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第一侠》玖万玖

28、月下清荷

　　来到千年前的昆旭宗和在万年后的那个区别并不大。因为昆旭宗鼎盛时期就是以苦修著称，门规森严。这近乎刻板的古老宗门，引得一批弟子反抗门规，而后被逐出门派自立门户，有了万虹宗。

　　虽然如今的昆旭宗衰败了，没有千年前辉煌，在管理上也做了一些修改。但第一宗门的气势，已经失了，其他修士纷纷出走，只留下音修、法修苦苦支撑。

　　姜瑾姝的《修真史》学的还不错，只可惜书上也没有讲述昆旭宗逐出的那批弟子叫什么。万虹宗的开宗宗主至今都是一个迷。修士们只知万虹宗宗主与那位近千年来唯一飞升的大能是至交好友。

　　她听了苗栗和文苑的话，去东厢房寻苗安，打算探听情况。

　　东厢房内陈设简单，但主人似乎用心装点过一般。这点倒是让姜瑾姝大吃一惊。她以为按照苗安处理头发，着装习惯，言语行为来看，这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应当不会精心装扮住所。却没想到房内木桌上拜访有花瓶和花束，壁上挂着凡界的山水图，窗户两边挂着珍珠珠帘。墙角还有一方书桌，堆着些纸张和……炭笔？苗安竟然是用幼童炭笔写字吗？

　　寒暄几句后，她直入主题的询问：“苗师姐？最近昆旭宗有没有逐出什么弟子呀？”

　　苗安回答道：“昆旭宗每月都会有弟子被逐出。都是没完成任务的，或者犯了错被驱逐的。”

　　“被驱逐的弟子会怎么样？”

　　苗安想了想，“加入一些小门派吧。或者在修真界安定下来，做个普通人。”

　　想起万虹宗的来历，姜瑾姝询问道，“他们就没有自立门户的想法吗？”

　　“开宗立派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没有一点立宗之本，哪能传承下去。而且你这想法可以说是背离了宗门教义，这是大逆不道的背叛之举。”苗安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并不认为这想法离经叛道。

　　弟子这条线索断了。姜瑾姝又探听起其余的事情，“苗师姐知道昆旭宗是否有一件能够转换时空、制造幻境的神器？”

　　“幻音铃吗？”苗安挑眉，“原来你千方百计来昆旭宗，就是为了这个？”

　　“不……”姜瑾姝舌头打结，见苗安没有追究的意思，她才继续说道，“只是想借幻音铃一用。”

　　“劝你省了这个心思。只有宗主知道幻音铃的所在之处。他必然不可能外借的。”苗安看她这副神情，自然知道她确实是为了幻音铃而来。她已经如实相告了，听不听就是姜瑾姝自己的事情了。

　　“与其想这个，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为你的魂魄塑造一具肉身。上回你在宗门只被萧银的剑气伤了一下就那么痛苦。这样下去，任何一点儿灵气都能把你魂魄打散。”苗安提醒道。

　　姜瑾姝叹气，“重塑肉身？哪有这么容易？”

　　“我听人说过一个故事，钱塘江有一起死回生的少年。他起死回生之法就是用莲藕作为人的肉身，承接魂魄。不过不知道在这里，行不行。”苗安自言自语，思绪似乎飘到了九霄云外。

　　姜瑾姝离开她的房间，走出来时随意瞄了瞄书桌上的纸张。见到纸上的文字，她眼神惊愕，却很快掩饰好情绪。

　　从苗安的房中出来，她便径直去寻萧成钰，与他商量自己的猜测。

　　“萧师兄，今日我从苗安那儿探听了些消息。她说幻音铃是宗主所有，绝不外借。另外，她提醒我我是魂魄状态，灵体十分脆弱，很容易会被散魂，若是不塑一具临时肉身，恐怕会很危险。你我都是魂魄状态……对了，傅宸可也是？”

　　“阿宸与我们情况不同。我能确定他是灵体状态，但据我观察，他反倒金刚不坏。也不知是何缘由。”萧成钰沉思道，“我本以为阿宸玄雍秘境后应当已经成为内门弟子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见了他，而且还失忆了。中途究竟发生了什么？”

　　玄雍秘境？姜瑾姝眉心一跳，天书和傅宸的声音一模一样，傅宸也去过玄雍秘境，这当真是巧合吗？

　　如果这是巧合，那当初天书时不时冒出与宗门修士有关的话题，时不时表现出对万虹宗与生俱来的信任，提起傅昭时共感给她的复杂情绪……这些也都是巧合吗？

　　傅宸与天书，必定有联系！

　　姜瑾姝神色古怪，“傅宸是外门弟子？”

　　萧成钰不明觉厉地点头，“不错。阿宸灵根斑杂，为五灵根。但他自入门起便刻苦潜修，即便宗门内偶有顽劣的弟子欺压他，他亦越战越勇成功筑基，和普通的三灵根修行速度相差无几。我曾为他开过一回天眼，他气运极好，是上乘的紫色。自玄雍秘境归来，若是得了机缘，他便应当攒够了贡献点，可以升为内门弟子了。”

　　恍然大悟之感涌上姜瑾姝心头。她已经八九不离十的确定，傅宸应该就是原定的天命之子，废柴逆袭话本的主角，也是被龙傲天一剑捅死的倒霉蛋。

　　至于天书与傅宸的关系，她没有想通。不过这也不重要了，找到了傅宸，世界总会回归它该有的走向的。

　　“萧师兄，若是暂时回不去，我们岂不是最好塑一具肉身为好？”
　　找到天命之子后，姜瑾姝舒了舒心，竟然觉得这次被邪修暗算，也不太亏。不过苗安说的不无道理，没有肉身，他们以魂魄之体居于修真界，过于危险。

　　“我是有一法……只不过不太稳妥，或许还会委屈瑾姝。”萧成钰蹙眉，“夺舍自然不可取。不过若是制造一具类似于修士的傀儡，附身傀儡……”

　　姜瑾姝眼前一亮，“那就没问题啊！”

　　“炼制傀儡并非易事，我虽对炼器一事略有门道，却难免失手。也许炼出的傀儡……会缺胳膊断腿，亦或容貌残缺。”萧成钰从未炼制过傀儡，因而有些紧张。

　　“材料足够吗？没事，只要是个人，能导出我的灵力，有只手能挥剑就行。”姜瑾姝已经开始期待有了实体。

　　“莲藕就可。足够的。”萧成钰点头，也觉得必须要有一具身体为好，“既然瑾姝同意，那我今晚就去采莲藕，明日便炼制。”

　　午夜，明月高悬，姜瑾姝跳出窗台，凌空飞到空中。这便是灵体的好处了，没有外物束缚，她不用御剑就可飞天。由于她有灵力傍身，即便没有重量，风也吹不倒她。

　　身为萧成钰的好同伴，他去昆旭宗荷塘偷挖莲藕，姜瑾姝自然要跟踪一起去了。白日里，萧成钰说什么也不让她一起跟着挖。他说这样不问自取的举动极为不耻，但他帮了看守荷塘的弟子一个忙，对方默许他半夜去偷挖莲藕。既然是偷摸的非君子所为，他便不愿带上姜瑾姝。

　　“真是死脑筋！”姜瑾姝嘴上骂着他刻板，心里却感激他时时为她考虑。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君子不君子的行为，就半夜偷偷跟来了。

　　月下清荷，满庭荷香。皎洁银光映照在平静的池水水面，波光粼粼，与摇曳的宽大荷叶一同映衬出浅粉花蕊的静美。

　　一位白衣翩翩，清姿卓绝的少年仙君踏于荷叶之上，无悲无喜，清澈的眼眸只注视着荷叶底下藏着的玄机。

　　人比荷更美！

　　好一副美人晒月图！姜瑾姝心头一颤，屏息不语，唯恐出声惊扰了他。那张月下完美的仙君面孔似乎一下子烙进了她的识海中，无论如何也冲刷不掉。

　　很快，少年仙君便动了。没有重量的他不需要催动灵力也能行走在水上，他到了一处便拨开荷叶，以灵力探入水中，从淤泥里拔出几节莲藕。他并不只在一处地方采摘，而是走了好几处，每一处采摘的莲藕，皆被他塞入了一枚悬空的戒指中。

　　姜瑾姝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他，竟觉得这样劳作的仙君更加讨喜。

　　突然，萧成钰的身影消失在了水上。姜瑾姝一慌，连忙四处查看，并无异常。难道是水里有什么？她紧张之余，从荷塘后的树下走出，也走到水上，寻找起了消失的人。

　　“瑾姝，你不听话。”

　　温柔呢喃的话语如同春风润进了听者的心田。姜瑾姝一僵，转身去看说话的那人。

　　那人蹙眉抿唇，脸上皆是对她的无奈，见她望了过去，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细细看来，宠溺万分。

　　姜瑾姝第一回觉得萧成钰比真正的仙人还要美上三分，她看呆了，不自觉地眨了眨眼。

　　那双原本注视她的澄澈眼眸骤然变得深邃，恍惚间，姜瑾姝似乎感觉对方如同一只猛兽，想要吞噬了她。

　　姜瑾姝后撤几步，被美色和诡异的氛围吓得有些反应迟钝，竟在水面上脚下一滑，被荷叶拌了一脚，栽倒在水面上。

　　她没有重量，自然没有受伤。

　　萧成钰凝眸，见摔倒在水面的少女依旧懵懵懂懂，神游天外，眼神无辜的好似一只不谙世事的小鹿，他眸色更深，莫名脑中有想要破碎美好的冲动。

　　“都不知道扶我一把！”姜瑾姝小心翼翼地从滑溜的水面上起身，怨气满满地瞪了瞪看着她发呆的人。

　　被她一瞪，那人脸竟然瞬间爆红，眸光惊惧，似是羞愧万分。

　　姜瑾姝惊呆，结结巴巴，“不……不至于吧？我原谅你了，不必羞愧成这样。”

　　她所想的却和萧成钰所想的并不是同一个东西。

　　“抱歉……我今日……”
　　萧成钰默念了三遍清心咒，总算将自己从欲念的牢笼中摘了出来。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会产生亵渎瑾姝的可怕念头，实在是与君子德行相去甚远。

　　姜瑾姝被他这副方寸大乱的模样逗笑，“哎呀，都说了原谅你了。我又不是什么娇弱的女修需要人扶，刚才闹闹你而已。东西摘好了吧，我们回去吧！”
　　她心里暗想：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死脑筋。就是太好了才老容易被她欺负。

　　萧成钰深深地望了月下嬉皮笑脸的少女一眼，又念了一遍清心咒。

　　他瞥了瞥荷塘内的粉色荷花，大概猜到荷香有古怪，却最终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他不能告诉瑾姝，他的腌臜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