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纪》梅花雀

25、第 25 章

　　“他们去的时间是不是有点久？”
　　长时间的等待消磨了卷毛的乐观情绪，担忧逐渐露头。
　　隗霰道，“他们不是你养在电脑里的宠物，需要每隔一刻钟照顾一次。”
　　“行，虞嬗不在这，换成你来找我茬了，是吧？”卷毛伸手一撩，没撩到什么，但抬腿动作自然地紧跟其后。
　　在小团队中，卷毛算是会找事的，说话也很随意，和谁关系都不错，也产生了很多奇怪的幻觉，在他眼里，其他人的关系应该也差不多，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事情，简简单单，干干净净。
　　他眼中的胡饼是个热心肠的胆小鬼，范炀是个阳光暖男，虞嬗是个好斗的书呆子，隗霰是最镇定的。
　　要说为什么，被分手后还能十分淡定地回到宿舍，然后十分淡定地打开电脑，在网上查询被分手后该怎么办，半个小时后，上床睡觉，居然还能睡得着。
　　隗霰处事一向临危不乱，即使对象从恋人变成了队友。
　　“我看你需要转移话题来分散多余的注意力。”
　　“那我们来聊聊你和你女朋友是怎么分手的，”卷毛脸上换成了不怀好意的笑。
　　隗霰愣住，但一秒后，他明白了这其中有误会，至于是什么误会，他才不会傻傻地去澄清，不然以卷毛的八卦程度，一定会立刻去向另一位当事人求证，别小看了男人的八卦能力。
　　“他提的，”隗霰模糊地带过了性别。
　　“她提了，你就同意？”
　　瞧出卷毛的惊讶，隗霰点头。
　　“诶呀，你真是，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在恋爱的事情上这么浑，”卷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女孩子说分手，未必是真的。”
　　不是女孩子，隗霰在心里补了一句。
　　“他是认真的。”
　　“就算是认真的，你也要抓住那千分之一的机会，努力挽回啊，”卷毛恨不得穿越回现场，把隗霰揪回去，但想到现状，所有遗憾换做一声叹，“哎，算了，都过去了，她后来怎么样了？”
　　看着卷毛的眼神，隗霰无端生出几分欺骗老实人的罪恶感。
　　“他…挺好的。”
　　卷毛简直要被隗霰的答案给气晕了，隗霰长了一张男女通吃的脸，结果却在凭实力单身，现在这个时代，追求对象还哪需要什么单纯，什么互相尊重，当然是要套路，自古套路得人心。
　　咳咳，作为一个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卷毛脑补过度，捶了捶那被一口气憋住的胸口。
　　“她是好了，那你呢？”
　　卷毛决定好好给这位兄弟说道说道。
　　“其实你也认…”隗霰话未说完，却听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那声响发生在这沉寂了多年的地底很不寻常。
　　两人对视一眼，卷毛道，“出事了。”
　　“走。”
　　时间回到不久前，虞嬗遍寻乐星澜无果，难闻的味道一阵阵刺激着他的神经，抚过他的每一个毛孔，黏腻潮湿，让人不寒而栗。
　　紧接着，是让人难受的热浪，让他如同进入了沼气池和火炉的双重叠加状态。
　　手指尖触摸到一个冰冷的物体，那是探索前，隗霰塞给他的戒指，他心念一动，触发了戒指的能力。
　　又一阵热浪袭来，还带着来自地底的声音，低沉粗重，不似风声，反倒像是喘息。
　　这里是有住户的，还是庞然大物，虞嬗想到了海底生物，这里四周被海洋包围，小岛又像打入水中的水泥圆筒，将海中生物套入其中。
　　什么样的生物才符合此刻的情形呢？
　　首先要有足够的时间给它生长，体型要圆润或者能团缩，还要有人定时给它投喂食物。
　　想到这，虞嬗身形僵硬，两个可怕但又极易成真的猜想出现在他的脑中，有饲主意味着这里住着人，食物则是海中的鱼虾和不小心掉进来的可食用肉类。
　　他现在是食物么？
　　虞嬗扭动身体，想要挣脱束缚，身上的力道随着挣扎，反而有收紧的趋势。
　　勇士不该是在屠完龙之后才牺牲？他这样的牺牲方式既不英勇，且除了送人头，毫无帮助。
　　而且，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一路上，他光顾着猜测他们的敌人，想象着这十年的空缺，却忘记了很多早该注意到的事情。
　　能让苹果变黑腐烂，未必是农药，还有可能是具有强腐蚀性的毒液。
　　‘滋——’
　　难闻的气味再度传来，还有一种细微的破裂声，火焰突然被水浇熄就是这种声音，毒液腐蚀，产生大量能量，也是这种声音。
　　黑夜啊，请继续剥夺他的视力，让他不要看清怪兽的模样，也不要知道什么时候会成为怪兽嘴里的食物。
　　鱼离了水，犹要垂死挣扎。
　　虞嬗猛一使劲，不再是四肢使劲，企图挣脱捆绑，而是整个崩成一根弦，上下晃动，很幸运，他还能感觉到空间。
　　他面朝下方，一丝光线落下，被重重切割，落在离他不远处。
　　黑亮的眼珠上有白色反光，一片片，犹如万花筒，星光璀璨，炯炯有神，那一刹那，虞嬗魂飞天外。
　　除了在电影院里，他还没机会近距离观赏如灯笼般大小的眼睛，什么样的灯笼？能塞进一个小孩的大红灯笼。
　　有着这样的眼睛，再拥有与之匹配的嘴巴，想必轻易就能将虞嬗作为食物不留痕迹地处理掉。
　　以一角而窥全貌，让虞嬗的糟糕处境直接剥离在他眼前，而他只要再努力晃动几下，就会撞到对方那大眼珠子上。
　　虞嬗收敛了多余的动作，转动身体，头顶上方，粗细不等的线纵横切割，在密布的线条之上，是如同井口大小的光点。
　　这种距离下，恐怕连权玉杰也无可奈何。
　　他无处可逃，如果看清局势的代价是他的出路被封，那留给他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个是稀里糊涂地死，一个是知道自己所剩的死法然后死去。
　　留给他的死法大致有三种，一种饿死，一种掉下去摔死，一种被怪兽咬死。
　　最好的结果是，他此刻有办法解决掉这只怪兽，并且解脱束缚，然后因为无法爬上深坑，而掉下去摔死。
　　也许乐星澜已经经历过这其中的某一个猜测。
　　末日啊末日，怎么比隗霰描述的未来还要糟糕呢？在那个未来中，他们至少抗争过。
　　在那个未来，他们也遇到了这只怪兽吗？
　　不对，隗霰说那是在五年前，五年前的掠食者还未到达这个小岛，他们走了与平行世界完全不同的线路。
　　这就像是打游戏一样，同样是badending，通向这个结局的方式不同。
　　多挣扎一会是死，少挣扎一会也是死，他终究摆脱不了这个结局，正如他的人生，苦海无边，回头却发现整个星球都是海洋。
　　海面没有游轮，也没有可供漂浮的木板，他需要等待的，是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出现的板壳运动。
　　与其等待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如就让他化作游鱼，与海洋融为一体。
　　他想得相当简单，实际上却并无实操性，他无法伪装自己，也没有强大的适应能力，被束缚手脚的他只是食物。
　　虞嬗躺着装死，他感觉这个深坑的主人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或许是光线更亮了，除了黑黑的眼珠，他还看到了尖刺，藏在眼睛下方，刺向各个方向。
　　它的眼睛旁边还是眼睛，像是摄像头嵌在脑袋上，两个眼睛都朝着一个方向，就是他所在的方向。
　　无法适应环境的生物最后怎么样了呢？虞嬗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的脑海中出现一根根白色的丝线，那是景物的残像，这些丝线毫无规律，有些断了，垂落下来，挂在别的丝线之上。
　　这些丝线可以被切断，虞嬗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无法切断这些丝线，但不意味着不能依靠外力，想着，虞嬗重新睁眼，看向那对大黑眼珠子。
　　虞嬗奋力晃动身体，抬脚踹向那黑眼珠子。
　　任何反应灵敏的动物都不会允许虞嬗这种行为，比如动态视力超好的猫科，一爪子就能将虞嬗拍碎，但它没有。
　　虞嬗试了几次，就踹到了一个软软的，很有弹性的物体。
　　这一行为惹怒了坑底的怪兽，热浪再度袭向虞嬗，伴随着的，还有被搅乱的空气，怪兽扭动身体，抬起长满毛的脚。
　　它的脚细细长长，没有锋利的爪子，一节白色，一节黑色，虞嬗忽然记起了这种动物的名字，蜘蛛，只是他从未见过脑袋比人还大的蜘蛛。
　　就是这样一只毛乎乎的脚，轻易地砍断了空中的丝线，那黏着虞嬗的丝线也被牵连其中，虞嬗只感觉一阵昏天暗地，重重的撞击之后，五内俱焚。
　　但他赌对了，下方不是海水，而是地面，他挣脱了丝线的控制，虽然依旧无法逃离这个洞穴，却多了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