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灿若晚星时》长剑拂柳来

7、二（一修）

　　*

　　冯家半山老宅。

　　冯迟站在窗边，看着冯越的车缓缓驶入车库，赌气般大力拉上窗帘。

　　他想问他要一个说法。

　　他只是他哥，不是他爹，哪来的权力收他的手机？

　　太尴尬了。

　　又尴尬又丢脸。

　　幸好宛宛晕得早来，没看见冯越派人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回家去。

　　……其实还有别的芥蒂。

　　冯越本来应该是看见自己在求婚，他应该是要过来教育他。

　　可是，他穿过人群走到他们身边时，张宛正好举起酒杯。

　　没看错的话，他抢了她手中的酒杯。

　　张宛喝过的酒杯，他喝了……

　　间接接吻什么的，在乎这种事是不是太像小学生了？

　　还没完，那时候张宛好像冲他笑了，笑完还去够他的嘴角，然后又晕在他怀里。

　　可能是看错了，也许张宛没有笑。

　　但，他哥总应该是不想抱她的。他说过的，最讨厌水性杨花、投怀送抱的女人了。

　　昨天张宛看起来还不够水性杨花吗？

　　可是他抱了。

　　虽然没有说，但自己的哥哥抱着自己想要共度余生的女人，这个画面让人难受极了。

　　好像……他们早就认识。

　　好像……他们才是什么天生一对。

　　可冯迟也不能直接发作，因为一切都好像刚刚好，他正好路过，她正好晕倒。

　　不像是有预谋，也不像是不安好心。

　　他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直接发作，不知道又要被多少人说幼稚。

　　幸好没抱多久，救护车到了。

　　听说救护车是祝岳升叫的。这个名字也足够烦人。

　　祝岳升已经和宛宛分手很久的时候、他冯迟已经和宛宛每天双排的时候，微博上那些小屁孩还在嗑他俩的cp，还给他俩P结婚证。

　　微博里从来只有足球和游戏的冯迟，虽然也当过键盘侠，但喷的也都是些电竞选手足球明星——那一次，去了明星超话，和cp粉对线，被对方抓着他微博里转过的几条张宛美照，打成“毒唯”、说他KY，问他一个唯粉为什么要去CP粉的地盘撒野。

　　谢谢，天知道冯迟在那一天里学到了多少网络新词，他觉得自己都要年轻了20岁。

　　因为这次被网暴的经历，冯迟想起祝岳升就来气。

　　偏偏祝岳升还在救护车来的时候从冯越手里接过宛宛。

　　那时候冯越问了祝岳升一个问题：“张小姐应该是知道的吧，自己酒精过敏？”

　　祝岳升困惑地歪了歪头，似乎没听懂他在问什么，很久才很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冯迟一眼，回答说：“肯定啊，怎么是有人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

　　那轻轻浅浅又倨傲得意的目光看得冯迟火冒三丈。

　　冯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祝岳升这句话的意思。

　　他不就是想说宛宛不想跟他结婚，又不敢明目张胆拒绝他，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

　　但最让人生气的是，他没有明说。

　　既然祝岳升没有明说，那冯迟也不好直接呛他：“反正宛宛也不要你，你在嘚瑟什么啊？”

　　他只能默默忍下去，目光像是能吃人。

　　可祝岳升在这份目光中安然若素。甚至，祝岳升在跟着上救护车之后，还看着也想跟着上救护车却被冯家人拉住、跟不上来的冯迟时，嘴角莫名其妙地划起了一个弧度。

　　……是怎样啊？

　　明明也被抛弃了，这个臭戏子到底在拽什么啊？

　　可冯迟只能在人高马大的保安挟持下不住无谓地挣扎着。

　　冯越带人把出口围了起来，一边临时发放礼物，一边恩威并施地检查宾客的手机，提醒今天的事不可以传出去半句。

　　看着冯越思虑周全地给自己收拾烂摊子的样子，更觉得讨厌。

　　从来没有恨过自己的弱小。

　　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有个无所不能的哥哥。

　　怎样啊？

　　他求婚被拒，他抱了他的心上人，还要帮他善后，确保他的丑事不会大白天下、人尽皆知……

　　真够贴心的。

　　昨天想要发作的，在冯越处理完封口的事情，转身回头看冯迟的时候，冯迟质问他为什么要抱宛宛的话已经在嘴边了。

　　可冯越似乎根本不想跟他说话。

　　冯越好像总是很忙，也不知道成天在忙些什么。

　　冯越满脸淡然地收了他的手机，说：“你自己呆在家里好好反省反省。”然后神色匆匆地开车离开了，没说去向。

　　想到这里，冯迟的手捏紧窗帘。

　　半晌之后，房间的门被推开，昏暗的房间里被走廊上暖烘烘的光挤满。

　　冯越身后，佣人端着餐盘站成一排。

　　冯越开口问他：“为什么不吃饭？”

　　冯迟回头：“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不关你事。”

　　“你为什么不同意我跟宛宛结婚？”

　　“我同意家里也不会同意。资料你也看过了，那个女人离过婚、只有初中学历、名声很不好，还比你大七岁。”

　　“我不在乎！”

　　“你还小，你长大了就会在乎。”

　　冯迟像是被准确地戳中了软肋的小狗，小跑至他面前，几乎要扑咬狂吠起来。

　　身后端饭的佣人都下意识退远，怕他伤及无辜。

　　“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你不过是是我哥，你……”

　　出乎意料的。他的发疯时刻被冯越一个巴掌打断。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你……我……我要告诉妈……”

　　冯越冷笑起来：“你只会告诉妈吗？好，不说家里，说说张宛。你觉得她愿意跟你结婚吗？”

　　“怎么不愿意？要不是意外，她手上都戴上戒指了！”

　　“是吗？只是意外吗？”

　　冯迟连委屈的感觉都弱了下去，但他死鸭子嘴硬：“我和宛宛是真心相爱的！”

　　冯越几乎笑出声来：“张宛自己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吗？”

　　“她……她……”

　　冯越的语气甚至带着规劝和宽容：“你再长大一点，再多见一点漂亮姑娘，可能就不会觉得张宛这么特别了。”

　　冯迟听得双手握拳、紧皱起眉头。

　　真讨厌。真讨厌这种傲慢的感觉。

　　真讨厌所有人都把他的真心当成年少无知的笑话。

　　就连……张宛也是。

　　他不在乎她是不是为了钱、或者其他，跟他在一起，完全不在意。倒不如说这样更好。他身上有她图谋的东西，反而让他觉得安心。只要保持住这份东西，那张宛会不会永远在他面前做一只乖顺可爱的小猫？

　　很早就看过了——看过网上说的。

　　在他还不认识张宛——在上学的时候，看到网上说，她有两幅面孔。

　　对有利用价值的男人是乖顺可爱的小猫，对无用的男人弃之如敝屣，一眼也不愿多看。

　　那时候一个寝室的人凑在一起，冯迟说：“真有这种女人？那些男的都是傻子吗？”

　　如今，冯迟咬紧牙关，对着冯越一字一句：“我不管，我这辈子只会和她结婚。”

　　冯越被逗笑了，仿佛他刚才说了什么有意思的话。他毫不掩饰地笑出咳嗽，一边说着抱歉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张宛的照片，漫不经心地看了几眼。

　　“好像是挺漂亮的……被你说的，我都有点好奇了。”

　　冯迟起初是愤怒，愤怒冯越依然把他的话当小孩子过家家。

　　直到他拿出照片，直到他看了几眼，直到他说好奇……冯迟抢过了冯越手里的照片，小猫护食一样大声警告他：“你干嘛？”

　　“好奇罢了。”冯越垂下眼睛，脸上的笑容不怀好意，“浅浅听过一些张女士的故事，很好奇一件事——若是你和我，一个整日沉迷游戏，一个实际掌握公司，像她那样的女人，她会选谁呢？”

　　冯迟要挥向他的拳头被他轻轻按住。

　　终日不见阳光沉迷电竞的身体终究拗不过健身房里举铁流汗的力量。

　　冯迟气得满脸通红：“你不许接近她！”

　　冯越低低摇头：“我倒是可以不接近她，你猜她会不会主动接近我呢？”

　　冯迟被噎得说不出话：是，张宛不是好人，他心知肚明——她跟什么善良温柔从一而终毫不相干。

　　那天在公司的走廊上，她是真的认错人了，还是已经嫌他没用，想要勾引他哥？

　　她想要的只是合同。

　　合同拿到手，他也会被杀青吗？

　　冯迟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紧张到吞咽了一口唾沫。

　　剑拔弩张之时，冯迟的手表震动起来。

　　冯越低头，正看见来电显示提示的“宝贝”二字。

　　他松了力气，神色有一秒的晦暗。

　　冯迟急忙接起电话，语气瞬间变得甜甜腻腻。

　　“喂，宛宛呀，啊，刚醒就打给我吗？怎么回事？身体还难受吗？”

　　“你等我……我家里有一点事，一脱身就去找你。”

　　冯越故意在电话旁边讲得很大声：“你没反省好之前，都别想离开家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