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命里有时终须有 ...
-
西元1118年,遼宋金並立,宋金聯合攻遼,由於遼國內部發生叛亂,遼最終覆滅。
宋徽宗宣和七年,金以宋在幽州集結兵力,欲對金不利為由,大舉發兵伐宋,宋節節敗退。宋徽宗趙佶無能,見自己無力挽回頹勢,遂退位。
長子趙恒在十二月十三日繼位,史稱宋欽宗,登基後改元靖康。
靖康元年1126年十一月遭到十幾萬金軍攻打,於月底攻至皇都開封,同時派康王趙構等三路人往金軍,分別割讓太原、中山與河間三鎮,河北,河東。被圍城十幾日後宋欽宗聽信迷信,派郭京迎戰金軍,被攻破城門,破城後金軍隨意封鎖城內各地金銀為已。
仍保有大片國土時的大宋欽宗,十二月向金國正式投降。交付全城盡半兵器,搜括開封市內的金銀貢獻于金軍,承認割讓北方太原等三鎮。而此時康王趙構並沒有去金營割地,而是借勤王之名擁兵自守一路南逃。
靖康二年,也就是西元1127年3月20日,北宋宣告滅亡。宋欽宗和宋徽宗本人及後妃、皇子、公主等三千多人被俘虜,金太宗下詔廢徽欽二帝,貶為庶人,強行脫去二帝龍袍,另俘虜皇室少女,婦女、宮女、官女、民女等共一萬五千多人,運至大金國土,大部分作妓女。
康王趙構從自己所在的桐州趕往南京應天府(今河南商丘),在諸路流兵將帥宗澤、劉老世、韓世忠的擁戴下登基,史稱宋高宗,改年號為“建炎”。
靖康亂後,南宋在紹興六年舉行了較大規模的北伐,以兩鎮節度使岳飛為帥,進軍陝南及河南西部。
西元1136,南宋紹興六年蔡州。
烽煙四起,馬蹄陣陣,廝殺聲四起。這裏是無情的戰場,人間地獄,倒下的士兵早已分不清是宋人還是金人,那模糊的面孔,沾滿鮮血的戰鎧,在在說明生命在這裏飛速流逝。
“繼續前進,注意鎮汝軍的埋伏!”身為都統制的吳東溟,滿面的疲憊卻掩不住他眼神的銳亮犀利,身騎自己的愛馬翔雲,指揮著士兵作戰。
“大人!臨安譴來使者!”侍從兀圖曼騎馬從遠狂奔而來。
“臨安?”
當二人快馬趕回營地時,只見一風塵僕僕的老者,站在他的帳營前,顯然等候他多時。
“于大人?您怎麼會前來戰亂之地?發生了什麼事?”吳東溟一下馬就認出了來者,於老是一代老臣,皇帝此時讓他前來,莫非……
“本官前來向吳大人傳令,令吳東溟統制,即刻回赴臨安!”于老展開湛黃的聖旨遞給他,並沉聲說道:“靖康亂後皇戚失散於民間甚多,令聖上掛心不已。因此聖上特任吳大人為尋訪使,探察失散皇戚。”
“任命我為……尋訪使?”這皇帝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難道是怕吳氏一族勢力更為壯大……
吳東溟環顧四周,看著陸續有傷兵送進營地,看來前方戰事吃緊,但是此時他卻要離開這裏……吳東溟的臉上露出一種無奈……
“請即刻回臨安上任,吳大人!”說罷,於老也是無奈的一歎!
要一名征戰沙場的戰將,離開他視為生命的戰場,離開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去擔任一名官大卻毫無實權的文官,這要他如何接受……
碧海藍天,海風熏人,海浪一次又一次地拍打著礁石,無憂無慮的稚兒三兩成群的嬉戲著,這是一個遠離塵囂的小漁村,這裏的人們過著平靜安然的生活,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滿足的笑容。
一條烏篷船停靠在碼頭上,從船艙裏走出一名青年,一身黑白的粗布衣裳,提著藥箱登上了岸,一張略顯白皙的臉龐上,流露出的是非尋常百姓的儒雅風度,那泰然自若的表情更是顯得他氣度不凡。
純樸的漁民一見到他,就猶如見到多年的老友般熟稔地打起了招呼:“唐儒大夫,您回來啦!”
只見唐儒回轉頭對漁民親切的一笑:“是啊!好久不見,大家都還好嗎?”他提著藥箱往村莊走去,一路上不斷地和村民們寒暄。
一名胖墩墩的中年婦人面帶難色,趕上前對唐儒道:“大夫,雖然您才剛回來,可是我的孫女已經發熱好幾天了……”
不等婦人說完,唐儒便和善的微微一笑:“快帶來藥堂吧!”
婦人感激地向唐儒一鞠道:“謝謝!”
一旁的年輕漁夫拿下頭頂的笠帽感歎道:“唐大夫回來真是太好了!”
“我們的村子裏多虧了有這位大夫,否則光是去城裏抓藥就要花兩三天呢!”一老者拄著拐杖,和其他村民一起看著唐儒遠去的背影。
“是啊,而且找唐大夫看病也不用太多銀子!”之前的胖婦人跟著附和道。
“不過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弄不懂……”年輕漁夫擦了擦額上的汗水,又將笠帽戴回了頭頂:“像這樣識字又醫術高明的大夫……為什麼要落腳在這又小又苦的小漁村呢?……”
眾人一時都沉默不語,因為他們也不明白唐儒落腳在這兒的原因。
承文藥堂
唐儒一推開藥堂的大門,就聽到一記慘叫,坐在門口的兩位病人一看到他,立刻激動地叫道:“啊!唐大夫,您可回來了!快救人呀!”
“嗚哇!”裏屋又是傳出一聲痛呼,唐儒帶著疑問走進裏屋。
只見一名少年坐在床上,口中直嚷著:“痛痛痛~~~~~!”只見他痛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站在少年面前的布衣女孩冷聲嗤笑道:“你還算海上男兒嗎?”說著手也不停歇地為少年包紮著腿上的傷口,“這麼點小傷就喊痛!”只見少女下手的力道絲毫不見減弱,她輕鬆地打了個結,繼而拿起放置在一旁的白布。
“是你弄痛我的吧……”少年撫著處理過的傷口,不滿地喃喃道。
“藥敷上去就沒事了!”少女扯著手中的白布條,努力得將其扯平。
“這……”少年後怕地往後縮了縮,一滴冷汗也從額頭滑落,“若璃小姐,唐大夫不是找了別的大夫來幫忙嗎?”
“他去城裏拿藥了。”被稱為若璃的少女嘴咬住布條一端,口齒含糊道。
“那還有平延小哥呀!”受傷的少年急急地叫嚷道。
一旁被提到少年平延為難地喏嚅著:“我……”
若璃厲聲打斷他們倆個,一字一頓道:“現、在、只、有、我——能幫你!”覺悟了嗎?若璃眼帶威脅地瞪著受傷的少年。
“放心吧!”若璃來回地扯了扯布條道:“我在哥哥身邊那麼多年,也學了不少呢!”
“平延小哥,救救我吧!”想起自己剛才感受到的痛不欲生,此時腿上的傷口也比來之前更疼了,受傷少年一把抓住身旁的平延,仿佛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救命的浮木一般。
而平延則是尷尬地往一旁縮著,誰都知道若璃小姐的醫術,那簡直就是殺豬的水準,治不好也弄不死,搞不好會是半死不活。
“別想逃!平延!抓住他!”若璃甩動著手中的布條,舉止粗魯,表情更是野蠻,真是與她文雅的名字一點也不符。
突然一個熟悉溫厚的聲音大聲阻止道:“住手!”
只見依靠在門邊的正是唐儒,他無可奈何地大歎了口氣:“我看能讓病人必進來藥堂前更痛苦的……大概只有你了,若璃!”
一旁受傷的少年終於虛脫地重重躺下,心中慶倖著:得救了……
“儒!”若璃訝異地停止了動作,大大的水眸中滿是驚喜!
“我回來了,若璃!”唐儒對著她溫柔的一笑。
若璃欣喜若狂地投入唐儒的懷抱,緊緊地摟著他的頸項,開心地歡呼道:“歡迎回來!哥哥!”
深夜,繁星滿天,小小的漁村已安然沉睡,但承文藥堂的燭火還亮著。
“儒!你見到你的姐姐了嗎?”忙碌了一天的若璃坐在桌前,一杯白煙繚繞的茶放置在面前。
“恩!紅線姐姐和甫琪大哥在台州過得很好。”唐儒一邊整理著行李一邊道:“雖然過著平民的日子,但是他們很幸福。”
行李的最底層,露出一直墨色的布袋,拿起布袋唐儒會心一笑地轉過身:“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 哇!謝謝哥哥!這次是什麼好玩的玩意兒啊!”從小到大,只有唐儒出遠門都會給自己帶些她從未見過的玩意兒,那些都是她最珍藏的寶貝。
充滿期待地打開小小的布袋,這次依然是她從來沒見過的東西,因為那是一柄做工精美的發梳,而她唐若璃從來都不曾擁有過!
看到若璃驚奇的表情,唐儒在一旁好笑看著她:“你都已經滿十五歲了,還想著要玩具!該像個姑娘家才對啊!”說著寵溺揉揉若璃的頭頂,更是笑彎了眼,“這是要提醒你別再像個野孩子一樣!”
結果唐儒這話一出口就惹來某人的不滿:“誰像野孩子了!”
雖說她不頂喜歡這次的禮物,但是若璃還是小心翼翼地收入懷中,卻不想身邊的人說起了一件她十分不願提起的事:“另外……我到紹興請見尋訪使大人……向他稟明讓你歸宗的事。”
說到這裏唐儒頓了一頓,細細地觀察著若璃的神情:“他答應見你了。”雖然他知道她不愛提這件事,但是他的責任……
認宗……
太久了,久到她都快忘了這件事了,久到仿佛它是不存在的……
“你知道這麼多年來我們兄妹相稱只是偽裝,你的真正身份是……”說著說著唐儒的眼神黯了下來,眼裏滿是淡淡的哀愁,箭一般的眉微微聚攏起來:“太上皇的幼女——頤福公主。”
唐儒慢慢在桌前坐下,搖曳的燭火映照著他低垂的臉,菱角分明的五官讓他此刻的表情更顯凝重:“當年金人入京時,皇親都被北押囚禁。你的母親劉賢妃混亂中將你託付給我,要我將你帶往江南避難。在二姐綠扣的奔走下,我們才能順利逃到江南。這麼多年來,我片刻不敢忘記自己的重任……就是讓你正名歸宗。”說著唐儒抬起頭沉重地看著一直沉默不語木然的若璃。
重任……他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當年他們在逃難時……他對她無微不至地照顧……都只是……為了責任?
想到這兒,心不可抑制地氾濫著疼痛,若璃難過地看著唐儒:“儒……”
“我不要認宗。”一番掙扎後,若璃清澈的眼眸中綻放出堅定的光彩,斬釘截鐵道。
“這不是你能任性的事!甫琪大哥也認為此事不宜拖延。”唐儒轉身不再看向若璃,緩緩地蓋上藥箱。
“我不要當什麼公主,也不想見什麼尋訪使!”若璃走近他,看著他寬闊的肩膀急急地嚷道。
“快準備行李,我們明天就到紹興去。”不顧若璃的反對抗議,唐儒兀自地下了決定。
看到他如此堅決的態度,若璃喪氣地垂下眼眸黯然道:“如果我當了公主……我們就不能像現在這樣在一起了……”
“即使是這樣,你一點也不在乎嗎?”若璃激動地握緊了拳頭,今天她一定要把心裏藏了好久的困惑問出來,一定要聽到他的回答。
唐儒緩緩地轉過身,兩眸如廣闊的深海一般定定地看著若璃,看得若璃緊張不已,冷汗直流。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頓,連呼吸都好像是多餘的,兩人就這樣深深地看著對方。
突然藥堂的門被急急地推開,平延對著他們大喊:“大夫!不好了!”
“有艘船撞上了船屋!”
發怒的碧海,在這深沉的夜看去更為駭人,海上狂風大作,浪頭一個高過一個,海面上傳來孩童陣陣的哭啼。
隨風逐浪的船屋,船體破了個小洞的,眼看就要一點一點地沉沒在波濤中,趕去營救的海民更是焦急萬分:“快點!船屋要沉了!”
“不行!浪太大了!”營救船完全都靠不近船屋,營救船一靠近便有一個大浪將其打遠,站在岸邊的唐儒看著眼前緊急的局勢,卻只能莫可奈何道。
“快救人啊!”提著藥箱的若璃,看著船屋上的一名婦女,隨著狂風大浪一點點地從船沿滑落,最終在大浪中沉浮掙扎。
“動作快點!船屋越飄越遠了!”
一艘營救船困難地靠近落水婦女,將其救起,卻不想婦女一安全就轉身痛哭流涕地對著船屋大喊:“誰呀!快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像是回應婦女的呼喊,船屋上兩名稚兒的臉上佈滿了恐懼與不安:“娘!”
“快救他們!船就要沉了呀!”若璃的耳邊傳來平延緊張焦急的嗓音,看著兩名稚兒臉上的驚懼,她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無法忍受這樣的事再自己的面前發生!無法忍受……
一名前去營救的漁民受了傷地被扶上岸,唐儒義不容辭地上前,查看其傷勢,卻不想若璃將藥箱扔給平延,自己飛快地脫下鞋襪:“若璃?”
只見若璃身手俐落,姿勢漂亮滴躍入波濤洶湧的海面中,引來唐儒揪心的擔憂:“若璃!”
岸上的村民都為若璃這魯莽的行為,而暗自為她擔憂,因為誰都不知道這廣闊怒嘯的海面會將她和那兩個孩童,至於什麼樣的結局……
若璃在跳入海面後,也有些後悔。海濤比她想想像中的還要洶湧,不停掀起的浪頭總是將她沖向船屋的遠方,還不時有破碎的木板從自己的身旁飄零而過。
當若璃費勁千辛萬苦,好不容易遊至即將沉沒的船屋旁,她朝孩子們大喊道:“快跳下來!船要沉了!”
稍大一些的男孩驚恐地看著恍如巨獸的大海,顫顫道:“跳下去……”而他身旁的小女孩早已嚇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緊緊地拽住哥哥的衣角。
已經沒有時間在讓他們任何一個猶豫了,不然他們三個一個都活不成:“快點啊!相信我!”若璃焦急地看著兩個明顯稚嫩的孩子,一雙如水的大眼滿是真誠的擔憂。
也許是困苦的生活讓稚嫩的孩童,被迫早早地懂事,哥哥咬咬牙閉著眼跳入了碧波中,身後的船屋也一點點地沉入大海中,最後不見一點蹤影。
若璃單手緊緊地抱著兩個小小的孩子,看著單臂慢慢地向岸邊靠近:“抓緊了!”
唐儒早已擔心不已地乘著另一艘船向若璃靠近,將一條繩索扔向她:“若璃!快接住身子!”
雖然海水徹骨寒冷,但是筋疲力盡的若璃早已滿頭是汗了,她一把抓住繩索,任由他們將她和孩子們拉上船。
當三人安全脫險,所有人都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但也由衷地將讚賞的目光投向若璃。
孩子們的母親感激涕零地抱住自己失而復得的孩子,神情激動地不停對若璃道謝:“謝謝!謝謝若璃小姐!謝謝……”
平延為若璃披上一件外衣,遞上乾淨的布條讓她擦去滿臉的海水,參加營救的漁民都圍了上來:“若璃小姐真勇敢啊!天黑浪又高的海裏也敢往裏跳!”
“是啊!是啊!”
“對,比我們這些大男人還要強呢!”
若璃看到大家如此感謝她,稱讚她,從內心感到愉悅:“哈哈!小事一樁!”
一旁的唐儒若有所思地望著若璃,眼神中帶著那麼點愁慮……
還是那麼深沉的夜色,承文藥堂的大門卻虛掩著。
搖曳的燈光映照著若璃熟睡時甜美的樣子,兩個孩子緊緊地依偎在她的懷中,三人睡得好安詳。
看著若璃宛若孩童的睡顏,唐儒的眼神溫柔似水,燭火下那裏有他這輩子最疼惜的東西。
房門被輕輕推開,有腳步聲慢慢靠近唐儒,他收起眼底所有的不應該,平延端著剛煮好的茶走近他:“這些孩子非要和小姐一起才敢睡呢!”
放下託盤的平延給唐儒倒了杯茶遞給他:“經過了這麼大的危險,這些孩子認定若璃小姐是個安全的依靠吧!”
依靠……
唐儒回味著平延的話,他不知道堅持這麼多所堅持的,對若璃是最好的嗎……
雖然這麼多年來,他盡全力成為若璃最安全的依靠……但是就像這些孩子一樣……她又她應該回去的地方……
她應該穿著端莊美麗的華服,儀態優雅地接受天下百姓的跪拜,而不是像剛才那樣,做那些危險的事……
“平延,明天我和若璃要到紹興去,藥堂的事就麻煩你了。”唐儒決然地不再去看酣睡中的若璃。
他不能忘記自己的責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