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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 1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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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不可得,但我仍旧追求永恒。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隗霰说这句话的时候,那是一个晚上,他们刚刚吃过晚饭,两人躺在沙发上,很长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这是很常见的事情,他们的工作内容并不交汇,有时,虞嬗会连续好几天不回家,待在实验室里,有时,隗霰出差,一两个月不回来。
“什么?”虞嬗从沉思中回过神。
“关于火车出轨的那段论述,火车是工具,但人不是,人是一种在极端环境下,也能靠着意志熬过去的生物,也就是说,当外界环境很糟糕,出轨也不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虞嬗用工具比喻人,固然很有道理,人与人之间是否契合,个人修养和定期稳固关系都能影响一段关系,这就像维修一件工具一样合理。
但他没有考虑一种特殊的情况,人不是工具,人有感情,感情是一个极大的变量,绝对不可忽略。
“恭喜你,亲爱的,你发现了人与工具的差别。”
虞嬗却像早有所料,他拉住近在咫尺的手,继续道,“这就像通用解和特解一样,总会有一些特殊情况,但我们讨论的是通常情况。”
隗霰转头去看虞嬗,忽然明白,这个人是研究工具的人,而他是研究人的,虞嬗比他更清楚工具有什么用,也比他更清楚,工具做不到什么。
他拉了一下虞嬗的手,“我不会这么做的,也不会把出轨当作报复手段。”
虞嬗挑眉,“你这是在怀疑我会出轨?”
“你自己承认的,要不要我再复述一遍?”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你这一盆水泼下来,我可要用一辈子去证明,”虞嬗开玩笑。
“那就证明啊,证明你一辈子都会陪在我的身边,”隗霰起身,那双看向他的眼珠像是漆黑的宝石,只点了一星的光,却吸住了虞嬗的全部心神。
头顶的灯光明亮,电视机里正播报着明天的天气,虞嬗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他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但他仍想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留住这个人。
啤酒泡沫破裂,空气中有音乐,老旧的碟片旋转,乐声蔓延到窗边。
窗帘盖住城市的夜空,弥散的灯光又盖住星空,星空浩瀚,在人类有限的时光里,在人类可以细数的文明里,它们可谓永恒。
在这场时间的困局里,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个弱小的生命在活着,他们又将回归大地,如果存在神,或者更高的文明,想要将这些弱小的生命灭绝,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在强大的力量面前,这些弱小的生命又做了什么?
他们用尽一生去挣扎,去对抗这份无法抗衡的力量,如果有命运,这份不可抗衡的力量就是它偶尔展现的一张面孔,他们的生死全凭命运的心情。
挣扎、绝望、异化、憎恶……
不,这里都没有,这扇门后面没有这种情绪,至少这扇门的主人有很好的控制力。
他将球踢回门里,球压过一颗石子,滚进门洞里,就像高尔夫球滚进球洞,丝滑顺畅,不存在可疑的阻力。
也许这扇门会变大,从里面走出一个抱着球的小女孩。
也许小女孩会变小,经过门之后,又会恢复原形。
虞嬗又扔了一颗石头进去,通过门洞,他可以听到石头摩擦地面的声音,对面是同样的水泥地面。
他凑近看了一眼,却感受到了一股吸引力,将他不断往门口扯,可门太小了,他的脸抵在了墙壁上,头发被吸往门里,手穿过门洞。
“喵~”
猫挣脱了虞嬗的怀抱。
权玉杰从后方拉住他,虞嬗就感觉自己是浴缸里的塞子,‘噗——’的一下,这个塞子就被拔出了浴缸,可总得有东西往下掉,不是塞子,就是水。
洞口咬住权玉杰的一只脚,那只脚扭曲变形,硬生生塞进了洞口,接着是小腿、大腿、腰、胸腔和头部。
他跌落在地上,权玉杰也跌落在地上。
他愣愣地看着权玉杰,好半响没说出话,因为他刚才亲眼看见权玉杰穿过猫门,那身边这个又是谁?
还是说洞口的力量太过强大,令他出现了幻觉?
“收起你的目光,”权玉杰冷冷道。
很好,还是权玉杰的风格。
“你刚才穿过了猫门,你还记得吗?”
“你看错了。”
真的是他看错了?
不,他的视力在获得异能后,得到了提升,刚才他的眼前确实出现了权玉杰被塞进猫门的情景,他穿过去了,穿过了一道比他小得多的门。
他现在怀疑他们在童话或魔法的设定里,猫咪、松鼠和球都是小孩子的玩具,当然也有一些特别的小孩喜欢蜘蛛,小孩的世界观和大人不一样,他们缺乏力量,却又充满想象力,拥有和我们的祖先同样,敏锐而近乎直觉的观察力,又擅长给这些事物以特别的解释方式。
比如一个大人能够通过的猫门,现实中不存在这样的门,拥有这种想象力的孩子年岁可能比雪儿还小,她的身高不够高,能够蹲下来,观察门口的猫门。
虞嬗将他的猜想告诉权玉杰,权玉杰道,“太小了。”
他也有类似的怀疑,成为掠食者需要强大的执念支撑,一个比雪儿还小的小女孩得多早熟,才能成为掠食者。
“也许她不是掠食者。”
他没有感觉到恶意,也没有强烈的情感,也许这是一个遗漏的异能者。
“这种环境下?”
这种九死一生的环境下,连虞嬗和权玉杰都未必能保全自己。
“可能她还有家长。”
你为什么要盯着小女孩不放,小女孩招你惹你了,权玉杰控制住吐槽的欲望,面无表情道,“我没有进猫门。”
“可我看到了。”
“你看错了。”
虞嬗觉得这段对话似曾相识,十几秒前,他们也经历过类似的对话,合着他们在这打太极呢?都打出一个圆来了。
虞嬗抓过乱跑的猫咪,“乖,听话的话,叔叔给你猫条吃。”
“呵,”权玉杰冷笑。
猫咪喵喵叫着,控诉虞嬗的空头支票。
它和球、石子一样,顺利通过猫门,屋子里只剩下他、权玉杰和一只松鼠,松鼠似乎意识到了自身的弱小,全身毛发倒竖。
“也就是说比猫门小的物体能顺利通过猫门。”
虞嬗一本正经说了一句一本正经的废话,权玉杰已经不想再和他说话,这种人他见过不少,因为想得太多,现在他们都躺在基地的坟墓里。
“比猫门大的物体?”他看看权玉杰,又看向猫门,也许他可以考虑拆一堵墙,但这还不是他能控制的物体,他最近的进展异常缓慢,所能控制的物体依旧需要成分简单,化学式简单,最好是金属。
要不把门炸了?
研究不了,就炸了,这可以。
爆炸声响彻整个房间,石块簌簌落下,墙壁的泥灰剥落,松鼠已经把虞嬗当成了最大的敌人,一双眼睛都不敢离开他,最关键的门——完好如初。
就在虞嬗考虑怎么拆墙才最省力的时候,门又开了,从门里先伸出来的,是一只手,接着是小臂、上臂和头颅,很快,一个人从门里钻出来,他难以形容刚刚的场景,但一个比门大了许多倍的物体就这么钻过了这个洞,就好像门里长出了一个人,充满了难言的生命力。
这个钻出来的人有一头未经打理的长发,神情冰冷,从眼角到嘴角都在说一句话,别惹我,他将双手插在裤兜里,令他看上去像学校里那种游荡于街头,常常不上课,令老师无比苦恼的问题学生。
以虞嬗对他仅有的了解来看,这个人具备一切能被称为权玉杰的特征,但另一边已经有了一个能被称作权玉杰的人。
他想,他得重新定义一个人之所以为这个人的全部特征。
排除外貌。
排除神情。
排除习惯。
“你们俩谁是真的?”
“他是假的。”
“他是假的。”
两个人同时开口,连动作也一样,一左一右,同时看向对方,这动作就像在照镜子。
镜子?
“伸左手。”
“你让我伸手,我就伸手?”
“你让我伸手,我就伸手?”
这种时候还介意这种事?
“那把惯用手拿出口袋。”
这回两人终于开始回应虞嬗,虞嬗左手边的权玉杰伸出了右手,而右手边的权玉杰伸出了左手。
权玉杰的惯用手是右手,右边这个是假的,虞嬗立刻指向他,“你是假的。”
“你确定?”
“你确定?”
两个人同时开口,开口的时间分毫不差,如果是一个人模仿另一个人,那会有时间差,计算机模拟另一台计算机,也会有延时,可他们是同时开口的,以虞嬗的能力分辨不出谁先开口。
而且已经被认定为真的人为何要对他说‘你确定’,他应该十分自信地抓住假的,逼问出幕后指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