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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于仙台FROGS再遇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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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提到月岛萤，大概关于排球的印象就是，黏人难甩的拦网机器，队伍的智谋担当，以及不论多热的最终局都能保持冷静的理性怪物。这些话月岛还是听山口对自己传达的，为了避免他误会，山口还特意强调了“这些都是在夸月月你的呢”。
被人夸是不错，只是被称之为“怪物”“机器”，多多少少有点不爽罢了。大四的月岛在拿到“仙台FROGS”的内定资格时，曾有意无意问起哥哥，自己如果不再打排球了，那时候自己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但没等哥哥回答，这个答案在他遇到另一个人的时候，突然没了犹豫。
一颗，金色的猕猴桃。就在他来仙台FROGS俱乐部报道的时候，在低于他半头的面前飘过。意识到他人目光的猕猴桃脑袋，不屑地甩过头来，以天然凶悍的眼神，不客气地回瞪了。
“哇，狂犬。”
人群中走出的小个子让月岛感到震撼，不禁脱口而出。
“喂少拿那个称呼叫我。”
“诶……啊抱歉。没想到京谷前辈也来这里了啊，真是意外，好久不见了呢。”
月岛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京谷贤太郎这个球场异类的特别对待。向来对他人客气，对前辈尊敬，偏偏对这类人时会在敬语里掺杂一些容易被对方察觉的戏谑。
“天皇杯、县内、去年的事而已。”
“是吗？我都忘了。不过你怎么会来仙台蛙？去年没跟别的球队签约吗？”
明明现在是精力鼎盛能力冒尖的时候。
“……”
京谷没有回答，在与月岛一同朝着指定办公室走的途中回归安静。
“嘛、算了。既然要同队，还请多多指教。”
知道自己作为新人也不一定会有稳定的出场机会，坐上半年一年的板凳也是平常，对此月岛不强求队伍，如果想要拿到上场资格也只会强求一下自己。但身边的京谷不好说。就像高一那年自己所在的乌野与京谷所在的青叶城西的对决时，明明是关键的局末，这家伙竟然为了追求畅快的扣球感而非常鲁莽地抢了别人的球，将队友撞到，甚至把球打出界。
注定这种人自己无法理解，那野兽一般的、倚仗动物本能打球的异类，月岛总是选择自动远离。大概京谷也讨厌自己这样的人吧！月岛这样想着。
办公室的门是打开的。本以为空无一人，没想到有个脑袋会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吓了二人一跳。
“啊啊、别误会，刚才有东西掉下去了我只是过去找而已，没有吓你们的意思，好了快坐吧。”
指了指眼前的椅子，47岁的仙台蛙俱乐部监督荒井学坐在正对面，眯眯眼笑起来时脸上生出的两条皱纹看起来十分亲和。
月岛对此做过一些了解，知道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温和。毕竟是V.LEAGUE Division2球队的主教练，曾经也是国家队正式球员征战奥林匹克，在未退役前，他依旧是相当具有话题热度的选手。儿时，月岛记得自己看过他的广告。
“月岛萤和京谷贤太郎，对吧？”
稍微翻看了一下早准备好的资料，虽然只有薄薄的两张纸，却十分认真慎重。
“啊……其实招你们来是俱乐部内部决定的，但是我来做门面上的工作。那么我也不多浪费时间了，首先来互相评判一下对方吧？”
“哈？”“诶？”
京谷与月岛同时一愣，想好了对方也许会让自我介绍，却没想到是要评判对方。如果今天来的不是京谷而是不认识的家伙的话，自己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难道要按照“初印象”来回答吗？
“京谷前辈，球打得很好。拥有灵活的身体且肢体控制力强，表现灵活，接发球水准都很高，跳跃与力量方面也很出色。”
像是背课本一样，月岛稍微回忆了一下，摘取较为客观的部分缓缓叙述出口。一旁被点评的京谷斜了他一眼，紧紧抿住了嘴。
“喔？这样啊……嗯……虽然在此之前对你们有过相当的了解，但是亲耳听到这样的点评还是觉得可信度很高呢！毕竟你们作为对手在一个球场上比赛过哈哈！”
荒井教练拍了拍手，随即沉思着“嗯”了一声，似乎对哪里不是特别满意。
“但是……如果只一味听赞美之词的话，球员大概不会进步吧？你就没有其他方面的感受吗？”
如此询问在月岛心中甚至有些强人所难，但为了某种不太明显的“自我保全”他不得不挑一些好的方面拿来描述。如果要提恶劣的一面，自己甚至不必特意组织语言。
“嗯？说说吧~毕竟机会难得，在赞美中人可是最容易走不远的哦！”
这个男人的话语威压感实在有点强势，让月岛不自觉皱眉，也无法逃避。
但除了赞美、除了赞美的话……
月岛深呼吸了一下，随即转头看向京谷指了指自己的头。
“干嘛？”
京谷不明所以。随后月岛将双手压在耳朵上。
“可以麻烦京谷前辈把耳朵捂住吗？”
“捂住？”
京谷不解。
“对，麻烦了。”
月岛微微低头，京谷也没有多问，直接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月岛这才转回头开口。
“热血冲头的话会直接将队伍节奏甩下，波动大，一旦不稳球感就会变差。基础做得很好却无法驯服情绪，有时会出现一些极限得分操作，无法克服与整体队伍契合低的问题，一旦上场就很难做到收放自然，脱节的状态会给其他队员造成影响……”
讲起这些，月岛二字可以写作“无情”。
“……简而言之，动物本能有利有弊。如果运用得当将会是相当优秀的存在。不过前提是驯化克服那些问题。”
“驯化？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京谷脸色铁青，面对荒井教练的笑声缓缓松开手。
“虽然听起来怪不客气的，但是能说这么多还真是厉害呢啊！如果是做辩护师的话你一定会非常成功。”
“抱歉，是我多嘴了。”
月岛脸上并没表现出任何抱歉的样子，一旁的京谷闷声喘气，大到其他两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别那么说，毕竟是我让你说的嘛！”
荒井并不在意，继续思考着什么，沉吟期间京谷压低了声音对月岛开口。
“我都听见了。”
知道他看着自己，月岛没有回应他那仿佛要咬人的视线，仍旧直直看着眼前的荒井教练。
“嗯。我是故意的。”
“什么……？”
京谷下意识紧掐自己膝上的裤子，脸上也变了表情。才想要大声与月岛辩驳，荒井教练及时打断了他。
“啊那么、京谷你如何评价月岛呢？”
京谷不忿地回头，咋舌回应。
“……不想他站在对面拦自己。”
并不是仅仅专注于自我，京谷犹记得在当年的春高预选上，仅仅是一场而已、在与青城纠缠之后乌野对战白鸟泽，这个人就好像上了发条一样成了那一场的中心。面对全国三大王牌之一的牛岛，将其击败，很大程度上是靠他在调动队伍，隐忍承受着一百球的压力，铸造出身处逆境却有效的拦网体系。而这样的他，在之后的全国大赛上也表现活跃。
“哦？不错啊！相当高的评价呢啊哈哈~”
荒井教练自顾自拍着手笑。月岛听见这样的评价，才微微歪过头来看着京谷，随后嘴角自然勾出较劲一般的冷笑，仿佛在无声宣布自己技高一筹。直看得京谷火大。
“好啦好啦！其实今天来，就是跟你们见个面。下次过来的时候，记得做好准备，我也会给你们具体的训练以及赛事的表格。周五那天记得过来，好了今天先回去吧。”
荒井教练主动站起来赶人走，然而才道别离开俱乐部踏上街道，京谷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虽然是叹气，但因为气势十足，月岛在一旁心内一紧。
“我说你啊，眼镜仔。”
“月岛，谢谢。”
被纠正的京谷吹了吹不存在的胡子，在身高超一米九的大个儿旁边，总让他变得有些不耐烦。
“你以后，如果再有什么问题，可以私下里跟我说。你说的那些，情绪化、容易跟队伍脱节，我已经在纠正了……虽然不知道多久才能完全改掉……”
“诶？京谷前辈有认真在改？意外。”
月岛见对方还想聊，索性陪他站在路边，也不朝车站走。
“我又不是那种听不进别人意见的人啊！你这混蛋怎么看待我的？！”
忍不住大声吼出来，虽然让一旁的月岛身形一滞，随后对方还是笑了出来。
“一定很难熬吧？相对这样，一定是自由自在地去打排球更快乐。”
更快乐地打排球，到底是怎样的含义呢？月岛至今不懂排球带给自己的快乐在哪里彰显。整场下来身体跟脑都如此疲惫，输了的话在心境上也要遭受考验。痛苦或者快乐，在月岛的排球生涯里都不那么明显，自己像是不断攀爬的苦难者，放弃也不是不可以，却从没有真正放弃掉。在自己的眼中，很多人打排球都收到了快乐，就比如日向和影山。眼前这个被称之为“狂犬”的人不也是吗？
然而京谷并没有马上回答。在看了一阵车来车往之后，他终于开口。
“能打排球就足够了。但是，上一次我们在‘天皇杯’上遇到的时候，第三场我完全没上场。并不是因为状态问题，而是身体出了问题。”
“身体？”
这让月岛更加意外。
“比赛前一个月，因为一些事伤到了肩膀。打那以后右肩总觉得很奇怪，发力也会影响。虽然医生说可以恢复过来，但是我想把‘天皇杯’打完，所以就没有跟当时的教练说。之后仙台蛙的人找过我，询问过情况。我如实说了，他让我把肩膀先调养好……”
原来如此。月岛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会一同遇到。
“那调整好不就行了吗？他们就不怕你被别的队伍招走？”
已经到了会主动派人过去询问状况的地步，京谷的实力也确实有目共睹。那为什么……
“来的人跟我说，如果不去仙台蛙，也可以去别处。但是不论去哪里，以当时我的状态，都不会有好的待遇。不以万全的准备去选择，所剩下的一定不会有好的出路。这样的下场是只有下坡路可走，再回到原本所处的位置都会很难，也很费时间。”
“嗯很中肯啊。所以你就调整了一年才来？”
“没错。”
京谷抱着肩膀，微微扬起头来，脸上依旧是那副不屈的表情。
“这么说肩膀也已经好了？”
“并没有。”
“并没……你、你还有肩膀问题？为什么不抓紧时间治好？！”
这个回答让月岛有些想不通。他骗了俱乐部的人了吗？为什么要带着伤痛打排球，简直就是胡来。
“唉……”
终于京谷仰头叹气，这样倔强的人此刻的眼神竟让月岛有些同情。他知道此刻自己的同情是如此的残忍，却没有停下。
“并没有完全好，但是这里还是接纳了我……”
“啊是吗……”
再无话可说，月岛不明白俱乐部的意图，也不懂京谷这消失的一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两人分别之后，月岛直到递交完资料的第一次队内训练前夕才见面，而那时候京谷在热身，教练只将月岛一人拉到一旁与他说话。
“月岛啊，虽然有点麻烦，但是希望这场比赛你能跟他尽快进入状态。今年我们打算进V1，虽然队里的家伙厉害的不少，但是总得有点变化。”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教练来带领新人吗？突然被委以重任的月岛有些疑惑。
“京谷不太容易融入队伍，这一点我对你没有任何担心，所以你要帮我拉他一把。”
“抱歉教练，我对自己并没有信心。更何况京谷前辈似乎也并不喜欢跟我多接触。”
明明自己更不擅长……
“别那么说嘛~我觉得你可以哦！所以就拜托你啦！”
荒井教练笑嘻嘻地离开，在整队之后，向大家介绍了新队员。之后则是一场内部的训练赛。
然而，即便当初自己见识到了京谷那锋芒乍现的超凡才能，在知晓了他右肩的伤病之后，如今再看他打球，已然是另一番震撼……
“你、去年的比赛你不是普通的右撇子吗？怎么今天全程左手？！”
裁判吹哨，有人发出惊呼。
月岛被震惊得无以复加，队内熟悉京谷的人已经上前去大声提出疑问。而站在远处正在喝水的京谷只是隔空盯着月岛。没办法，月岛也只好回以微笑。果然神奇的野兽无法被一般凡人所揣摩，月岛在心里这样腹诽。
“我，是不会退出这个赛场的！”
虽然不可以经常拿来大力扣球，连发球也更多倾向于跳飘，甚至偶尔还会使用不同手来发带旋转的力道不如何强劲的球，京谷依旧让月岛无话可说。
“这么努力也要站在赛场上啊。有着过人天赋却无奈忍受伤痛，对于运动员来说简直太过残忍。越是热爱，这份残忍越是会伤害到他。但同时也会让他拥有更强烈的意识，奋进的动力，去拼搏克服。清醒忍痛是竞技体育的冷血部分，同时也是最炙烈原始的热爱体现……”
月岛思考久久没能停歇。他对于当初自己那轻率的“怜悯”感到煎熬，后知后觉的认清事实之后，该被“怜悯”的反而成了自己。理所当然的悲悯是一种狂妄轻率，如今站在这片场地上，成为了V2联盟的运动员，哪一个又会轻易败下阵来，愿意沦为输家。又有哪一个肯止步于此。京谷并非如此，自己也并非如此。月岛明白了自己并没有资格去庆幸运动生涯的安稳顺遂。
次日的晚间训练结束，月岛主动叫住了京谷。
“京谷前辈，肩膀，不舒服吗？”
训练途中有看到他不自然地扭动手臂，想必还不舒服吧。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并不疼，发力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只不过觉得有违和感一直消散不下去，让我有点在意罢了。”
毛巾擦过额头，两人靠在球场的墙壁上，与其他人离得很远。
“这样的话，推荐你一个人吧。”
“医生吗？”
“不是哦。”
今天的拦网让月岛出了不少汗，但幸好效率不低。边补水边看着自己的手指，月岛回忆起过去说道。
“缘下前辈，虽然不是医生，但他是理疗师。对于那些慢性的关节肌肉不舒服，康复训练之类，比看诊的医生更懂得怎么做。晚上回去我会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也会提前跟他打好招呼。当然了，结果不一定那么理想，也许毫无作用，但请去试一试。”
月岛捡起地上自己的东西，跟京谷稍微点了下头，随后转身离开。
直到他走出十几步远，身后才传来京谷的声音。
“喂！”
月岛回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帮我有什么用，与你又没有关系。
“这啊……大概是因为京谷前辈比较厉害，值得利用吧！”
只是敷衍着微笑了一下，月岛离开了场馆。
“利用……吗。又一个啊……有本事就来吧……”
看着高瘦的背影离去，京谷在口中喃喃自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