假装自己已经看不下去了那样，开口叫停。

　　薤白也理解了商洋的良苦用心，之后就控制着自己不再继续跟商陆胡闹了。

　　“谢谢你们送我回学校。”那顿饭过后，李东终于松了口气，站在宿舍楼下的送别了薤白一行人，然后站在宿舍楼下看着他们的车驶去。

　　他站在原地愣神了很久，最后拿出手机，给薤白发了条消息。

　　坐在车上跟商陆继续聊着天的薤白，在收到消息的时候都没有立刻查看，直到回家之后，商陆去给小旻换纸尿布时，他才想起来看看手机。

　　“怎么了？”商陆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看到薤白正在对着手机得意地笑着。

　　“李东给我发的消息。”薤白把手机举起来给商陆看。

　　上面写着——“你男朋友真的很爱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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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李东有一点想得不对，商陆和薤白之间感情很好，其实跟阶级没有半点儿关系，是李东自己陷入了阶级的死胡同里了。他虽然看起来不自卑，但骨子里……就很微妙了。感谢在2022-09-01 20:57:57~2022-09-03 19:1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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