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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include the 100th ...

  •   “我们在你学校正门的商场里,你过马路来找我们。”蒲薤白出神地看着张巧智给商洋打电话,无意间已经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光。

      张巧智被薤白的视线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挂断电话后笑着问:“怎么了,我打电话声音很大吗?”

      “啊,不是,没有,”薤白才觉得不好意思,摇头解释着,“就是觉得……真好啊。”

      “什么真好?”

      薤白也说不上来什么,他其实想说有个妈妈感觉真好,但如果自己这么说的话,那就像是在否认张巧智分给自己的母爱了一样,于是他笑了笑:“有点儿羡慕小洋,这么早放学,还能跟家人一起去逛超市。”

      “这有什么好羡慕,我们不是要一起去吗?”张巧智即便是不惑之年,说话时的表情都还带着点儿天真,而且有些时候,她思考问题的逻辑真的让蒲薤白充满感慨。

      商陆的思维方式怕不是遗传了张巧智吧。

      蒲薤白非常喜欢在商陆父母和弟弟身上去寻找商陆的影子,每次找到一点,他就会觉得和这一家人更亲近了些。他喜欢陪着张巧智出门,说不定也是因为她说话的时候,总会让薤白联想到商陆本人。

      “哇你俩又背着我喝饮料。”二十分钟后,商洋风风火火跑了过来,带来一股热浪以及满身汗味儿,看上去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商陆一样。

      尤其是商洋撒娇闹脾气的样子,每次看,蒲薤白都会忍不住露出笑意,然后温柔地安慰着他:“我也给你买一杯,想喝什么?”

      “喝什么喝,不给他喝,天天不学习就想着吃吃喝喝的,没点儿出息。”张巧智却在一旁说着狠话。

      一提学习,商洋就蔫儿了下来,一声不吭地低着脑袋,看着可怜兮兮的。

      “喝了这杯饮料,晚上多写一套卷子。”张巧智抬起胳膊用力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拍得小孩儿脑瓜子来回晃荡。

      但是商洋立刻就变得嬉皮笑脸:“那我要摩卡星冰乐。”

      “你能不能别在厚脸皮这方面跟你哥看齐,学习怎么不见你跟人家看齐呢。”张巧智发愁地看着商洋。

      蒲薤白则是在旁边劝慰:“别这么说嘛,小洋上次月考的成绩不是提高了不少?”

      “主要是上次碰巧有几道数学和物理题是我哥反复教过我的……”商洋为难地叹了口气,“但是我哥最近也没空理我,估计期末要完。要是不用考试就好了,再让我多背一个月的英语单词和物理公式们吧……”

      “不用考试,你想得倒是美。”张巧智嘲讽着儿子那点儿出息。

      蒲薤白全程保持着笑意,给商洋买了超大杯的饮料,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背:“英语我来教你吧,前阵子考研时候临阵磨的枪,现在还很好使。至于理科,你可以让你女朋友教你啊。”

      商洋立刻摆出感兴趣的模样:“不妨细说?”

      “六日以学习为主要目的约她出来,找个气氛不错的咖啡厅,点一杯她爱喝的饮料,最好选一张小一点儿的圆桌,课本摊开,解题时故意以不懂为借口趴在桌子上叹气,那样她说不定会忍不住摸你的头呢。”薤白完全是按照商陆和自己为模型来设想的,所以这个场景设置得非常具体。

      商洋懵逼地眨了眨眼睛:“薤白哥……还真是挺懂套路的啊。”

      “……想哪儿去了,主要目的还是学习啊。”蒲薤白也抬手拍了一下商洋的脑袋,这个动作他也是越来越顺手了。

      商洋非但不会制止他们拍自己的脑袋,反而被拍了之后还有点儿开心,可能是在他看来这是关系亲近的象征。“不过,我会参考的!而且明天高考,我们高二的确实会放假,本来我就约了她去图书馆的。”

      “啊,那个图书馆的氛围确实不错。”蒲薤白回忆着之前商陆带他去的那次,都是去年的事了,那时候他们还没确认关系。他幻想着如果今后还有机会再和商陆一起去的话,说不定可以找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就着书香、偷偷接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想法外露在脸上,商洋表情严肃地看着蒲薤白:“薤白哥,你是在想我哥吗?”

      “啊?没有啊。”蒲薤白立刻否认。

      “想就想呗,我哥确实很喜欢去那个图书馆。我其实也是……模仿他来着。”商洋大口喝着饮料,不再说话。

      蒲薤白看出商洋的心思,于是揉了揉他的头:“等放暑假了我就带你去日本,去找你哥蹭吃蹭喝蹭高级酒店。”

      “暑假啊,暑假……暑假之前就是期末考试,还有拓展大作业。”商洋抱怨着,把饮料喝光,塑料杯子扔进垃圾箱之后,伸了个懒腰,“不想考试啊。”

      “又在说梦话了。”走在前面不远处的张巧智想必是听了个全程,虽然一直没有插嘴,但最后在她的傻儿子说出厌恶学习的言论时,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教训了他一句。

      不过蒲薤白很喜欢他们这一家人的相处模式,像是张巧智虽然对商洋很严格,但是吃喝方面却从来不会限制他。比如,她知道商洋最喜欢这家远离市区的SAM超市,所以每次都要假装自己想去地故意叫上他。

      于是商洋就没了心理负担,每次都会兴致勃勃地推着购物车来回逛,他最喜欢甜品和熟食区,就算买不了太多也会站在那里看好长时间。

      “要是我哥在就好了,这些就都能买了。”商洋看着新鲜出炉的烤鸡烤鸭烤羊腿,馋得口水都要兜不住了。

      “想吃的话我也能买给你,”蒲薤白按着商洋的脑袋,轻轻地晃了晃,“然后再找你哥报销。”

      “不是钱的问题,买这么多咱仨也吃不了啊。”商洋深感遗憾地叹了口气,拿起一盒手枪腿,“今天就凑合吃这个吧。”

      张巧智则是疯狂地买着水果,曾经不爱吃的榴莲在现在怀孕的她看来也是世间美味,肉和碳水都吃不太动的她,竟然可以空口吃完整个榴莲。

      蒲薤白看着那娘儿俩持续往购物车里放东西,笑着提醒了一声:“我没有开车过来,咱还是要坐出租回家的,人家的后备箱可能放不下这么多。”

      商洋和母亲对视了一眼,有些失落的把手里的零食放回架子。张巧智最后问着薤白:“你都没买吃的啊,买点儿什么吧,晚上想吃什么?”

      “啊……我买了虾仁和西兰花。”

      “你这是又要减肥吗?”张巧智掐了掐蒲薤白的手臂,“别减了,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商陆要是说你胖,你把他叫回来,我让你爸揍他。”

      “不不,我们不需要这么暴力,”薤白被逗笑了,“是我自己想减的,上个月好不容易瘦下来,结果一去找商陆,又胖了五斤。才一个礼拜啊,到底是为什么……”

      “那咱俩还挺像的,反正商博强出差的时候,我也会瘦,他一回来,就跟触发了我的储存脂肪的开关一样。幸好他最近出差,要不让我现在体重肯定超标了。”张巧智耸了耸肩。

      商洋一边恋恋不舍地看着货架上的零食,一边在旁边漫不经心地吐槽:“就是老公在身边的时候比较安心呗,行了行了,知道你俩有老公,别秀了好吗。”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妈说话呢!”张巧智戳着商洋的后脑勺,“别看零食了,都是你挑的零食,你也让你薤白哥挑点儿他喜欢的啊。”

      “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薤白这样重复了几遍,最后还是敌不过张巧智的热情,于是拍了一下零食货架给商陆发过去,问他“想吃哪个”。

      “给商陆发消息呢?”张巧智一眼就看出了薤白的小心思,笑呵呵地问。

      “嗯。”薤白有点儿不好意思,低下头看到商陆刚好给他回复,然后迅速地把商陆圈出来的零食放入购物车。

      “你说你后天还要过去,机票已经买好了?”张巧智继续问。

      “嗯。”

      “他怎么就不能回来呢,总让你这么折腾。”

      “公司的事,离不开他,也没办法。不过月底的时候应该会回来一趟,那时候刚好赶上小洋期末考吧?商陆可以回来给他补习。”

      “我哥要回来啊,我以为他会一直呆在日本了,”商洋双眼放光,“到时候那本漫画应该会有了吧,嘿嘿。”

      “你怎么就这么想要那本漫画呢,是什么漫画啊这么有意思?”张巧智戳着儿子的后背。

      商洋思考了一下:“我是为了收藏的,就差那本儿了。”

      “我已经跟你哥说过了,他说有机会路过书店的时候会进去问问还有没有库存。”薤白也一直挂念着那本漫画,毕竟商洋很少会找自己要什么。这可是第一次商洋对自己说出明确的需求,蒲薤白感到受宠若惊,从一星期前落地日本的那一刻就一直挂念着给商洋买漫画的事情。

      但偏偏就是这种很用心想要完成的一件事,却总是做不好。

      蒲薤白虽然明白为这种事情自责实在是太过敏感,可就是控制不住,所以一股脑地倾诉给了商陆,有事儿没事儿就要跟他念叨一句“那本漫画有没有来货呢”,“你要不要去书店去给店员留个联系方式啊”,“网上应该也能买得到吧”。

      说起来,以前薤白还会觉得这样天天跟商陆碎碎念会不会让对方觉得很烦,现在他好像就没这个顾虑了,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

      但这种不明原因的小变化,则会让薤白倍感幸福。

      “我叫了出租车。”离开超市后两手空空的张巧智负责用手机叫车,她回头看了眼光顾着吃牛肉卷的儿子,又看了看一个人拎着两袋子东西的蒲薤白,忍不住再次教训商洋:“你就不知道帮人家分担一点儿吗?”

      她一边教训一边走过去想要抢着拎薤白手中的袋子。

      但薤白当然不会让她“得逞”,笑着说:“对我来说这算轻的呢,我甚至可以把商陆举高高。”

      “哈哈哈,”商洋发出爆笑,“这是什么画面啊,有生之年一定要让我看一次!”

      聊着,出租车就抵达他们附近。采购的食材放进车子的后备箱,三个人按照站位顺势坐进车里。薤白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后排的两个人:“安全带系上点儿吧。”

      “后排不用。”司机说着,就起步上路了。

      薤白却执着地提醒了第二遍:“还是系上吧,我看日本都是无论坐什么车、无论坐在哪儿都要系好安全带的。”

      张巧智第一个响应:“那确实,安全带设计出来肯定是有必要的呗。”

      “但是总觉得安全带勒得难受。”商洋不情不愿地跟着系好安全带。

      “你还勒的难受了?我这大肚子给你、让你感受一下?”

      “哇,谁家的老母亲居然想让儿子怀孕的……妈您是什么魔鬼吧。”

      “嘴这么贫,跟谁学的!”

      “我还能跟谁学……这不是您跟我爸还有我哥都一个比一个嘴贫。”

      “哈哈,你哥现在可不敢贫嘴了。”薤白原本是在看着前方的路况,但注意力总是会被后面吸引去。

      就在三个人聊得正欢的时候,薤白隐约听到身旁的司机好像很不耐烦地说了句:“又特么外地牌照的大货,开那么猛是不想活了吗。”

      那是薤白对车祸前最后的记忆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仿佛上一秒还回头和商洋他们说笑呢,下一秒再睁开眼睛,天空就变得血红一片了。

      发生了什么?

      他毫无头绪,耳朵里像是塞着棉花一样听什么都很模糊,耳鸣声比外界传来的声音还要响。心跳快得让他甚至觉得窒息,喉咙卡着什么东西让他呼吸不得,身体条件反射一样做出自我拯救的措施,薤白剧烈地咳了两声,呼吸和心跳都跟着恢复了正常。

      感觉视线里好像有很多陌生人,耳边的声音听起来也不怎么亲切,薤白合上眼睛,转了转眼球。在从嘈杂的声音分辨出张巧智的呼喊声的那一刻,瞬间再次睁开眼睛。

      “洋洋!洋洋你说话啊!洋洋!我的儿子啊!”

      那叫声撕心裂肺,让蒲薤白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要从内部被撕裂了一样,他摸索着解开安全带,想要扭过头看看后排的情况,但回头那一刻第一时间看到的,是被车门和座椅夹得变形的司机。

      薤白茫然地盯着对方的尸体看了好久,甚至伸手推了推司机的看起来很像是肩膀的位置,然后注意到司机的眼睛一直是睁着的,但是瞳孔已经扩散了。

      蒲薤白第一次明白所谓的“瞳孔扩散”是什么意思,在此之前他还觉得没那么容易判断出人的死亡呢。

      那空洞的双眼让薤白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冷颤,他压抑着恐惧感,继续尝试着回头,看到用来隔开前排与后排的塑料板儿上血迹斑斑,透过塑料板,薤白只能看到张巧智哀嚎的样子。

      “妈……”薤白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得要命,他吞咽着血水润喉,再次尝试着喊,“妈你没事吧。”

      张巧智在听到这声呼唤之后,歇斯底里的表情似乎缓解了些许:“薤白?薤白!薤白你快救救洋洋,快救他,我求你了,我求你……”

      原本浑身无力的薤白,忽然重新找回了力量,他推了推车门,发现变形的车已经没办法轻轻松松开门了。他用胳膊肘将本来就有裂痕的车窗敲碎,伸手拉住站在车门前凑热闹一样往里观望着的路人的衣摆:“帮我开门,我推你拉!”

      路人虽然吓了一跳,但还是叫人来一起帮忙,几个路人一起把副驾的门拉开,薤白以为这样就能下车了,但伸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右脚被死死地卡住了。

      “是卡住了吗?”路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别硬拔了,等消防的过来吧。前面有辆大巴侧翻了,消防都在那边儿救人呢。”

      薤白的脑子根本无法处理路人口中的话,他就只知道要下车,要把商洋和张巧智送去医院。他盯着自己的腿,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脚尖,确定应该没断,但就是怎么都拔不出来,只要稍微一用力,脚踝就会被什么地方卡住,夹得生疼。

      “救救我儿子,我求你们,救人命啊!”张巧智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虚弱了,周围路人的唏嘘声反而清晰了起来,蒲薤白听到有路人谈着气说:“好家伙,还是个孕妇呢,这要是没人救不得一尸两命?”

      “儿子都这么大了还要生,开放二胎就响应政策,看来还是有钱。”

      “再有钱又有嘛用,车祸不还是得死吗。啧啧,这命。”

      怒火一下冲上了头,蒲薤白双手拽着自己的腿,低吼着发力,用另一只脚踩着还算结实的地方来当做着力点,将愤怒转变为蛮力,硬是自己把脚从变形的车里拔了出来。

      周围路人被他这举动吓得不敢吱声,有良心的人赶忙过去扶住他,然后想把他往救护车那边搀去。

      但是薤白却没有跟着他们走,多半是肾上腺素的作用,薤白一点儿不觉得疼,不过就是右脚没法好好控制了而已,他一瘸一拐地转过身看了看后排的情况,发现后排整体变形得不是很严重,但商洋所在的位置已经分辨不出车座原来的形状了。

      “小洋!”薤白看到了被车座夹住的商洋,看不出什么明显外伤,但脖子上和嘴角一直都在滴血。他抖着手过去摸了摸商洋的颈动脉,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对方的体温,紧接着是薄弱、快速的搏动感。

      “救护车呢?消防呢?”薤白朝周围人喊着,“救命啊!”

      周围的路人却因为他喊了这声而稍稍向后退了一步,还有几个人举着手机,一脸木讷地拍着视频。

      薤白感觉自己的感官正在恢复,他闻到刺鼻的汽油味,呛人的焦糊味,还有浓厚的血腥味。所看到的一切都在泛红似乎也是因为自己的脑袋上流的血进了眼睛。

      他用袖子抹了把脸,然后走到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举着手机的人面前,一把夺过对方的手机,怒吼着:“拍个屁,跟我来救人!”

      他拽着对方的袖子,一瘸一拐地绕到张巧智那边,然后尝试着给她开门。

      “妈,妈你没事吧!”薤白只会重复这句话,在他发现后车门也打不开的时候,急得浑身发抖。

      “她得在里面开锁然后推,就跟你刚才一样。”旁边的路人似乎终于不再当做局外人,开始帮薤白出谋划策,“她这边儿车玻璃还挺完整的,变形的不厉害,应该好推。”

      “妈!”薤白拍着车窗,“从里面推一下门,推一下门!”

      张巧智意识已经开始无法集中了,她哭得没了力气,嘴唇动着动着,但车外的人也不再能听到她所说的话。

      薤白直起腰来回看着,把视线放远寻找着有可能帮助他们的人,但这么一环视,他才发现他们现在简直处于人间炼狱。

      几十米外一辆被压扁的轿车、油箱也被挤爆,似乎是被火星引燃而起了熊熊大火,消防车在那附近正在喷水,而剩余的消防员都集中在更远处的大巴那里,正有秩序地从侧翻的大巴车的窗户把乘客一个一个拽出来。

      而薤白又向后看了看,发现他们所在的这辆出租车的后面也有两辆车相继追尾。不远不近的地方有医护人员正在给躺在马路上的一个伤员进行抢救,警察就站在那里,手背在后面看着。

      薤白走两步跌倒一次、手脚并用地来到警察跟前:“救人,那辆、那辆出租车上有个孕妇,还有、还有一个……”

      警察的第一反应是让薤白松开手,然后用官方的语气说:“大家都在等待救援,不要着急。”

      薤白只觉得心寒,在极端的情绪下,他脑海里闪过商陆的样子。

      要是商陆的话,会怎么做?

      薤白突然摆出要干架的表情,揪着那个警察的衣领,用手指戳着对方的警号,然后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念了出来:“890123,我记住你的警号了,如果你不去救人,我们就在法院见。你以为我不敢告你吗,你以为我不敢上去闹吗?事故现场不作为,你以为你、你的家人今后还能有好日子吗?就算法律将来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我死也要带上你。”

      警察可能并没有被薤白震慑住,但无奈周围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已经带有了敌意,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薤白到那辆破破烂烂的出租车。

      “诶,倒数第三辆这边儿派来几个人,没想到这辆车里人都还活着呢,还有孕妇,和一个十六中的学生。”警察朝对讲机喊着话,不出半分钟就有消防和医护人员拿着工具赶了过来。

      在专业的救援下,车门被轻松打开,先是张巧智被抬了出来。

      “救我儿子,救我儿子……”张巧智戴上氧气罩之后,意识终于恢复了些,她死死拽着薤白的手,重复着这句话。

      “放心,我一定会救商洋。”薤白扯着一丝笑容,安慰着张巧智,“你先去医院,商洋还没你严重呢。”

      张巧智松了口气,慢慢松开薤白的手,然后抬起手臂,用手指碰了碰薤白的脸颊:“薤白,就算我们出了事,你也得好好的。你也快去医院吧。”

      薤白忍住眼泪:“我知道了,你们不会出事的,肯定不会出事的。”

      好在张巧智白天在医院的检查报告单和医保卡都在包里,薤白嘱咐了救护人员两句,最后拉住某个人的衣服:“电话,告诉我你的手机号!”

      医护人员拿起一支笔,把手机号写在了薤白的手背上:“放心交给我,我一定把她尽快送去医院。”

      薤白目送救护车离开,然后重返现场,发现那些消防人员已经几乎把整辆车拆解了:“小洋,小洋怎么样了?”他过去拉着救护人员的手臂,急切地问。

      “你过来的正好,过来叫醒他,快叫他的名字让他保持清醒!”救护人员让薤白靠近已经露出上半身的商洋。

      商洋已经醒过来了,但是状态看着很不对劲,双臂总是不受控制的抽搐,还会时不时发出怪叫,此外的时间都是哭着喊疼。

      薤白过去握住商洋的手:“小洋!小洋……”

      这种情况下除了叫对方的名字,还能怎么办呢?

      “我妈呢,我妈呢……”在看到薤白之后,商洋短暂地夺回理智。

      “她没事,她什么事儿都没有,不要担心。”

      “哥……哥,我好疼,救救我……”商洋烦躁地挣扎着,“好疼,好疼……”

      “别睡啊,商洋!”薤白发现商洋喊着喊着突然又有要昏迷的迹象,他捏着商洋的手,“商洋!鸡腿、鸡腿你难道不想吃了吗?我们一会儿还要回家吃晚饭呢,你买的那些吃的,都不想吃了吗!”

      商洋虚着眼睛,用力残喘着:“我想回家……”

      “回家,我们一会儿就回家!”薤白攥着商洋的手,放到嘴边,“我们要一起回家,所以别睡啊,别睡啊小洋。”

      薤白最后跟着商洋一起上了救护车,一路停停走走,好歹算是被送去了医院。急诊室挤满了伤员,有的甚至因为没有床位而躺在了地上。

      护士给每个刚进诊室的人都测了血压和血氧,然后给他们挂上不同颜色的手环。红色的直接推去手术室,黄色的在急诊室,绿色的自己找地方等候,白色的则是直接去停尸房。

      薤白因为一直守在商洋的旁边,医护人员甚至忙到忽略了他头上的血迹,连血压都没有给他测,而是把他当做健康的家属。“你弟弟现在精神状态不好,应该是有脑出血,一会儿去拍个CT。”护士跟薤白说着情况,但薤白看上去精神也很恍惚。

      “你是不是也受伤了啊?”护士这才反应过来薤白身上的血并不是别人的,而是他自己的,“你能不能叫来家属?有没有电话什么的?”

      “电话,电话……”薤白举起自己的手,指着手背上的号码,“我妈,她……这个电话。”

      护士虽不理解,但还是耐心地帮薤白打了那个电话:“喂,请问是商洋的妈妈吗?”

      “啊?我是男的啊?”对面接电话的人张口就来,“什么商洋,谁啊?”

      “啊对不起,我打错了。”护士挂断电话之后,反复确认着薤白手上的号码,“也没打错啊……我再打次试试。”

      电话再次接通,对方上来就说:“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到一个帅哥手背上的号码打过来的?”

      护士连忙点头:“对对对!”

      “你告诉他,他妈妈现在有流产的倾向,孕妇年纪太大了很危险,我们这边的妇产科应付不了,需要赶紧办转院手续。他能过来一趟吗?我们是在一中心。”

      “我们也在一中心!”护士激动地说,“稍等啊,我带他过去!”

      护士跟薤白说明了情况,薤白在听到“很危险”这个词之后,再次重新振作起来,跟着护士走到妇产科,和负责张巧智的医生碰头。

      “你是她的儿子吗?”医生问。

      薤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医生很着急,再次问:“你能不能负责吧?你是不是她家属?没家属签字我们不敢随便转院。”

      “是,我是。”薤白慌张地拽着医生的袖子,“求求你救救她……”

      “我们这儿没法救,需要转院。”医生抑制着不耐烦的语气,然后心平气和地对薤白说,“妇产医院我联系过了,现在她转过去就能得到治疗,你在这儿签个字。然后跟她一块儿过去。”

      “我……我得留在这儿,我弟弟还在这儿,我弟弟他也需要人。”薤白一边签着字,一边说。

      “那你再叫来个家属吧,我们这儿不能等了,你再叫个人,叫人直接去妇产医院吧。”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蒲薤白,“你没事儿吧,你也受伤了吧。”

      “我没事。”薤白摸着口袋,再看向护士,“但我手机好像没有了,你能再帮我打个电话吗?”

      “好我帮你打,快让你妈先走吧。”护士扶着薤白的手臂,拿起手机,“你说号,我帮你打。”

      薤白脑子里只能浮现一串号码,但是那个电话却无法接通。

      “是不是关机了啊,你还记得别人的号码吗?”护士问。

      薤白只感到一片茫然,他甚至都想不起来刚才那个号码是谁的,但是一说手机号,他就只能想起这一个号码。“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我该不会是把我自己的手机号说出来了吧。”

      “你别着急,别着急,我再想想办法,”护士扶着他回到急诊室那边,“你是蒲薤白吧?”

      薤白愣神了好久,才僵硬地回答:“我是叫蒲薤白。”

      “那我给你公司打电话行不行?”护士上网搜索着光影集团的联系方式,“希望能打通。”

      在占线了十多次之后,护士靠着不懈的努力,终于打进了光影的前台。打通之后护士激动得说话都在发抖,重复着一句“蒲薤白在第一中心医院,你们快来人,快点儿来人”。

      电话挂断之后,急诊室有个医生跑了出来朝候诊室喊着:“谁是商洋家属?商洋家属在不在?”

      薤白对“商洋”这个名字非常敏感,下意识地冲到医生面前:“我是。”

      “刚CT结果出来了,内脏损伤不严重,但是颅内有大量出血,需要手术。但是我们现在没有能做这个手术的医生,在联系环湖医院能不能接手。现在只能保守治疗,你做好心理准备。”

      薤白只觉得头疼欲裂:“转院、不能转院吗?”

      “这不是正在联系吗,好多病人都转过去了,现在环湖也没那么多可以做这种手术的医生,主要是他这个出血点……还有现在的颅压也太高,开颅太危险了。”医生说着专业的话。

      薤白一点儿都听不明白,他就只知道商洋现在很危险,但是面前的医生看起来不打算救他:“你不是医生吗,救救他啊,要钱吗,还是要什么?”

      “你冷静点儿,这不是钱的问题。”护士在旁边安慰着蒲薤白,“是我们这儿的医生没有那个能力。”

      “什么叫没有那个能力,没有那个能力为什么要当医生!”薤白揪着医生的衣服不放,每说一句话都会感到头晕目眩。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有个穿着休闲西装的看起来还算年轻的男人走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啊,胡教授,您还没走?”医生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双眼放光,“我这儿有个病人,是这个人的弟弟,颅内出血,很严重,得赶紧手术了。但现在我们这儿没有可以接这场手术的人。”

      胡教授点点头,然后看了眼蒲薤白:“也给他拍个CT,尽快吧,估计他也有脑震荡。他弟弟的CT结果在哪儿,给我看一眼。”

      医生这就打算带着胡教授去急诊室了,但是胡教授没有立刻走,而是转过头对薤白身旁的护士说:“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知道!”护士连忙点头,“我刚给他公司打电话了!”

      “那就行,你去给他处理一下他脑袋上的伤口,还有右脚。”胡教授朝护士说完这话,然后轻轻拍了拍薤白的手臂,“别担心,你先顾好自己,商洋的事我尽力。”

      “你是……谁?”面前的人过于陌生,但感觉好像和自己很熟,薤白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失忆了。

      胡教授朝他笑笑:“我们确实没见过面啊这么一想,我是胡跃文,他们都叫我文哥。”

      文哥……

      蒲薤白默念着这两个字,总觉得有点耳熟,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而且只要用力思考,他就会感到头疼。

      护士把薤白安置在一个空着的椅子上,然后俯身说“等我一下我去拿药箱”。薤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脑子再次变得空白起来。

      注意力又开始无法集中了,这次就连视线都开始模糊,薤白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毕竟商洋现在还生死未卜,他绝对不能先一步倒下。

      “薤白!”这一声呼喊穿过了大半个候诊室,薤白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等到喊他的人跑到跟前时,他才认出对方是谁。

      “赵总,常总,你们怎么……”薤白迷迷糊糊地说。

      “怎么回事,你怎么还在这儿坐着呢!”常山急疯了,站起来就要喊医生。

      赵问荆却很理智:“薤白,能说说发生了什么吗?商陆妈妈呢?”

      “妇产医院,妈妈在妇产医院,要有人赶紧过去……”薤白第三次振作,他说着,思维再次清醒起来,抓住赵问荆的肩膀,“赵总,要快点儿去妇产医院才行,她情况很危险所以转院了!”

      “我知道了,”赵问荆扭过头喊着常山,“老常,你去妇产医院看看商陆的母亲,我记得是叫张巧智。我留在这儿,你快去吧。”

      常山点点头,掏出手机一边联系着司机,一边朝出口跑去。

      赵问荆拍了拍薤白的手,“别担心了,你在这儿先接受治疗,没大碍的话我们再一块儿过去。”

      “还有小洋,小洋现在也很危险,要动手术,要……赶快手术。”薤白指着急诊室,“刚刚有医生进去了,我在等消息。”

      赵问荆皱起眉,“我知道了,你冷静点儿,先跟我去找个医生处理一下你身上的伤。”

      “我没事,小洋他……”

      “不要说没事,”赵问荆握住薤白的手,“我刚刚跟商陆的父亲取得联系了,已经告诉他事情的情况,他也在往这边赶。他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不光是担心他的妻子和儿子,还在担心你。别不把自己当回事,现在很多人都在担心你,就算是为了他们,你也得好好的。”

      薤白混乱的大脑已经没办法再仔细揣摩赵问荆的这番话了,他什么都听不懂,只能对关键字做出反应,比如说“商陆”这个发音。

      “商陆……回来了吗?”薤白小声问。

      赵问荆露出心疼的表情,然后用力点了下头:“他就在回来的路上,很快就能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掌声留给蒲薤白,真的爷们儿。感谢在2022-06-26 16:38:32~2022-06-28 12:4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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