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梦已成粥

4、4

　　“轶，讲个故事吧。”恋躺在轶的旁边，侧着身，用手枕着头。
　　“从前……”轶吐出两个字，之后便犹豫了。
　　“说吧。”恋闭上眼。
　　虽然他觉得没什么好多听的，但是也不差这次，而且，他害怕没机会听了。
　　“有一个男孩杀了他的父亲，他当时还小，没有人怀疑是他害死了自己的亲人。已经没有母亲的他被人领养了。之后，他总是会看见自己父亲死的样子，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人们开始孤立他，没有人理解他、相信他……医生也治不好他，他甚至希望自己杀了人能受到惩罚。之后他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过了一个月他唯一的朋友也送进来了。他的朋友害怕一个人，害怕听鬼故事，有时晚上会做噩梦。他总是要我和他说话，他好像总是不开心。”
　　轶抿了抿嘴唇，看着恋闭着眼，一动不动，似乎是要睡着了。
　　“他没有自己的东西，用的是我的杯子，我的洗发水，我的沐浴露，我的刮胡刀，睡觉抢我被子，还企图用我的牙刷……他说‘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我们的’。”
　　恋猛地睁开眼，怔怔地看着轶。
　　轶竟然笑了：“他其实不喜欢我讲的故事，他讨厌我不说话，他讨厌我不会讲笑话，他讨厌我讲的这个故事。”
　　“该死！”
　　恋突然冒出一句，坐起身，愤愤地看着轶。
　　“他只不过是你的继父！他对你那么坏，你居然还要为他受惩罚！你个白痴，他死了从此你就自由了！偏偏和那个什么狗屁普成一家人了……”恋狠狠把枕头扔过去。
　　“普是好人，他对我很好，他的爸爸妈妈也很好，如果我有像普一样的……”轶丢开枕头。
　　“呸！普是好人就不会把你送这里来了！”恋反驳道。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你个白痴还用问吗？我找了你很久，没想到你到这鬼地方来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变白痴了。在这里你每天吃那些奇奇怪怪的药，不疯也傻了！”
　　恋用枕头去蒙轶的脸，轶翻过身去。
　　轶的母亲因劳累多病，改嫁过两次，始终被人看作负担和累赘，一直希望在临终前能给轶找个好的寄托。轶九岁的时候，母亲又找了一个男人，那个人开始都很正常，直到母亲去世都让人放心。可是，轶的母亲去世一个星期后，他的继父又碰到较大挫折开始每天酗酒，心情不好就拿轶出气。轶经常躲到恋家里，有机会一定不会呆在家。

　　“你是故意躲着我所以才和普回家的么，因为是我捅下去的，你看到我会害怕吗？”
　　恋抱着枕头趴在床上，无力地盯着苍白的床单，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十二岁的时候，轶有天回家发现家里被翻得一塌糊涂，继父慌忙地从自己房间跑出来，轶望了一下凌乱的房间，第一个反应就是冲过去拦住继父。母亲临终前留下一块玉给自己，那块玉确实值些钱，不过那不是说当就当了的，但是继父要把那块玉拿去抵债了。轶请求继父还给自己，钱的事情可以另外想办法，但是这个男人此时已经陷入泥潭无法自拔，脑子里除了急着还债哪里还装得下其他。轶努力去夺，两人争执起来，最后轶被推倒而那块玉摔碎在地上。
　　轶的继父怒火中烧，开始对轶拳打脚踢。恋和轶约好要见面，于是迟迟不见人来的恋赶到轶的家里，看到那个男人手里举着玻璃酒瓶向轶走去，他扫视四周发现一把散落的剪刀于是想也不想操起那把剪刀向男人刺了过去……
　　轶想要送继父去医院，恋阻止了，最后在男人的心脏位置又捅了一刀，断了最后的希望。恋把剪刀手柄擦干净，拉着恋跑了。
　　“我的父亲，就是被我杀死的……”
　　恋伸出自己的手，手指弯曲着颤了几下：“他□□了妹妹，为了堵住我们的嘴，他逼妹妹拍了见不得人的画面，如果我们告发这些录像就会毁了妹妹的一切，之后他对我们很好，一直买东西给我们，哄我们高兴。之后他又对妹妹做了肮脏的事，我忍不住终于告发了，但是父亲说是我干的，大家最后都相信了。妹妹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也为了结束这一切噩梦，她没有和我商量，自己偷偷在床前放了带有录像功能的手机……一切终于结束了，妹妹也自杀了。”
　　不知不觉，恋的脸上出现一条泪痕，他依旧镇定地叙述着，身边的轶一动不动。
　　“事情暴露后父亲想要毁掉证据，我当时就用这双手，把他掐死了，我始终没有放手，他用东西敲我的头我都不觉得疼，我的血流了他一脸，都看不清他的表情了。”恋翻身面对天花板，双手举在空中凝视着指间的缝隙，“妹妹死了，父亲死了，母亲受了刺激住院了，而我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所以……每次去你家只有你一个人。”
　　说着，轶拉长了袖管在恋的眼角抹了一下。恋颤抖了一下眼皮，坐起身一把抱住了轶。
　　“所以，反正我杀过人，也无所谓杀你的继父，他该死，这不是你的错，要惩罚也应该是我。”
　　轶没有接话，也许我们都没有错，只是没有尝试换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