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歌尽桃花》梓涩

2、第二章狭路情相逢

　　紹興 禦史府
　　清晨的紹興，籠罩著江南獨有的煙霧，朦朧中隨著煙霧飄來的是蟲鳴鳥啼，身置於這片獨特的景致中，顯得別樣的詩情畫意。
　　而偌大的禦史府中，更是雕欄畫棟，假山奇石與小橋流水之間巧妙地影影重重地出現古樸精緻的亭臺樓閣的身影。
　　暮雲軒的小樓上，一縷陽光從卷起的竹簾下穿梭，灑滿這片寧靜的院落。
　　一名侍從打扮的小廝，端著水盆推門而入，燦爛頓時鋪展在房間的每個角落，而大床上正睡著一名長相俊秀的男子。
　　“大人，該起床了！”誰會想到堂堂的禦史大人，竟然喜歡賴床呢！身為他的貼身侍從，他兀圖曼只有盡忠職守咯！
　　“您召見的唐儒已在偏廳候見！”只見床上的大男人依舊一動也不動，無奈的兀圖曼只有再接再厲：“大人……”
　　“好了好了！”某人不耐煩地從床上一躍而起，有些受不了地瞪著自己的貼身侍從，他這個侍從什麼都好，就是太囉嗦太雞婆，名為恪盡職守，實則為煩死他這個主子：“兀圖曼！你應該知道我昨晚多晚才回來吧！“
　　“可是……大人……是您吩咐我叫醒您……”每天叫自家大人起床可真是件艱巨的任務啊！瞧，這起床氣多大呀！哪是他這小小的侍從擔待的起呀！
　　“啊……我想起來了！”惡！可惡的宿醉！都怪昨晚，縣令一個勁地灌他酒，就只為了能讓他日後在皇帝面前美言幾句。
　　“又是什麼來認宗的公主！”瞧，幾杯酒下肚，就把今天該辦的事給忘了！他真是不明白，那些明明不是皇親的人為什麼總是不放棄地要來什麼所謂的認宗，明知道自己不是那樣的命，為什麼甘願冒著生命危險來幹這麼愚蠢的事呢！
　　吳東溟洗了把臉，拿過一旁兀圖曼遞上的外衣穿上，隨手抓起一根發簪，將自己那頭黑髮簡單地盤起。
　　當吳東溟和兀圖曼跨入偏廳的小院中時，日已高掛，晴朗的天空中幾朵白雲到印在湖水中，在星星點點的光斑下更添愜意。
　　“大人，臨安的老爺來信了！”兀圖曼突然想起今早送到的信件，從懷中掏出，“上面說皇上對您找尋皇親的成果不滿意，請您要更積極查訪……”念到這兒兀圖曼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心翼翼地看著主子的臉色，主子可是最討厭有人指責他尋訪使的工作了……
　　“什麼啊！難道只要來自稱是皇親國戚的人，我全都送到京城嗎 ？”吳東溟不屑地嗤之以鼻，原本他就對找皇親的事，心中泛不爽呢！
　　“真不知道那個皇帝在想什麼！”這幾年來，岳元帥已經數次戰勝金人，但是請旨北伐都被駁回！主戰派紛紛遭到壓制，難道皇帝只想苟安江南？朝中任右相的秦檜搬弄是非，簽訂什麼紹興合約，竟然對金人稱臣納貢！
　　想到這兒，吳東溟更是氣悶：“皇帝兩年來只要我四處去找他失散的親戚，真是令人氣結！”男子漢大丈夫理該熱血撒戰場的，可是此刻的他只能對前線的戰事擔憂著急，在這裏做著這個無聊又繁雜的禦史……
　　“我也想快點找到人交差呀！”走在回廊上一前一後的兩人，任日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而吳東溟的話裏透出的種種痛苦無奈，“可是那些假冒者技巧實在太差，一開口就是問俸銀賞金的，一眼就被識破了！”
　　“既然如此……”兀圖曼突然停了下來，看著自家主人疑惑不已地問：“大人為何要再見那位唐儒呢？”
　　“那是因為……”吳東溟緩下腳步，望著池中的錦鯉出神。
　　那個人……似乎不是為利而來的樣子……

　　禦史府 忠傑堂
　　堂內一片寧靜，仿佛唐儒剛才的那一番敍述從未在這個偌大的殿堂響起過！只偶有幾絲微風調皮地吹了進來，撩起吳東溟額前的幾縷碎發。
　　許久的靜默之後，吳東溟慵懶地倚靠在太師椅上，目光如炬地射向唐儒：“這就是你說的……頤福公主？”
　　“是的。”唐儒一身潔淨的儒袍，肩上背著一隻粗布包袱，不卑不亢地回答道：“當年草民受劉賢妃所托，將公主帶來江南，已事隔十多年。”
　　唐儒轉首看向一旁沉默不語了好多天的若璃：“若璃，看見過大人。”
　　唐若璃面帶慍色的將頭撇向一旁，倔強地咬著唇不發一語，仿佛這樣唐儒就能改變要她認宗的想法。
　　吳東溟挑了挑眉毛，對這脾氣野蠻很是感冒：“……不用了。”
　　吳東溟撐著下巴，沉思著大量面前的女孩。
　　這女孩回事下落不明的頤福公主？像稻草一樣的頭髮，乾癟的樣子和鄉下村姑一樣……這樣的丫頭滿街都是！她會是皇上的妹妹？
　　見吳東溟滿是懷疑的目光落在低垂著頭的若璃身上，唐儒拱手解釋道：“草民依舊尋訪到劉賢妃的弟弟，也是公主的舅父劉甫琪。他為公主寫了證明函，一切經過已經稟明。恕請大人查證之後，讓公主能歸宗大統，以不負劉娘娘對草民的囑託。”
　　“這原是本官的職責，無需你多言。”吳東溟緩緩地從椅上站起身，“不過我倒是要提醒你們一件事。”
　　他邊說邊走近堂下的兩人：“尋訪皇親系出於聖上的思親之情。”說到這兒，吳東溟凜冽淩厲的眼神掃向兩人：“但是有人卻覬覦皇戚身份而假冒，他們的下場必須告訴你們。”
　　突然一陣陰影遮去了發呆的若璃面前的光明，她一抬頭就看到一張俊逸出色的男性臉龐，只見那兩片好看的薄唇吐出冷冷的警告：“如果你堅持你是頤福……最好要有心理打算。”
　　聽著這話，若璃心裏就來火，想也不想話就沖出口：“我從來沒說過我是什麼頤福！”
　　咦？
　　吳東溟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一臉認真的少女，他想不明白她既然不承認自己是頤福，為什麼還要跟著唐儒到這裏來……
　　“這是怎麼回事？她自己都否認！”吳東溟回身厲聲質問唐儒。
　　唐儒心中暗暗歎息，急忙向吳東溟解釋道：“大人！公主失散時年僅四歲，對皇宮之事自然毫無記憶！”
　　想到最近若璃對自己的冷淡，唐儒的心就隱隱作痛，但他沒有多想，只是認為因為他為若璃歸宗之事煩心所致，皺起如飛的俊眉：“但是草民仍請求大人先驗證劉大人的書信，以證明草民所言俱是事實。”
　　“真是麻煩！”吳東溟深深地歎了口氣，這個人……果然讓人很難拒絕……
　　“先讓她住在這裡。”吳東溟背著手踱步向唐儒，“等本官查清一些事再作決定吧！”
　　“多謝大人！”唐儒有禮地朝吳東溟行禮。終於……他的責任減少了一半，接下來就等若璃歸宗了，心中似是鬆了口氣，卻又有些失落……
　　“我不要住在這個鬼地方！”一聽到自己要住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唐若璃急急地喊道，稚嫩的臉上滿是怨怒。
　　一旁的吳東溟聽到若璃這麼說，心中很是氣結，想他堂堂禦史府被當成鬼地方？這丫頭把我當成什麽了……
　　唐儒想不到若璃會如此的不聽話，也許他背負的責任讓他很痛苦，他顯得很煩躁：“若璃！我說過這不是你能任性的是！”
　　也許是受這幾日緊繃關係的影響，若璃似乎也有滿腹的不滿：“：我不需要當什麽公主！我們這樣過日子就很好了！”想到那日夜晚，她問他的問題，她真的好想知道，即時是讓自己死心……
　　“如果以後再也不能見到我，你真的都不在意嗎？”抓著包袱的小手，緊緊地握緊，泛白的指節無力地依附在白色的布包上，是那樣的蒼白！
　　這次，唐儒並沒有沉默許久，只見他斂下銳利的目光，淡然道：“我無所謂。”
　　就算自己早已做好了心裡準備，可是這殘酷的一刻，還是讓若璃心痛不已，淚水奪眶而出：“好！住就住！”
　　見他們倆人終於爭吵結束，吳東溟看著唐儒：“至於你也住下來吧！”
　　眾人卻不想唐儒會拒絕，只聼他有禮淡漠回道：“不！多謝大人好意！草民在城內的客棧等候消息。”
　　事情似乎就這樣暫時到這兒，吳東溟相信接下來將會有許多繁雜的事情要辦，而這倆個人之間……
　　“一切……都擺脫大人了！“不想唐儒連看也沒看若璃一眼，頭也不回地踏出忠傑堂，走出若璃的視線中，任憑她在身後呼喚也不曾停下。
　　“儒……”所有想說的話語就這樣哽在若璃的喉中，只能輕輕地喚著他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