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饮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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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瑜拉着那位小仆疾声问道：“这匹马的主人现在何处？”
小仆被她的细甲掐得吃痛，却又认出她是沈公家的娘子，忍着痛不敢发作：“殿下已经上去了。”
她猛然回头看了一眼白墙绿瓦的白马寺，看着上上下下的行人，猜测那位庆王殿下究竟在何处。
膝盖的酸痛还继续着，她却顾不上，重新抬腿踏上了台阶。那跟着的奴婢看着自家娘子又上去了，也提着裙襦跟了上去。两个人围着白马寺转了好些圈，都没有看到一个长得像庆王殿下的人。
眼看时间就要过午，天色越来越晒人，奴婢也撑不住了，拉着沈寒瑜的衣角劝她，“九娘，不如去庆王府等罢。这样没头没脑地找，也不知那位殿下是长成什么模样……”
沈寒瑜没有多折腾，点了点头同意了。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她饿了。早食那点馎饦早已顶不住她这样来回折腾。
于是两人出了白马寺，决定先去附近的酒肆吃一顿饭。等吃饱有力了，再去庆王府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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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去看看？”方才的鹤发仙人此刻正烹着茶，听着门外细碎的脚声从近到远，又从远到近在寮房门口转了几圈，最后终于放弃远去了。
仙人看着面前坐得端正的季鸿雪，此刻还认真盯着茶壶，好像并不关心外面的那位。
“问你话呢，装什么聋？”他倒是坐得住，仙人伸手到季鸿雪额前，迅速弹指崩了他一个爆栗。
这时季鸿雪才抬手按住额头，“老师想让我去看什么？”
还装傻。仙人作势就要去找笤帚，季鸿雪才忙不迭开口，“学生错了！”
“哼。”还治不了你了。仙人拿了张帕子搭在茶壶耳侧，耳朵却注意着季鸿雪。
“那孩子应该是要来退婚的。”他知道这一天总要来，却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在白马寺碰到了。八年未见，那孩子还是那样，柔弱不善言辞。抓了他的衣袖竟然也不道歉。
当年教她那些礼仪都抛却脑后了吧。
“蕴和。”季鸿雪从回忆中醒过来，抬头对上老师的眼睛，又吃了一记。
……
为什么总是偷袭？
“没想到堂堂庆王殿下，也有被退婚的时候？”仙人单手斟茶，一点规矩没有，随意为季鸿雪也倒上一盏，眉毛一挑，示意他尝尝。“那孩子是不是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整日带着个夜叉面具，真是挡桃花呢！
季鸿雪认真品尝那盏茶，感受甜涩的味道充盈在唇齿内，最后滑进喉间，心中不禁赞叹，老师果真茶圣。
至于他的相貌，对于他来说和金银财宝无异都是身外物。只是那是他忧心烈烈养着的孩子，内心多少会有些遗憾。
十年前才把她背回鸣沙时，她还是个瘦小的孩子，个子比平常的孩子还要矮一些，根本没有回鹘人高而壮的身材。那孩子小时候便不喜欢说话，一开始总让人觉得她是哑巴，后面还是他季鸿雪，日日带着她使用碗筷，学习雅言。
只是不知道，这孩子在沈府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沈公是不是真的对她还好。
思索中，他竟然囫囵吞了好几盏茶，被老师猛地夺过了茶盏，“武夫，为师的好茶岂能容你这么糟蹋，不会喝就滚罢。”
“那孩子今天抽到的什么签？”
“下签。”
“签文如何？”
“临风冒雨去还乡，正是其身似燕儿。衔得坭来欲作垒，到头垒坏复须坭。”
千般用计，晨昏不停，劳神劳心啊。
季鸿雪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九娘是真的不愿嫁。
“你不会心里在盘算什么不该盘算的事情吧？”看着突然安静的学生，仙人有些怀疑。
“那老师不如现在就算一算学生在想什么？”季鸿雪眼神看着茶案上随意放着的铜币，轻笑两声。
话音刚落，就看见老师身手敏捷抄起那两枚铜板，狠摔在木地板上。当当两声之后哗啦啦地慢慢停下。
看着突然生气的老师，季鸿雪笑得有些无奈。
老师人称白马半仙，但他也并非从来就是半仙。原叫陆琮，是长安城早年的茶圣，煮茶的技艺与他的诗齐名，专为圣人烹茶作诗的，人过古稀却突然因言获罪被贬，之后才来到这白马寺里学起了六爻卦术，整日里坐在门口为香客解签，渐渐地也就没人记得什么茶圣，只记得这白马半仙了。
季鸿雪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的两枚铜币，心知老师根本不爱占卜之术。
看着老师两鬓白发，他还是忍不住说出了那句话，“老师，若学生有办法让您重返朝廷，老师可还愿回去？”
陆半仙听罢面色未改，安安静静地将茶壶茶盏都用滚水冲洗干净，整齐摆放回茶盘中，最后才将目光移到季鸿雪身上。
“庆王今日不是来喝茶的，倒像是来诏安的。既然茶已喝了，庆王请回吧。”
这就下逐客令了，这老头儿也太开不起玩笑了些。季鸿雪也不恼，起身准备告辞，转身时却被老师一脚踢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
“逆子！滚吧！”半仙将他赶出寮房，砰地关上了门。
“老师，鞋。”只见木门开合，一双乌皮六合靴从门内飞出来，被季鸿雪双手接住，伴随着的还有老师那声极重的闷哼。“明日学生烧尾，老师可别糊涂忘了来。”
季鸿雪也不生气坐在寮房门前将靴穿好，心里却叹了口气。老师因言获罪也是因为他吧。若不是他当初坚持，自己也不必沙场八年，老师也不必被软禁在这寮房……
不知现在再想挽回，是否为时已晚呢。季鸿雪看着自己腰间的金鱼袋，这是他昨日用之前的银鱼换的。现在的圣人和长安城都不似看起来那般平静，自己十五岁起从未接触过长安城内的事务，此计还需徐徐图之。
“蕴和，八年了，你也该收心了。”圣人是这么说的。
可要他收什么心呢？这庆王身份，以及自己这被赐的季姓，都注定了自己只能是圣人手中的一把剑。剑能有什么心？
还不是圣人想让他杀谁，就杀谁。这样想着，便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奴仆来到季鸿雪身边时刚巧就看到自家殿下一脸阴骘，下一秒就要杀人的模样，立刻头埋得极低，声音也快消失，“殿下，刚刚沈家九娘在寻您。”
“嗯。”
“小的听说她们应该是要用过午食后去府中等……”听着殿下没有出声，奴仆更是紧张，说到后面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你回府上，告诉她们不要等，今夜坊门关闭之前，我都不会回去。”
“殿下要去哪里？”话问出口奴仆便自觉有病，殿下去哪儿做奴婢的自是管不着，双眼紧闭，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耳畔却听到殿下声音清和，“去找安阳。”
“对对对，殿下回来是要见见安阳公主的。小的这就回府去。”说完便飞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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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瑜在庆王府门口吃完了第二块冰，两手之间被凉得透红，这位庆王殿下还是没有出现。
虽她没有拜访他人的经验，但像庆王府里这么没礼貌的奴婢她还是第一次见。人还没进门就让离开，说明自己身份来由还恶狠狠地说今日庆王不在娘子别等。
真是岂有此理！
“娘子，要不今日先回府，一直在庆王府门口站着，也不成体统啊。”一旁的奴婢早就晒得面容扭曲，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沈寒瑜抬头看了看空中烈日，不禁腹诽，不过是些许炎热，长安城的奴婢实在是娇气。她撅了噘嘴，摇了摇头，“不，今日我一定要等到他！”说完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又走上台阶去敲那扇绯红的木门。
“咚咚咚。”
门里出来的奴仆也有些无奈，探出个脑袋，眉头皱得紧紧，“娘子回府去吧！今日我家殿下确实不在府内。”
“我知道！他去了白马寺。你让我进去，我要进去等他。”
奴仆听着更是无言以对，“娘子不要让奴难做呀……诶诶诶，娘子这是做什么。”
之间那沈府小娘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推着大门就要进去，那抵着门的奴仆也是没想到这小小娘子看着瘦小力气竟然这么大，又生得灵巧。柏木门被推开一些缝隙，娘子躬身一钻就进来了。
他甚至都来不及关上门哩！
看着沈寒瑜已经进门，他也不好再阻拦，一改先前阻拦的语气，恭敬地俯身作礼：“那娘子随奴婢来吧。”
庆王府比沈府还要大一些，回廊漫长又曲折，沈寒瑜被带着弯弯拐拐，才到了一处宴客的厅房，摆了一张长案，也算当她是上客。奴仆带他到了宴客厅，什么也没说，便下去了。
好在庆王府多绿植，在这间厅房里等着，确比站在门口晒太阳舒适许多。等待中途，不少奴婢送来许多凉食，各式果酪算是基本，后面还送了些冰镇的乳茶。
沈寒瑜目光扫过这些摆满食案的各色凉食，最后落在那盏乳茶上。这是亲王才有的待遇，不仅如此，这乳茶更是回鹘民族最爱的饮品。她看着盏中浅褐的茶汁，心里隐隐有些激动，却是迟迟都没有端起那盏茶。就这么端坐在案前，眼睁睁地看着碗里的冰都融化掉了。
不知为何，本来炎热的天气，在那盏茶上来之后，都变得有些阴冷了。
作者有话说第3章 饮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