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星》Yosii

28、贰拾捌·奖励

　　身边的雾气越来越稀薄，直至现出背後那些熟悉的建筑来。那是属于一千七百年後，他们所处的那个年代的房屋。
　　尼诺和奎多站在街面上。
　　雾气彻底消散，四下里一片静谧。两个人屏住呼吸，生怕这只是自己的另一场梦。远方隐约传来一丝歌声——是夜游诗人所唱颂的那首十四行诗——他们这才意识到，这就是他们的世界。
　　“我们真的回来了！”魔法师笑了起来。
　　他拽着猎人回到自己家里，第一时间开始查看家里的东西。由魔法驱动的日程表还在尽职尽责地发着微光。尼诺看清楚日期，着实松了口气。
　　“太好了，时间还是走的那天晚上。我没有错过魔考……就是还得再花点时间补习了……有些知识点又得重新背了……”
　　“那个，尼诺？在你考试之前，我能不能跟在你身边？”奎多一脸正色地表示，“我一定要保证你的安全，毕竟有那种人存在。”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我之前就是这么打算的。”
　　魔法师挑了挑眉毛。
　　正好，关于那个自己还没有想清楚的问题，有对方在身边，也可以再想想，再看看。
　　“我去收拾隔壁的客房给你住。”尼诺无意识地拽了拽衣服下摆，指尖碰到口袋里一个陌生的东西。
　　咦了一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白色的水晶来。躺在他掌心中的那一刻，水晶开始发出阵阵柔和的光芒。
　　“是你做的那枚水晶吗？”仔细看了两眼，似乎很像，不过奎多无法确定。
　　“是。”魔法师很肯定，然而下一秒他就发现，这枚留影晶非常干净，里面没有记录过任何场景，“阿，怎么是空的？”
　　很遗憾没法再看一眼当初的画面了。
　　或许是因为，那些事本来就是……不存在的吧。
　　大闹芒星城只为带走心爱宝物的巨龙奥莱德；为了追寻爱情毅然退婚的美丽少女米伦达；温柔善良，保护整个芒星城的大骑士长风；誓要成为世界第一伟大魔法师的卢格；为少女的爱情创作歌谣并一直传唱下去的吟游诗人菲尼斯……
　　一切都消失了，可他们每一个人，都仍在自己的记忆里。

　　从这天起，两个人开始了平淡如水的同居生活。
　　完全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距离魔考还有那么几天，奎多就顺利成章地一直住在尼诺家里。顺带一提，他的卧室其实就是他们在卢格那里借宿的那间客房。
　　尼诺每天待在家里专心备考，背他的芒星城史，练习一些看上去十分轻松的魔法。
　　奎多有时白天出去，回来便带着两人份的餐点。他将猎到的野味卖去餐馆，变换些不同口味的美食，专心投喂家里的考生。
　　第四天，猎人拎着两只山鸡打算卖掉，再去买几个羊肉馅饼，结果走在路上，他就觉得非常不对劲。几乎所有的路人都在热烈讨论着什么，恨不得连手中的工作都不管不顾了。餐馆里也不例外，奎多在这里终于听见了相对完整的版本。
　　“城主在广场宣布了一件大事，眠星城要改名了！说是要改回一千年之前的那个称呼，芒星城！”
　　“咱们城还叫过这个名字呢？”
　　“而且，现在夜里可以出门了！”
　　“真的吗？！”
　　“那还有假！那时我就在广场上，城主说，诅咒已经消失了！是大魔法师告诉他的！咱们自由了！”
　　“我说怎么能听到这两天夜里有人在外面走动，还以为又是哪里来了不要命的家伙！”
　　“听说是有非常厉害的魔法师，帮助了我们。”
　　“城主说要奖赏那个魔法师呢！我离开的时候，大骑士长正在整队，准备从广场出发！”
　　奎多一听到这话，带上新鲜美味的羊肉馅饼，迅速离开。

　　如果是功劳被抢了倒没什么，不管是尼诺还是自己，都不会在意，只要不是来找麻烦的就行。自己是无所谓，可尼诺还要考试，还要继续在城里当魔法师。
　　猎人堪堪赶在队伍到来之前，叫开了门。他三言两语将事情说完，长长的队伍便在门口停下了。
　　英俊的大骑士长在队首，黑色的披风在他身後扬起优雅的弧度。骑士们的队伍整齐划一，显得庄重肃穆。而一辆由四匹白马拉着，带着城主标记，装饰华丽的车驾才是这支队伍的核心。
　　无数人跟在队伍的後面，挤进这狭窄的小道，试图见证即将发生的一切。各路邻居们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样的大场面，纷纷跑到窗口围观。
　　大骑士长只是队伍的引导者，从车驾上走下来的城主本人，再加一位身穿星辰法袍，年迈且面容慈祥的大魔法师，才是身份最高的两位来访者。
　　尼诺和奎多向两位大人行礼，将他们请进屋子。
　　大魔法师制止了想要给他们准备红茶的尼诺，率先做起自我介绍。“我是芒星城的常驻大魔法师兼占星师申尼德。”他微笑着看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尼诺·莫特苏特，奎多，我的预言梦境告诉我，你们二位成功地破除了芒星城一直以来的诅咒。并且令人高兴的是，城主大人已经通过几个夜晚的测试，确认了这一点。所以，方便和我介绍一下，你们究竟是怎么解决这件事的吗？”
　　于是尼诺简单讲述了他们三次介入米伦达和龙的故事，最终促成了米伦达的梦想。他有意跳过了风和卢格的部分，因为他下意识地觉得，现实中的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走到一起。
　　听完全过程，大魔法师赞叹不已。“阿，原来是这样……多亏了你们二位的勇敢与善良，才能拯救这座古城！”
　　尼诺抬手，捏了一根小小的指节比划着。“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幸运，毕竟我们遇到的是我的先祖。所以，我们终于可以在晚上举办烟火表演了是不是？”
　　城主面带笑意。“那是自然。魔考结束後就会举办，我将公开征召合格的商家参与节日狂欢。是的，我将你们解决诅咒的那天定为芒星城的恩庆节，烟火表演将是恩庆节未来的保留项目之一。尼诺·莫特苏特，我意图聘任你作为今後庆典上的专职魔法师，你愿意就职吗？”
　　然而，魔法师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请问，我可以拒绝吗？”
　　申尼德慢悠悠地开口。“作为一名魔法师，你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站在那里就可以获得民众的鲜花与欢呼。名誉、钱财、权力、美女，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召之即来，应有尽有，你不愿意吗？”
　　“我不需要这些，我只想当一条……呃，我的梦想就是，有一点钱，够我自己平时的花用，安分守己地过日子，这样就可以了，我就知足了。”
　　城主和申尼德对视一眼。“这么简单？”
　　“是的。”魔法师小心翼翼地点头，“所以，我可以拒绝吗？”
　　“自然可以，这是你的权利。”城主转向奎多，“那，这位猎人，你也可以提出你的要求。尽管我没有魔法师的职位提供给你，但不管是其他方面的任职，还是钱财，我都可以点头。”
　　“哦，我的话，只有一件小事需要您的帮助。是这样的，我这个人非常记仇，之前我听到有人——那人是个魔法师——想要算计这个家伙，”奎多面无表情地指一下身边的尼诺，“比如让他不能顺利参加考试什么的。我觉得这种行为十分的不合适，影响很不好，是不是……”他止住话头，看向两位大人。
　　尼诺看他一眼，忽然觉得有些脸热。明明，自己都不怎么在意……那种事情的。
　　城主立刻叫来大骑士长，吩咐他去查清，是什么人在试图扰乱考试的公平与公正，务必要让全城的人都引以为戒。
　　“两位居功至伟又不贪图名利，你们的高尚品德值得整个芒星城的赞扬，”城主拍了三下手掌，两名骑士各捧一只精美的木盒走到他们面前，“这才是你们应得的奖赏。”
　　骑士们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东西，一枚金光闪闪的奖章，压在一卷厚厚的羊皮纸上。
　　“你们两个人是一样的奖励。这是表彰你们英勇与智慧的奖章。未来芒星城将在每个满月的夜晚举办烟火庆典。下面是一份协议，我许诺给你们庆典当晚，参与庆典的全部商家税赋的千分之一。你们每人千分之一，可以随时去城主府支取。具体的条款都写在协议里了，如果没有意见的话，签下你们的名字，即刻生效。”
　　“哇！”尼诺的眼睛瞬间亮了。
　　太棒了，自己以後可以专心致志地做个快乐的咸鱼了！躺着就有钱拿，多么幸福！
　　尼诺和奎多很快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确认过全部条款後，签下各自的名字。

　　送城主和大魔法师离开时，外面有吟游诗人正在唱诵这两个人是如何拯救芒星城的故事，赞颂他们的不屈不挠，赞颂他们的英勇与智慧，曲调悠扬，朗朗上口。
　　听得如痴如醉的人们为他们两个人的出现而欢呼不已。眼尖的猎人刚好看见人群中某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抬手压住自己的帽檐，正在逆着人群偷偷地溜走。
　　没记错的话，就是在酒馆里扬言要对付尼诺的那个魔法师。
　　诶？这不是巧了吗！
　　“我尊敬的大骑士长，如果我没有看错，应当就是那个家伙了。”奎多嘴角噙着一丝笑容，将那个匆忙的身影指给身边的大骑士长。
　　大骑士长挑了挑眉毛，随手吩咐一队骑士去抓人。至于之後的事情，没有人再去关心了。
　　两天後就要去参加魔考了，尼诺手握着能让自己一夜暴富的羊皮纸，却依然在认真备考。用他的话说，万一某天庆典不办了呢，难不成就要喝西北风了吗？！一个稳定的工作实在是太有必要了。
　　奎多深以为然。明天白天他还是要去打猎。豹子失去爪子和牙齿，只会变成被豢养的宠物，那绝不会是他。
　　只有脚踏实地的生活，才是他们的坚持。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