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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   没有再管身后车里的人,我走进桑夏家,夜深人静,除了叫个不停歇的蝉鸣,和身后车子熄火的声音,我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屋内桑夏伏在床边看着哭累睡着的桑茹,擦擦她眼角的泪痕看着坐在床里面的老人,她双眼闭着,坐在床上怀里抱着根棍子,应该是当作拐杖用的。

      桑夏单腿跪着支在床上靠近老人把棍子取下来问,“奶奶我妈呢?”

      老人先前怀里棍子被突然拿走有些恐慌,听到熟悉的声音才镇静下来说:“你早上走了之后,没过一会我喊你妈发现没有应,我就让桑茹出门找,找到中午也没看到人,想着晚上天黑了她会自己知道回家,到了傍晚的时候,有警察来家里说了一大通,见家里没有能说话管事的人,他们就把你妈带走了,我没拦住。”

      听完这些桑夏情绪激动,吼出声:“没有管事说话的?那您是什么?你是眼睛看不见不是嘴巴不能说话。”看眼墙上的时钟,快到五点。

      吼完之后的桑夏像泄了气的皮球,靠着门弓着背,一身的疲惫,“您知道我有多累吗?昨天您但凡说一些话拦一下,我妈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带走,叶程看到都想着上前拦一把,您呢?就算再怎么不待见她,她也是您儿子的老婆您孙女的妈。”

      我站在一旁,看着桑夏,无措,失望,焦急一瞬见压垮了她。

      她家的事情越知道那种无力感越强烈,母亲的不健全,妹妹有残识,奶奶生病,父亲入狱,所有的苦难像是一场玩笑都汇聚到这个家庭里,电视剧的剧本都不敢这么扯。

      这次我没有上前去安慰桑夏,毕竟是家事我不好插嘴,从她面前走过的时候,我说:“我先出去,等下天亮了之后我陪你去警察局找你妈妈。”

      说完我就走了出门,大半夜的也不好回家打扰奶奶休息,本打算去球场坐着,看着天已经蒙蒙亮,倒也不至于害怕。

      到门口发现送我们回来的车还停在那里,车灯都没开,我走近敲了敲后座车窗,应声打开的是后座车门。

      顾青北坐在那边换了一个姿势继续靠在后背上,似是猜到是我,“哭了?”

      我抽了一声鼻子,“才没有,谁哭了?”

      “哦,小狗哭了。”他不轻不重的回一句。

      见我干站在车边没有要上车的打算,眼皮抬了一下:“怎么需要我请你上来?”

      这人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还挺毒舌,和之前在学校的感觉很不一样,哦,这时反应过来自己在学校和他接触不多,话都没有说过几句,他常年稳居第一,而本人一直保持着半吊子位子。

      假装咳嗽一声我慢吞吞的坐上车,车门没有关,这个时间温度刚好,阵阵小风吹着很凉爽。

      我坐下后车内又沉默了,见司机师傅不在车子里我问:“司机大叔去哪里了?”

      “我让他去休息了,开了一夜等下回去的时候不能疲劳驾驶,我惜命。”

      听,这话说的,很有内涵。

      我时不时看一眼桑夏家的情况,身边的人先开口问:“我记得你不是这个暑假才被家里人送过来吗?这才几天你们就这么难舍难分了?”

      一时没有听出他话外音,我眼睛盯着她家门口嘴上答着:“你说桑夏啊,我和她玩得来。”

      说完怎么感觉不对,收回目光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暑假被送到这里?”

      这次换他咳嗽一声,有些不自然:“我就听班上那几个女生说的,上次聚会你不在有人问,她们说的。”

      “哦。”我信了。

      两人坐在车里等天亮,偶尔说句话,不知不觉我睡着了,背着他侧着身子脸靠在后背靠垫上。

      天大亮,周围热闹起来,鸡叫声,狗叫声各种混杂成一曲生活交响乐,我揉着眼睛看着不知什么下车和村里人说话的顾青北,穿着简单的黑色短袖和卫裤,个高腿长,就很养眼。

      我下车后他听到动静回头看过来,就一眼又继续转头和老乡聊天。

      我没有上前打扰,打算先回家洗漱,提前和奶奶说一声等下让他去家里吃饭。

      刚走几步手被抓住,“你去哪里?”

      我去哪里?我能去哪里?当然是回家。

      停下看着他眼睛一字一句的回他:“我回家,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我让奶奶做点东西吃,吃完你们再回去。”不提前和奶奶说应该也没有关系,就说是同学来家里做客。

      “不用了,司机马上就来,等下就回峪城。”他松开抓着我的手说。

      “这么快就回去啊?”

      话音刚落,司机大叔手里拎着早餐走过来,先打声招呼径直坐上驾驶座,手里的早餐显然是给他带着。

      好了,人家有早餐吃,白担心了。

      两个人傻站了一会,都没有说话,相比较昨晚这个时间的沉默就显得格外的尴尬。

      过了一会他摆摆手向车子走去说:“走了。”

      说走就走,丝毫不拖拉,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掉头离开,留下一阵尾气。

      我又站了一会自己清醒一下,回到家先洗漱,急匆匆的吃几口早饭和奶奶说了几句就赶去桑夏家。

      桑夏那边也收拾好了,我们一起赶去警察局,到了之后在前面说明情况后,昨天出警的民警走出来说:“昨天的事情我们后来又回去了解了下,是那群孩子拿石头打你妈妈,你妈妈才动手的,你们来了刚好,签个字把人带走就好,后面还是要多注意,最好还是在你妈妈身上放些联系方式,避免后面走丢后联系不上家人的情况。”

      桑夏都应下来,签完字后回家,然后桑夏就把她妈妈经常穿的几件衣服里面都缝上一个小袋子,然后写上具体住址和村上小卖铺的座机号码小纸条放进去。

      处理完家里的事情,下午我和桑夏赶去医院,检查接过出来了,“细菌性脑膜炎”。病情蔓延很快,上午抢救过一次,暂时稳住,但是医生说情况不乐观。

      褚母哭的眼泪都干了,坐在那里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我们都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追着医生一遍遍的确认,医生摇摇头,看一眼坐在远处的褚阳父母,“他的情况发现的晚,加上病情感染速度过快,现在已经压迫到神经,后面清醒的时间不多,唉,你们多安慰一下他父母。”

      生活有时候就会和人开玩笑,明明才几天的时间怎么就发现的晚了,明明上几天还活生生的人怎么就躺在那里说什么清醒的时间不多了。

      后面几天我们分别在医院陪着,褚家爷爷奶奶年纪大,不能留下来陪床,褚母伤心过度也病倒了,只有褚父一个人强撑着。李际和叶程分别留下陪着。

      几天时间大家都瘦了一圈,叶程最严重,有一次我看到他在医院下面抽烟,发现我了也没有闪躲,看着他颓的不行样子,我后来和李际说让他找个时间和叶程聊聊。

      我不知道李际怎么和他说的,后面再遇到他的时候,状态好了一些,也收拾了一下,就是再没见他笑过。

      桑夏那边还要去忙着兼职,偶尔过来看一眼就急匆匆的赶回去,李际让她可以不用这样经常来回跑,她站在病房外看着手臂上插满医疗管的褚阳说:“我除了能来看看他,也做不了其他有用的,之前我家困难的时候,他帮了我很多,我做的这个不算什么,不来我心里不踏实。”

      李际和她并肩站在走廊里:“会好的,大家都会好的。”

      最后在这个最不愿回忆的八月二十八号褚阳离开了,离开的那个早上我和桑夏还有李际站在窗边,他短暂的清醒看一圈床周围的人,叶程还没赶到,他看着李际:“阿际,叶程呢?”

      李际:“他在来的路上,回家处理点事情,马上就到。”

      他躺在那里眼里的光慢慢散失,眼睛看着一旁的亲人,像是想要印在心底,满眼不舍,想要安慰大家但是到嘴的话说不出口,呼吸幅度一点一点变小,最后一眼看着门外,在心里和另一个好兄第道别,这次等不了你了。

      显示屏上的直线和床边机器发出刺耳的声音,都在告诉我们他离开了。

      褚母抱着他痛哭,我和桑夏别过脸对于眼前看到的一切不能接受但是不得不接受,好友的离开仿佛把我们几个人的青春年少都带走了,少一个人的青春就不再完整。

      叶程赶过来的时候,看到被白布盖住的人,他一拳捶在墙壁上,李际走过去拉住他,他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哭了。

      相比较我而言他们才是和褚阳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感情浓厚,我都接受不了又让他们如何释怀。

      叶程眼里含着泪抬头看着李际说:“为什么不再多等我一会,就一会也行,阿际你说小褚子是不是讨厌我,平时就是他有什么事情都和你商量,和我就嘻嘻哈哈的,怎么到最后还是这样对我……”

      “他在努力等你了,可能是太痛苦了他没有坚持住,你不要怪他,对你他像对弟弟一样,遇事和我商量是不想让你烦恼。”

      医院走廊里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见叶程哭出声,路过的医生提醒他小点声音。

      那个早上我看着站在门口他们,叶程哭红了双眼,李际低着头垂着肩,少年的肩上不见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从医院回到双巷村的第二天,我被爸妈接回岟城准备开学的事情。看到我红肿的双眼,奶奶把原因说给爸妈听,他们叹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下午离开之前我去找了桑夏,她刚从褚阳家回来,我和她说:“桑夏我要走了,爸妈来接我了。”

      桑夏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我:“这么快。”

      我:“嗯,已经29号了,回去准备开学的事情。”

      桑夏:“不说再见,我们来日方长,还有祝你如愿。”

      真的能如愿吗?我不知道,但是在双巷村短短的53天我感受到了之前没有感受过的情谊,这种情谊驾驭友情之上。

      “你是束清吗?”我思绪被从记忆中割开,听到对方又问了一遍。

      我说:“是的,我是束清。”

      “我就说,好多年不见,你都没有怎么变,我大老远就看着像。”说完看着我身后的院子:“好些年了,这边房子也就你奶奶家没有翻新,周围变化还蛮大的,你到处看看。”

      她离开后我重新启动车子离开,墓园在村后面的一个小山上,我下车取过来时买的花,顺着修建的阶梯慢慢往上走着。

      走到墓前看着奶奶的照片,脸上还是露着慈祥的笑意,头发也还是记忆中一丝不苟的梳在后面。

      坐在墓前和奶奶聊了很多,说了在国外的经过,也讲了这些年的经历,最后离开的时候我驻足好久开口说:“奶奶如果您有遇到桑夏和褚阳麻烦您多照顾一下他们两个人,还有帮我告诉桑夏,来世愿她无人之境不再贫瘠,也希望她来世出生在雨天。”这是我之前对她未说出口的祝福。

      按照来时的路走下去,山脚下车子旁站着一个人,走近些认出他,叶程。

      已过而立之年的人,经过社会和生活打磨已不见年少时候的棱角。

      他抽了根烟放在手心点点,放到嘴边点燃,眯着眼看我走近。

      多年未见的好友,这一刻相视一笑。

      我说:“黑了也瘦了。”

      他说:“白了也更漂亮了。”

      那天我和他聊了很多,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在说我听着,我知道了他高考后上了一个还不错的大学,毕业后回到双巷村工作,现在自己开了间工作室,规模不大但够糊口,我还知道他结婚了,有一个可爱的女儿,现在已是上小学的年纪。

      故人聊天很快聊到之前的好友,他问我:“这些年你有见过李际吗?”

      看,好久不见,称呼都变了,从阿际变成李际。

      我要摇摇头:“没有,我没有见过他。”

      他自嘲的笑一声:“也是,他其实一直都挺有想法的,当初我们三个就数他最有头脑。”

      我没有接话,等他抽完手上的烟我问他:“有时间吗?带我转转吧,你妈说双巷村变化很大。”

      “行,现在就剩时间了,从哪开始逛?”

      “就从篮球场吧。”

      “好。”

      球场扩建了,比之前大了三倍不止,这么热的天气里面还有好些人打球,我和叶程在围栏外面走着,看着里面奔跑的人,像是看到那年奔跑的我们。

      可是最后的我们没有像他们那样自由与坚强。
      最初同行的五人,两死,三伤。
      最终的结局各自疗伤。

      (正文完)
      2022-6-26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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