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绯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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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瑜一直等在宴客厅里，不知不觉便到了黄昏，看着那轮金乌收起自己满身金光，就要逃回地底。她膝盖跪得酸疼，后面直接改成盘腿坐着，余光瞥着门口鬼鬼祟祟打量她的奴仆，忍不住开口问“庆王殿下还不回吗？”
“早跟娘子说过了，殿下今日不会回来。”那奴仆似也有些委屈，声音低低。
“那么再请问，庆王殿下今日是去了何处，你告诉我，我心里也有个底。”沈寒瑜等得没了脾气，整个人都有些蔫儿了，也顾不上自己说话的语气。
“殿下今日去了安阳公主府。”
安阳公主，是那个圣人的养女府中么？“庆王殿下和安阳公主关系很亲近？”
“那肯定十分亲近呐！安阳公主可是……”那奴仆话说一半才意识到失言，赶忙闭了嘴。
沈寒瑜等不到人，总不能一直在庆王府等，终于站了起来，还是按照汉人礼谢过那奴仆：“今日多谢殿下款待，寒瑜叨扰，给贵府添乱了。烦请送寒瑜出门去吧。”
话刚出口，就听见坊外敲起昏鼓来。一声声敲得她心烦意乱，更是着急。
“娘子稍等，奴婢去备车。”
备车好啊备车好，她还没有做好半路被武侯抓走的准备。
那奴仆应该也是个练家子，驱马又快又稳，沈寒瑜回到沈府时，昏鼓尚未敲完。
“多谢。”她没能顾上关心那奴仆应该怎么回去，提起裙子便匆匆往自己的卧房去，走的是平日最少人走的那条回廊，却还是被长兄堵了去路。
“瑜儿，怎么现在才回？”沈英纵表情看起来温和，却总让她觉得阴森森的，昨晚在正厅挨打时也是，她总觉得最近这位兄长怪怪的。
“寒瑜陪四娘去了一趟白马寺。”
“四娘午前便回来了，你怎么拖到现在。刚刚那辆车是不是庆王殿下的车？”听罢沈寒瑜看了一眼天光，心中叹了口气，这么暗都能看出那是庆王的车吗？她看着和自家的马车也没什么差别呀。
“是，寒瑜去了庆王府。”
“可曾见到你那未来夫婿？”沈英纵突然笑了，让沈寒瑜听着心里更是有些不安。
“未曾，庆王殿下今日不在府中。”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说今日真是不顺利，早晨抽了下签，午后去找庆王也没有见到。明日还不知找个什么理由出门去好呢。
正在她惆怅的时候，沈英纵又开了口，“今日你见不到是应该的，为兄听说殿下明日在府中设烧尾宴，应该是要提前做准备。”
胡说，今日那位殿下明明就是……烧尾宴！那明日殿下断然不会离开宴席了。
她看了一眼兄长，断定明日他应该也会参加，便问道，“这烧尾宴，可需要什么请帖？”
“那么当然！只有服紫服绯的官员才有机会去庆王殿下的烧尾宴呢。”开玩笑么，那可是庆王殿下，做了八年正五品上的定远将军，回宫前便赐封亲王，承了当年他父亲的爵位，可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见到的。
沈寒瑜听出兄长口气中的不屑，没有再多问，正道儿她走不了，偏方她心里多得是。
“兄长审问结束了么？”沈英纵听得一愣，收起笑说，“兄妹一场，哥哥关心妹妹罢了，说什么审问。”
但沈寒瑜并不这么想，“刚刚兄长那个气势，让寒瑜以为自己犯了什么死罪呢。”
话说完便头也不回往自己卧房去了，心里却盘算着什么时候去兄长房中找一找那本请帖。今日那个奴仆，也没提过要设宴的事情，倒确实是看到奴婢在忙碌，准备的果酪也都新鲜高级……
那小奴太不厚道了，怎么说她也算是未来的庆王妃，一张帖子都不愿发么？
沈寒瑜有些懊恼，晚食也没有吃太多就匆匆收拾了。她悄悄摸到后花园，看到阿爷正点着灯和兄长博弈，两人此时正下得酣畅。估摸着怎么也还要继续半晌，她就悄悄潜进了兄长的卧房。
但是事情并没有特别顺利，翻箱倒柜找了许久，连褥子下面都摸了，也没有看到半张跟请帖扯得上关系的纸。
又不是什么要紧东西，怎么藏得这么谨慎！
从兄长的房间溜出来，又想去阿爷的卧房，远远的却听到三娘和主母正在谈话。想起平日那几位娘子和主母对自己的态度，沈寒瑜便没有坚持，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为了见庆王也不必引得自己一身骚，被三娘和主母捉住，明天指不定又要挨一顿鞭子，别说什么烧尾宴，恐怕连饭都吃不上。
卧房的母女二人自是不知沈寒瑜心中那点心思。只见这位沈府主母江氏手里正握着一本黛青的牒书，请帖二字在有些昏昧的房间里闪着金光。
“这请帖，三娘，你当真觉得不给九娘比较好么？”
三娘看着那本牒书，沉吟了一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不是不愿嫁么？这帖子给她有什么用？她去了恐怕是敢当着殿下的面提退婚的事情。退婚事小，引得庆王迁怒沈府事大。”
江氏闻言点头，“唉，人生造化，该是她的自然是她的，想来她也是可怜，若真嫁给那位殿下，日后恐怕也难有好日子过，三娘往后让娘子们收敛一些，不要总是给她找麻烦……她毕竟不是沈府的，说出去让人看了笑话。”
沈寒瑜在府里摸黑绕来绕去，最后在回廊尽头转弯，折身进了四娘的卧房。四娘手中正拿着针线，绣着那幅她早早就在准备的鸳鸯戏水图。
沈寒瑜记得，大概是从年关之前开始，四娘就在四处找人作画，找了好多画师，最终才选定了这一幅。她看不懂什么鸳鸯戏水，但四娘这么用心准备，必然是好东西，加上四娘绣技精湛，两只鸳鸯看起来十分生动，让她忍不住夸赞。
“四娘真是心灵手巧。”见沈寒瑜过来，四娘也放下手中针线。
“九娘怎么过来了。”她赶紧让奴婢收拾出一张胡床，让沈寒瑜坐下。“我这里有些乱，九娘莫嫌。”
沈寒瑜摇了摇头，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坐下，才缓缓开口，将今日发生的事情抱怨给四娘听。四娘则重新拾起针线，低头继续绣着。
烛灯放在四娘面前的案上，映得她脸颊发亮。沈寒瑜看不清她的表情，觉得有些无聊，眼神便在房间里四处看看，最后还是落在四娘半倚的那张案上。线团下面有一张纸，她伸手捻出来看。
“古镜重圆，求夫而婚。门庭改换，儿孙福禄。”
这是四娘午前抽的那支签吧，看起来应该是吉签。沈寒瑜不太懂签文的含义，便问，“那位仙人是如何解签的？”
四娘这才看向沈寒瑜，眼底难掩喜悦，“仙人是这么说的，‘淘沙成金，骑龙踏虎。虽是劳心，于中有补。’”沈寒瑜听罢忍住了没翻白眼，就不能说得直白一些么？那仙人也是老糊涂了。
四娘也看出她的困惑，笑着解释道，“我今日求的是姻缘，问我能不能和当初那位郎君再相见。这签诗的意思就是，会有好的结果。”
“那这就是好事了？”
“自然是这样，所以花鸟牒的事情九娘莫要再打主意，顺其自然，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看着四娘开心，沈寒瑜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昨天偷牒失败，断然不能再用同样的法子解决四娘的问题，她一直担心四娘心中在意，如今看到这签诗，心里一块石头终是放下了。
这下她只需想办法让庆王退婚即可。
房间里重新恢复平静，两个人面对着不再说话。沈寒瑜觉得有些尴尬，心里想着说些什么然后就告辞回房休息，正犹豫着，却听到四娘开了口，“九娘明日是不是想去庆王殿下的烧尾宴？”
那是自然，不然再过几日，那夜叉恐怕就要直接往府里送彩布选日子了。她点了点头，心中疑虑又起。
“我有办法。”四娘停下手中的活儿，站起来从方柜中取出一个包袱递给沈寒瑜，“这身衣服是之前阿娘还在时穿过的，可能旧一些，但是糊弄一下庆王的奴仆还是有余，你明天穿这身去罢。”
沈寒瑜打开包袱，看到里面浅绯的襕衫，心中非常感激。她正愁明天想不到办法呢！现在常服在手，只需要支开府中的奴婢就可以了！这几日阿爷看得太紧，偷溜出门不知是否可行。
四娘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明日我会帮你。”
什么？
“明日府中奴仆奴婢都会来我这里，为我挑选送入宫中的绣品，帮我整理绣线。九娘只管晚些起，穿着这身绯服去找庆王殿下便是。”
沈寒瑜此刻就差附身行大礼了，这样好的姊姊，若不是血统相隔，她真想大仇得报之后带着一同回到回鹘。她兴奋谢过四娘，声音都有些哽咽，“四娘你对我太好了！”
她双手捧着四娘的，眼角几乎渗出泪来，然后像是摸什么宝贝一般看着怀里的绯服。
“九娘先前为我窃牒，我送你一身绯服，也算我们扯平了。”四娘收起笑容，目光看了看沈寒瑜的包裹，最后又看了看自己那张签诗。
“娘子宽心，此卦串镜重圆之象，凡事劳心有贵也。”今日解签，那华发老人便是这么为她解的签。她看着此刻正开心着的沈寒瑜，眉头轻轻蹙起，却最后什么也没说。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绯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