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纪》梅花雀

116、第 116 章

　　‘滴滴答答——’
　　‘噼里啪啦——’
　　国际象棋有六十四个格子，三十二个棋子，黑与白的格子之间，棋子交织拼杀；一场篮球赛里只有一颗篮球，在一片小小的球场内，这颗球被追逐抢夺；英语有二十六个字母，字母组合变换，便有了意义，组成了一门语言。
　　镣铐或者规则，随便怎么称呼它，它自古以来便有。
　　一个游戏总该需要规则，即使这个规则的来源是一些传说、习俗，继续追索下去，便岌岌可危。
　　斧子本没有意义，一个部落的首领拿着它，变成了权利的象征；黄金本不是财富的象征，只是因为它的稳定，让人类对它有了过多的期待；翡翠是一块石头，大自然对它没有偏爱，在人类那里，它成了石之美者。
　　一个人是黄金，是玉石，还是别的，随处可见的金属石头，取决于这个社会的玩法。
　　你以为你很厉害，你以为你是主角，不，你错了，在社会这个眼睛下，你将被它的规则照得无所遁形，一条规则不够，那就再来一条。
　　每一条规则看上去都有理由，都是那么理所当然，想要得到东西，总得付出啊。
　　隗霰已经在电脑前坐了两个小时，却一个字也没写出来，这种状况引起了正在查阅文献的虞嬗的注意，他从电脑屏幕上移开，“遇到瓶颈了？”
　　“我想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隗霰道，“我试图引入一个变量，拥有预知未来能力的爱丽丝，但依旧不能改变一个事实，我的想法就是她的想法，我找不到那个唯一存在的答案。”
　　“那目前为止，你尝试过什么方法？”
　　“起初，我依靠的是偶然闪现的灵感，这种方法很不可靠，但有时会出现一些令人惊喜的想法，这种方式到了如今已经不足以支撑我的小说，一次次的选择让这条道路越走越窄，于是我又去查找了别的小说，它们对大团圆的执着和对逻辑的忽略让我怀疑我可以学逻辑学，现在，我开始考虑计算机的做法，穷举法。”
　　“穷举可是最累的方法，你打算从哪里开始？”
　　“从人类的第一个选择开始，猿人进化成为了人。”
　　“你现在的思考速度和生命长度不足以支撑这个想法，”虞嬗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实情，“不如写一个作弊的结尾。”
　　“庄周梦蝶。”
　　“缸中大脑。”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说庄周梦蝶的是虞嬗，说缸中大脑的是隗霰。
　　由一而生二，由二生四，以至于无限，无限生无限，等待着他们的，是无限的未来，无限的选择，和无限的绝望。
　　虞嬗在逃跑，他正在被人追杀，现在要杀他的人已经不是火车上要杀他的那个人了，火车上的那个纹身男死去了，他又起了身，从他的壳里爬出来，杀死了杀他的人。
　　虞嬗由此知道，这个男人拥有死而复生的能力，现在在追他的依旧是纹身男，却不知蜕了几次壳。
　　前方有一扇门，孤零零的一扇门，门旁有块石头，石头上坐着一个人，他低着头，在沉思，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脸笼罩在阴影里。
　　虞嬗已经离他很近了，那人却一动不动，这让虞嬗开始怀疑这是一座雕像，他还是触到了他的目光，依旧一动不动，却并非死气沉沉，他的眼里凝固着疑惑，像是经年累月的铜器，生了锈，锈到了内胎。
　　“快逃，”虞嬗还是提醒了一句，这是个杀人狂魔，见谁杀谁，而面前这个人没有武器，一定会被杀死的。
　　“我进不了门，”他开口了，嘴巴也像是生了锈，语速很慢。
　　就这扇破门？虞嬗怀疑这是个装饰品，要是换个地点，他会把它当做一件行为艺术品，不过现在他不想去触碰来历不明的物体，于是他继续往前跑。
　　他跑不动，这扇门还在他的身边，他在原地踏步，纹身男也在原地踏步，坐着的男人又开口了，“我进不了门，我找不到答案，我好痛苦。”
　　“这扇门后有什么？”现实逼迫得虞嬗不得不搭理面前那奇怪男人。
　　“无限的可能，最优解，成为神的方法，”他断断续续说出了这几个词，虞嬗注意到，这个男人说话不是很连贯，可能以前就不爱说话。
　　“你为什么要进去？”虞嬗又问他。
　　“答案，很重要。”
　　“什么的答案？你在找什么？”
　　“进去，进去，”随着他念出这个词，它就像是生出了魔力，虞嬗被一股力量推动，推进了门里，关门前，他看到纹身男也进来了。
　　门内什么也没有，没有墙，没有窗，没有墙怎么可能会有窗，没有植物，没有动物，没有城市，没有车辆，唯一确定的是，他的脚底踩着点什么，他想把这叫做地面，又觉得不合适，只要他想，他可以在任何一个平面行走，他想跳，就可以跳跃，随便他怎么跳，这里比梦境更自由。
　　他开始想象一块石头，石头是圆形的，矮墩墩的，被水流冲刷过，有着圆润的光泽，却还留有块面，它的底下挨着地面，接触的地方长出了青苔，青草从侧面长出来。
　　他睁开眼睛，这块石头连带着地面的草皮就真的长出来了。
　　他又开始想象一朵花，花从草地上长出来，开出一朵四片花瓣的粉色小花，草地就给他开出一朵花来。
　　一朵花太孤单了，再来几朵吧。
　　没有栅栏，它们会胡乱生长的，草长得太盛了，要是有羊群就好了，还要有蓝天白云，有放羊的孩童，有赶羊的老人，有道路，有车子，有城市，有忙碌的人群。
　　【恭喜玩家创造了一个世界，并成功触发任务‘穷小子的富豪梦’。】
　　他站在天空中，脚下是忙碌运转的交通网，夜色降临，路灯沿着道路点亮，这个城市的血脉依旧在运行。
　　他的眼前浮现一个淡蓝色的虚拟面板，面板上给出了一个选择。
　　【是否开始游戏？是？否？】
　　他点了是。
　　【你出生在一个落后的农村，这里交通非常不便利，家里的屋子是老旧的砖瓦房，屋子上漏了一个洞，但你的父亲天天在外头晃荡，和村头的王跛子吹牛，不管家里头的事情，于是这个洞就一直开着，每到下雨的季节，就是这个家关节炎发作的时刻，你的母亲生了很多孩子，每天忙着带那些比你小的弟弟妹妹，你不得不在上着中学的同时，帮助家里干农活，但你有一个梦想，成为大富豪，尽管你连大富豪是什么都不知道。】
　　别人开局还有一个上赶着被打脸的亲戚，破屋子一个，要啥没啥，他这是连打脸的机会都不给，这种死亡开局，要怎么通关游戏？
　　【恭喜玩家获得镜片‘丧偶式教育’。】
　　这是奖励吗？这个游戏绝对在嘲讽他吧，绝对是。
　　游戏继续显示文字。
　　【最近，你的母亲生了一场病，家里无钱再支付你的学费，家里的弟弟妹妹也无人照顾，与其说是无人照顾，不如说是该承担责任的人没有承担责任，于是这个责任就落到了还有良心的你身上，你现在的选择是？】
　　【1.抛弃良心，让弟弟妹妹没饭吃，依旧要去上学。
　　2.放弃上学，照顾弟弟妹妹，帮助家里干农活。
　　3.坐在村头祈祷，期待着有一个好心人同情心发作，救你于水火之中。
　　4.放弃选择，自杀重来。
　　5.其它，请详细补充。】
　　他想像着破旧的砖瓦房，眼前就出现了砖瓦房，他往前走，屏幕还跟着他，随着他进入屋内，那块蓝色屏幕穿过墙壁，也硬生生跟了进来。
　　屋里传来断断续续地咳嗽声，还有小孩子的哭声，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坐在床上，床很旧了，她看见虞嬗，干枯的脸上闪现一抹笑容，随即化作尴尬，“小明啊，能不能跟你的老师说说，让他再等两个月，等我病好了，咳咳。”
　　原来他的名字这么敷衍，虞嬗默默吐槽了一句。
　　“您先养病，别的事都不要想，”虞嬗安抚了妇人一句，开始打量这间屋子，屋子的墙上抹着灰，又剥落了，露出里头的红砖，他抬头，破洞与他面对面，他能从这里直接看到天空，夜晚能看到星空，很好，很浪漫…个鬼。
　　他又翻找了这个家如今拥有的物品，一个破旧的仓库，里头堆着几袋米，虞嬗算了算，至少这两个月是有米吃的，至于营养丰富，想都不要想了，家里只有一个咸菜缸，地里倒是有菜，可家里的孩子都需要油脂。
　　栅栏里养着几只母鸡，用来生蛋的，至少还能补充卵磷脂和蛋白质。
　　饿倒也不至于饿死，但就是富也富不了的状态，虞嬗认清了现状，又开始在村里转悠，他记得那些穿越小说里总能在农村找到致富的法宝，这或许是个能解决危机的办法。
　　他倒是不介意上不上学，不过这个游戏挺介意的，上学可能是个会影响小明未来的重要事件。
　　他走了一圈，还真找到了一种令人意外的物品，村子尽头有一片山坡，山上长着很多野生菌菇，这种菌菇在城市应该能卖钱。
　　于是他点选了5，并写道，【挖掘野生菌菇，进城售卖。】
　　很快，这个系统给出了回答。
　　【该答案不在小明的知识和认知领域内，请重新选择。】
　　也就是说他不能以他现有的知识进行降维打击，只能从小明的角度一步步引导他成为富翁。
　　他要是能知道这种办法，他早自己用上了，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