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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 7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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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愿意背着不属于自己的罪名。
这句话合情合理,但它有一个前提,罪名的合理性,我们默认了罪名是建立在缜密的法律之上,法律又是建立在什么东西之上?
法之外,无外乎人情,法的基点从来就是人,对人有益的就留下,对人无益的,就自带罪名了。
那么再扩展一点,对大多数人有利的,就是好的,对大多数人不利的,就是有罪。
可笑的人类还给自己创造出了正义这个词汇,但翻开人类的历史看看吧,哪一个不是建立在血腥的杀戮之上,难道支持他们战斗的是正义,而不是利益?
正义是遮羞布,掩盖着他们的利益至上。
像我这样弱小的生物是自带罪名的,不需要法律审判,就会被随便哪个人杀死,但我活下来了,我遵循着人类的规则,同样也是自然的法则,适者生存,弱肉强食。
虞嬗明白了掠食者的身份,却也无济于事。
他现在被关在一个木笼子里,关小虫子的那种,和他关在一起的还有很多虫子,这些虫子或缩在角落里,或两角相抵,想要分出个强弱。
虞嬗看见了自己的手脚,又长又细,黑色的,泛着光亮,他变成了一只虫子,这些虫子大概也曾经是人,和他一样,中了无罪逮捕的能力,也许隗霰就在其中。
两角相抵的虫子绝不是隗霰,隗霰并不好斗,畏畏缩缩的也不是,但隗霰喜欢安静的角落,他还喜欢观察天空,他看着天空的样子,好像随时会化作天边的流云,随风而逝。
可这个笼子是朝着房子里的,看不到天空。
他看见了一直趴在角落的虫子,很安静,他伸脚去推那只虫子,虫子醒了,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睡觉。
这不是隗霰,隗霰并不嗜睡。
曾经他觉得无论隗霰变成什么样,他都能找到隗霰,如今看来,这个想法脆弱得可笑,至少他无法从一堆虫子里分辨出哪只是隗霰变成的。
笼子外出现了一只眼睛,是虫子的眼睛,却比人类的眼睛更大,它的重量也超过成年人的平均体重,相当于一个三百磅的胖子。
它的脚上黏着几个土豆,嘴巴里发出咀嚼的声音,虞嬗观察了桌上摆着的食物,它的主食就是土豆,然后配着些别的蔬菜,有一盘生肉。
掠食者吃肉,而且是人的肉,可掠食者再未变成掠食者之前,就是人类,那虫子又如何能变成掠食者。
不止是虫子,还有花园,这些都不是人。
“关在笼子里的感觉怎么样?”
一只大虫子开口说话了,而他还听得懂。
虞嬗试着想开口说话,并不顺利,他遵循着虫子的设定,可面前这只虫子却获得了人类的能力。
放在寓言故事里,这就是一种教育的手法,告诉孩子,要热爱生命,生命的形式很广泛,接下来的走向大概是故事的主人公通过某种方式,与虫子达成和解,并恢复了人类的身份。
放在社会讽刺剧本里,那就是变成虫子的虞嬗经历人间冷暖,最后被拿着杀虫剂的人类消灭。
放在恐怖故事里,那场面可就血腥了,在此不作详细描述。
现在捏着剧本的是一只虫子,他要假设这是一只满怀怨恨的虫子,它恨的对象是人类,那它留着小镇上的人类就不合理了。
恨带着毁灭的意味,要彻底消除与恨有关的对象,这是仇恨所具有的力量,事实上,雪儿就这么做了。
这些人类还有别的用处。
这个小镇上的人类分为四类,一类是管理者,一类是普通居民,一类是变成虫子的居民,最后一类是神智不全的居民。
管理者替它物色人选,寻找需要变成虫子的居民,偷吃土豆并不是唯一的条件,真正的条件是异能者,它在寻找异能者,然后将所有的异能者收集起来,变成虫子。
但土豆确实令他们出现了改变。
不对,土豆也不是条件,他在饭馆看见了一道土豆汤,如果吃了土豆会变傻,那么没有人会去点这道菜。
他必须得换一个思路思考问题,偷土豆只是一个解释疯病的借口,这跟中世纪,将疾病归因于魔鬼类似,真相无法公之于众,于是找了一个靶子。
他正思考着,那只大虫子还在吃土豆,它已经吃了半框土豆,它还喜欢吃土豆粉,一天能吃一盆。
它的身上有一种气味,虞嬗的鼻子不太好,所以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直到此时,他想起来了,就在审判庭的门口,空气中的药品味,很像杀虫剂。
杀虫剂会破坏神经,它将药品稀释了,这种效果就会慢慢累积。
它并不是不恨这些居民,而是想要慢慢折磨他们。
这不是童话故事,也不是正义永远胜利的刑侦剧,而是一场以折磨为主的复仇,它把人类对虫子做过的事情做了一遍。
大约猜测到了小镇上发生着的事情,虞嬗越加坐不住,他要出去,但他的力量太过弱小。
这只虫子也有休息的时候,他等到对方休息,开始调动身上的能量,由于体型变化,身体构造变化,能量运行出现了阻滞,他一时无法使用自己的能力,除非他弄清楚这具虫子身体的构造。
哪知他这正苦恼呢,就见旁边的一只虫子推了一下木墙壁,木块移动,出现了一个洞,然后几只虫子接连爬了出去。
虞嬗也跟着出去了,看清了这些虫子干的事情,几只跑进了盛水果的碗里,几只跑进了肉汤里。
虞嬗盯了一会,爬向别处,他看到了另一只笼子,笼子里也关着虫子,只是这个笼子里的虫子更乖,没有越狱。
隗霰一定就在里面,他得找到钥匙。
钥匙就挂在大柜子上,以人类的躯体,只需要走两步,可对此刻的虞嬗来说,无异于天堑。
有了,他看见了一根悬挂着的绳子。
他爬上绳子,绳子来回晃动,有好几次,他差点从绳子上掉落,脚足够多的好处体现了出来,他可以勾住绳子,缓慢前进。
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攀爬,他来到了大柜子上,取下钥匙。
他没有可以叼着钥匙的嘴,只能将钥匙挂在绳子上,然后他从后面慢慢往前推。
大虫子翻了个身,虞嬗看清了对方的脸,一时不敢乱动,等了一分钟,见大虫子没有起身,虞嬗知道自己安全了,他又费了一番功夫,将钥匙推到笼子前方。
只差一步了,可他无论如何也完不成这最后一步,将钥匙插入锁孔所需要的技巧远超过运送钥匙。
如果他能使用能力的话,他就可以不用费力地举起钥匙。
只能赌一把了,虞嬗回忆着使用能力的感觉,能量毫无阻滞地运行。
钥匙没有动。
他又再一次还是尝试,又失败。
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地尝试,天色开始泛白,他的机会不多了。
一只细长的脚搭在他的脚上,笼子里的虫子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他敢肯定,这一只就是隗霰。
“别着急,慢慢来。”
不知怎的,他就听懂了对方的言语。
他会慢慢来的,他知道隗霰会等他。
钥匙从桌子上浮起,一开始很慢,像是不堪重负,但后来稳住了,钥匙与锁孔相遇,咔哒转动,锁开了,链条应声而落,动静不小,惊醒了大虫子。
但它还未全醒,还未意识到昨晚发生的事情。
笼子一开,虫子四散奔逃,霎时间就空了,虞嬗和隗霰也趁机钻出了屋子,这时虞嬗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小镇上的一户很普通的居民房,他常常从那里经过,竟然从未发现这户人家的异常。
变成虫子之后,街上的危险便多了起来,人的脚,路上的轮子,甚至是一只猫,一条狗。
猫咪尤其喜欢小虫子,对着这些小生物,有着天生的敏锐嗅觉,虞嬗和隗霰躲躲重重猫爪,又遇上了降雨。
不是普通的雨,雨中带着难闻的气味,难怪苏佩会露出那种厌烦的神情,要是换了他,也不喜欢。
雨中,一个人就站在那里,他一动不动。
他的皮肤在动,皮肤下层有很细的声音,慢慢地碾碎,破裂,破土而出,一只黑色的虫子从他的手臂爬出,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这雨的作用不止是神经系统的破坏,还有繁殖,雨中有虫卵,以人为载体。
虞嬗慌乱地爬过这人身边,他要寻找苏佩,现在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结束这一切的人。
前头就是审判庭,他听到了审判长宣布开庭的声音,与雨同时来到,上午九点,接受审判的人正是苏佩。
隗霰将脚搭在他身上,告诉虞嬗,“我们得回去。”
回哪里不言而喻,审判开始,就意味着大虫子会离开家里,旁观这场审判,等着审判结束,捕捉苏佩。
而他们可以去大虫子住的地方寻找线索,可以击败它的线索。
人有将自己的弱点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的习惯,不知道虫子是如何想。
虞嬗回到了虫子的居所,大虫子离开了家里,他重新打量这里,发现这里的摆设和人类的居所并无二致。
这个虫子活得和人一个样,它为什么要模仿迫害它的生物,是和约翰相似的原因?还是它本来就是一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