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的熊》惜清风

13、第十三章

　　放下菜刀，一早注意到林姥姥不一样做法的周凉，从善如流地接过筷子，夹起两块被拌得沾满了麻油的凉粉，轻轻地咽下。

　　周爸是在周凉7岁那年离婚的，按理说那么小的小孩记忆力应该不会太好，但嘴里的味道却又带着淡淡的熟悉，这股熟悉让周凉似乎也微微怔了怔神，随后轻笑道。

　　“喜欢，很好吃，林奶奶你手艺还是这么好。”

　　“哈哈，喜欢吃那你等会儿就多吃些，这凉拌菜啊，我可是最拿手的了。”

　　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忙碌半天的林姥姥脸上就显出了一抹满足的笑意。

　　这个夏天，两位比邻而居的老人无疑都是十分高兴的。尤其是陈奶奶，每次看着待在自己身旁的周凉，眼里都是淡淡的高兴和惋惜。

　　这么多年没见，周凉着实长成了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优秀的模样。

　　举手投足，都能看出他家教良好。无论是教两个女孩读书补课，还是陪着老人逛街闲聊，哪怕只是坐在屋里看着手机，玩着电脑，男孩都是一贯的耐心温和，礼貌沉静。

　　视线从对面收回来，没再看那边三人补课的场景，过来串门顺便监督自家夕夕学习的林姥姥，探头看了眼陈奶奶额头上的伤口。

　　“结疤了吗？都这么多天了，头还痛不痛啊？”

　　“结疤了，头也不怎么痛。只是老了，有时候动作大点还是容易头晕。”

　　没避过林姥姥的视线，陈奶奶笑着摸了摸头上的纱布。

　　她虽然摔得不算轻，但现在治疗了这么久，只需要隔几天到镇上的卫生院换个药就行，只是确实行动还不算方便，还是要慢悠悠地走。

　　听到这话林姥姥笑了笑，倒是放心下来，低声道。

　　“以后可要小心了，我就说要学着用手机，关键时刻才能联系上人。这次幸好我看见了，要不只怕是麻烦。”

　　独居老人最怕这种事，突然发生什么意外情况，要是家里没人的话可能都没办法求救。

　　当初因为考虑到这点，齐爸齐妈一直劝说把老家的这栋房子干脆卖了，让林姥姥搬到城里去住。还是林姥姥自己坚持表示年年定期体检，又手机电话不离身，这才成功留了下来。

　　但和心态好又身体好的她比起来，陈奶奶无疑情况要麻烦些。手机不爱用，也没那么喜欢交际，周围除了林家这几个老邻居，基本上就不怎么来往。

　　知道老人家倔强的周爸没办法，只能靠每天定时让人送饭来了解老人家的情况。但这也不稳妥，有时候心情好的陈奶奶也喜欢自己做饭，常常好久才让人送一次。

　　这次要不是她受伤了不方便动手，也不会让周凉跟着自己吃别人做好送过来的饭。想到这儿，陈奶奶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着她这幅模样，林姥姥倒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仰头又看了那边正耐心给自家夕夕讲题的男孩一眼，也忍不住惋惜道。

　　“玫文的病现在还好吗？都离婚搬去外省这么多年了，阿凉都上大学了，还是不肯让他多回来看看？”

　　摇了摇头，说起这个话题的两人无疑更压低了声音，垂眸剥着手里的豆角，陈奶奶强扯了扯嘴角。

　　“还是跟以前一样，是我们周家对不起她，本来也不好强求什么。这次也是因为我住院没忍住想看看阿凉，才把人带回来住两天。”

　　离婚这些年，夏玫文跟周家几乎断绝了往来，连带着周凉都不能经常过来，更别说回老家看看了。

　　这次也是眼看老人伤的不轻，又实在是想孙子，周凉他爸打破惯例接连上了几趟门要人，夏玫文这才松了口，难得同意周凉回趟周家老宅。

　　而听完这话，饶是清楚当年事情原委的林姥姥都皱了皱眉，忍不住出声道。

　　“再是周家的错，也不该拦着周凉回来看看啊。而且……那孩子都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我看这些年她也没回来上过坟，怎么还是在自苦啊。”

　　放下不放下的，外人终究没办法说明白。到了陈奶奶这个年龄，如今除了心疼孙子以外，其余的也没法再管太多了。

　　看老人安静剥着豆角没说话，林姥姥也暗暗叹了口气，只换了个话题问道。

　　“那阿凉现在怎么样？只听说他学习好考上了B大，那身体没事吧？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虽然林姥姥本身也有点话痨，但这么不客气地问别人家的隐私却也还是第一次。毕竟她也清楚别人家的伤疤没事老提不好，但就陈书的性子，真要没人问她就一直自己憋着，指不定哪天就憋出毛病了。

　　摇了摇头，知道她是好意的陈奶奶果然不生气，只是带着谢意地笑望过去，轻声道。

　　“没什么事，这孩子比我们大人还要厉害些，他爸说除了出事的第一年看过心理医生，后面好像就没什么问题了。只不过……”

　　说到这里，陈奶奶也忍不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担心地看了周凉一眼。

　　“听他爸说，好像有点怕水。”

　　毕竟，周栗就是掉在水里才没了的。

　　南方城镇多山水，大江大河先不说，蜿蜒的小溪小塘也从来不少见。但如果真的怕下水，远离这些地方就是了，倒没有什么大问题。

　　说完这个话题，两个老人又继续拉着家常，齐夕这一补课倒是让两家人彻底成了饭搭子。最开始是周凉抽空去搭把手，后面陈奶奶身体好一点就自己动手帮忙了。

　　原本贺楠的爸妈只打算留自家姑娘在这边打扰几天，卖完山货就来周家接人回去了。谁知道来这儿一问，自家小姑娘竟然还不太想走。

　　自然，虽说一开始因为没想到齐夕长这么好看的原因，自觉老土的贺楠有些自卑。但相处久了，那点敏感情绪放下后，小姑娘还是挺喜欢和大方开朗的齐夕相处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跟着周凉的确能学到不少东西。

　　一早就定了目标，以后想考个好大学的贺楠，最终在齐夕的怂恿下，还是鼓起勇气和爸妈商量，表示想再跟着补一段时间的课。

　　都说农门难出贵子，越是贫穷的人家越是懂得读书能改变人的命运。听了自家姑娘的话，饶是知道再继续留在这儿不太合适，但贺家父母还是厚着脸皮跟陈奶奶提了提。

　　虽然两家人算是沾亲带故，但其实贺家跟陈家亲缘关系也不是太近。尤其他们家也是后来才搬到陈奶奶老家去的，这次纯粹是碰了巧才让自家孩子住到这里。

　　而听了他们的话，陈奶奶答应得倒是也十分干脆。

　　贺楠留在陈家的这段时间，可以说是非常乖巧了。跟开朗活泼的齐夕不同，她是做得多说的少的类型，也许是怕自己给别人添麻烦，每天只要不学习的时候都在努力帮陈奶奶干活。

　　别说，有了她在这儿，陈奶奶觉得整个院子都干净了不少。

　　但就算陈奶奶答应得爽快，自觉给别人添了麻烦的贺家夫妻两人，还是连夜又去买了一堆礼品，连着自己家剩下的些山货还有一个红包，一起塞给了陈奶奶。

　　知道他们家情况的陈书原本不打算收下，但架不住对方坚持，几次推拒，最后等人走了，还是在自家抽屉里发现了对方偷藏下来的红包。

　　感慨的老人叹了口气，最后只得默默收下，热闹的日子就这么定了下来。

　　每天看着周凉领着一安静一好动的两个小姑娘在那里看书，旁边又有林姥姥陪着唠唠家常，许久没这么热闹过的陈奶奶，当真是第一次希望自己这病慢点好，这日子也慢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