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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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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同文,车同轨,度同制,可秦国,总是要修内政的啊。”
“我儒家先贤孟子曾言:‘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秦国尚法,乱世重典,可高压之下,人就如同绷紧的弦,一到极致,便会断裂,庶民不可能一辈子都要忍受这样的惶恐。”
嬴政紧紧握着手中的杯子,“还有,不知尚公子想过没有,如今的军爵制,那吊在眼前的爵位,土地,推着臣民一路奋勇,那战事平息之后呢?军爵制该何去何从?我听说如今,秦国便有那等拿着无辜之人的首级,强加罪名,拿去邀功领爵的吧?”
“可这两样,恰恰是最难做到的,不是吗?”他抬头,“你指出了弊端,但解决这样隐患的方法呢?”
姜星霜笑笑,倚在车壁上,“所以,前者的解决,需要儒法并行,但法依旧要凌驾于儒之上,法骨儒皮,法约束人的行为,儒教化德行,但后者……不需要太在乎,有个面子便成。”
“昔年商君改革,却亡于商法,孝公一去,所有被他截取了资源的贵族一拥而上,受车裂之刑,全族被诛。”
“现在的军爵制,受益者众,你应该早早就看清了弊端。”
“还有秦国参军制,全民皆兵,许多‘斗食者’下的小吏参军,流动性太高,许多人来不及成长,就死在战场了。”
此番话落,马车内寂静无声,二人视线交汇,胶着。
许久后,嬴政才道:“女郎不愧与韩非先生还有李斯是同门,只是,已有的条例要改变,哪里就那么简单?”
“你高看我了。”她不过就是一些科普看得多了些,拾人牙慧罢了,可比不得这样惊才绝艳的当世人杰。
至于会不会有什么蝴蝶效应,她才不管。
这时空已经崩成这样了,不差她一个。
车厢外传来了盖聂的声音,“公子,以我师弟之力,恐难以与玄翦抗衡,师弟有难,我想回去助他。”
嬴政挥挥手,“去吧。”
盖聂点头,作了一揖,“多谢公子,还望姜女郎费心了。”
而后纵身离开,姜星霜走出去坐在车辕上驾车,马车沿着既定的路线继续行驶。
她抬头看看天空,夜色如水,皎月清辉,群星闪烁,不知千年后的星光是否依旧。
一袭白色的衣角出现在余光之中,嬴政坐在了另一边,声音比夜色更醉人,“女郎有心事?”
“人生在世,谁还没点心事?”
嬴政也不在意她的敷衍,轻笑道:“可你正当妙龄,本该无忧无虑,就像韩非先生的妹妹红莲公主那般。”
“尚公子说笑了,人生而不同,命运天差地别,有的人,背负地更多,便如——”她抬眼,看着嬴政,笑意漫不经心,“王上一样。”
“你看那满天星斗,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千年了,依然有人锲而不舍……”
“如此,怎能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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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郑的角逐结束,盖聂赶了回来。
韩非与嬴政立于山巅之上,相对而立。
“先生,寡人欲铸一把天子之剑,不知先生可愿与寡人一起?”
李斯站在后面,看着少年君王向自己一直追赶着的师兄伸出手,心下复杂难言。
他这一刻清楚地意识到,他还是不如师兄。
心中不甘,嫉妒交织,撕扯,终究消弭于眼底,扎根更深。
坐在树上的姜星霜看向不远处,微微眯眼,有些不适应这晴朗的日光,晃着腿,树枝树叶哗啦啦地动了起来。
“李斯——”那边的蓝衣青年神色一顿,“好心提醒你一次,有野心是好事,但不能被野心蒙蔽。”
后者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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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回了新郑就受到了来自小公主的轰炸,“这种事情,你们竟然都瞒着我!”
奶凶奶凶的。
这是姜星霜对她的第一印象。
红莲注意到了她,仰着下巴,“你看什么看?”
姜星霜笑眯眯的,“我在看美女啊,红莲姐姐,你这个发簪我记得是新出的花样吧,还有这裙子的花纹,看的时候,只觉得腰更细了,和发簪也是极搭的。”
说到这个,红莲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小跑到她身边,“好眼光,总算有个和我讨论这些的女孩子了。”
“但是先缓缓,他们瞒着我的事情,我还没算呢!”
韩非刚松一口气,就又丧眉耷眼:的。
“我不管我不管,我也要加入!为什么小良子都可以,我不行?”
姜星霜就看着她闹,心情颇好地喝着茶,被这称呼雷得直接呛住了,咳嗽不断。
“小良子?哈哈哈哈我的天,可真有才!”
红莲转过身,娇娇俏俏的,背着手道:“你也觉得好玩是吧?哥哥还要我叫他子房哥哥,明明就比我大了那么几天,才不要!”
莫名被殃及的张良摇摇头。
生活不易,子房叹气。
再看看一边笑的正欢的姜星霜,心里更是无奈。
韩非终究是没拗过红莲,答应她加入流沙。
又闹着要给大家取代号,最后看向窗边站着的玄衣少年,有些羞涩扭捏,不自觉地抓着裙子,“就叫你——庄,好了。”
见此,姜星霜又是笑出声,戳戳身边的焰灵姬,“你看,明明是她想……”
焰灵姬也捂着嘴笑了起来,柔情似水,低声道:“我看啊,再过不久,咱们九公子就该多个妹婿了。”
“卫呆毛那脾气又冷又臭的,竟然还有女孩子喜欢,难以置信。”
姜星霜刚说完,卫庄转过身来,面色不善,盯着她道:“你若是想和我切磋,我乐意之至。”
“就是别哭着喊着找你师兄。”
红莲听到了只言片语,虽有些脸热,却还是不失大胆,含情脉脉的目光就落在卫庄身上。
姜星霜挑眉浅笑:“怎么,还不让人说?把你那根呆毛压下去再说嘛!”
两人剑拔弩张的,似乎下一刻便要打起来。
韩非忙出来打圆场,“停停停,不是商量对付夜幕嘛,这还没个头绪呢,坐下来坐下来。”
等红莲回宫了,天色也黑了,韩非才拉着众人说要重建紫兰轩。
卫庄收七绝堂的上贡钱,有钱;
张良出身相府,贵族一个,有钱;
弄玉琴艺高超,时常有打赏,有钱;
紫女开着紫兰轩,更不必说,有钱。
姜星霜有家族产业撑着,自己背靠齐国王室,毫不费力拿出一袋子金子。
这下子,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韩非身上。
可这货磨磨蹭蹭半天,才扣扣搜搜地摸出来三枚金子。
紫女眯起眼,眼神危险,“你说要还我一个新的紫兰轩,结果自己就出这些?”
姜星霜坐在张良身边,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懒懒道:“我早说了,这就是个爱喝酒的穷鬼,指望他有钱,做梦更快一点。”
“当初在小圣贤庄,庄内不让饮酒,他每逢下山之际,就要喝个痛快,还得找我借钱,回了韩国,无人管束,果然变本加厉。”
被人掀了老底儿,韩非只能摸着脑袋干笑。
他看到张良在一边红了耳朵,浑身不自在,忙转移话题,“师妹,快放开子房,你压在他身上很重的。”
姜星霜的脸立刻拉了下来,面色不虞,手伸出捏住张良的下巴,“告诉他,我重吗?”
张良感受着下颌处传来的细腻温热,脸色爆红,说话也有些结巴,“不、不重。”
随后低下头,任由姜星霜施为。
韩非捂住心口,一副受伤的表情,“子房你可真是,我师妹才来多久,你就偏向她了?”
“我伤心了。”
姜星霜翻个白眼,“你可真是把痴男怨女的姿态学了个十足十。”
随即皱眉,眼神在他和张良之间打转,狐疑道:“不对,我记得你曾说过,若张良生为女子,你要娶为妻?”
“你不会要效法魏安釐王与龙阳君吧?”
她皱起弯弯的眉,心想可别。
韩非想笑笑不出来,耸耸肩,吐出一口浊气,“好吧,你赢了。”
“韩兄当初只是说笑罢了。”
其他人看着韩非这副窘相,齐齐笑了出来,卫庄都没忍住补一刀,“所以有时候,话少也好,至少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韩非就当听不见,“我可和你说,子房很纯情的,你别随意撩拨,他可是新郑城女子择夫君的好人选。”
姜星霜捧着脸真挚道:“真的吗?我不信,除非你现在证明给我看。”
把韩非气得险些跳起来。
惹得众人又纷纷笑起来,看他热闹。
韩非逡视一圈,这些人里,卫庄一看就不好惹,紫女是他债主,弄玉是个女孩子家,不好针对,姜星霜更不用说,于是就跑到看起来性子最和善的张良面前,“子房啊子房,你就这么笑话我?我可是为了你的清白着想。
张良歪歪头,看起来乖得很。
他看看旁边被挤开的姜星霜,已经眼神不善地盯着韩非了,“韩兄,对不住,只是你还是少说……”
这就是知己间的默契了,韩非话锋一转,打个哈哈就过去了,饶是有紫女姑娘又出一部分,这些也远不够重建,那么就得让这些金子,生出金子来。”
张良立刻接话道:“如今新郑商业,大半为夜幕把持,难不成……韩兄是要对翡翠虎动手了?”
韩非笑了笑,点点他,一甩广袖,紫色华服光晕流动,月色下桃花眼都朦胧氤氲起来,“知我者,子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