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一般恋情》狄恩恩

2、冤无头 债无主

　　三子自杀了。

　　这老实孩子没能等到凤桐帮他请律师来掰扯这事就轻易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凤桐一整天都混混噩噩的，他和三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老邻居，和郑非一认识，还是三子搭的桥，有次郑非一被拘了，三子来捞他，找的凤桐，以后郑非一根本就赖上了凤桐，回回有事都找他。

　　中午没吃饭，晚上也没吃，五点半下班，凤桐七点从警局晃出来，郑非一嘴里叼了根烟，正蹲在警局外面的墙根底下。

　　“你不跟家里，挨这干嘛呢？”凤桐愣了下问。

　　“等你。”郑非一闷闷地答。

　　“有事给我打个电话不就完了，”凤桐轻描淡写地说，“挨这蹲着演得是哪出？”

　　“我也没什么事，”郑非一抓了抓头发，“你吃饭了么，要不咱们一起吃点饭去吧。”

　　“好。”凤桐点头。

　　“吃什么？”

　　凤桐拿着菜单问郑非一，眼神却不在菜单上，早不知道飘哪个国度里去。

　　在外人面前，凤桐是强悍无情的铁面警长，但是在交往了五年的郑非一面前即使是他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逃不出对方的眼睛。

　　郑非一看着他心里难受又强作镇定的小样，心里实在不得劲。

　　说了句“来，我点。”，从凤桐手里抽出菜单，点了俩份冰糖鱼翅盅，两份海鲜面，一条鱼，配了俩个素炒，把一沓钱夹在菜单里递给服务员示意他直接把账结了，服务员心领神会而去。

　　凤桐心里确实难受。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份来讲，交往的人三教九流，遍及社会的各个阶层，他又没有架子，连郑非一这样的无业游民都能和他把酒言欢，足见一斑。可是真说到能跟他交心的朋友就屈指可数了。三子就是其中之一，俩人从小到大十几年的交情，现在突然的，人就没了，凤桐确实有点接受不了，而且更糟糕的是，他不能哭不能叫，还要冷静地去处理三子的尸体，听法医官给他念尸检报告......

　　头痛欲裂，心理上的不适得不到宣泄全都报复在身体上，脑子里的每根血管似乎都发胀，凤桐神思恍惚，买单这样的事自然没去留意，拇指掐在掌心里，试图将疼痛缓解一下，可惜作用不大。

　　鱼翅盅上来，郑非一挪到凤桐跟前，用羹匙舀起了一勺，送到嘴边吹了吹，递到凤桐嘴边，来，吃一口。

　　混不知滋味，凤桐张口接了，咕咚咽下，郑非一抓紧机会赶快又喂他吃了俩勺。

　　醒过神来，凤桐看看挨在自己身边的郑非一，皱了皱眉，低声命令，“回你自己那边。”

　　郑非一立即放下勺子，坐回自己的位置。

　　“你发财了？点这么贵的东西？”凤桐的注意力一转移到郑非一身上，头痛到没有那么明显了。

　　“也没有多贵。”郑非一期期艾艾地辩解着。

　　“你是不是认为我不知道这个东西叫鱼翅。”凤桐毫不留情地说着。

　　“现在鱼翅都可便宜呢。你可不知道。是个饭店都能给你上鱼翅捞饭。”郑非一有意打岔。

　　“你还是省点钱把车换了吧，谁还开那么破的车啊，虽说就是个代步的工具，也开个差不多的，不够钱的话我先帮你垫上。”凤桐的声音不大，郑非一却觉得每个字似乎都带着强烈的温度在燃烧着，灼得他心口痛。

　　“知道了。”

　　清凉的夜风吹着，郑非一和凤桐就那么并肩走在街上，谁也不说话。

　　“三子，后天发丧。”郑非一终于还是开口，

　　“嗯，我知道了，”凤桐很平静地回答。

　　“后天早上我上你家接你啊，”郑非一问。

　　“不用了，我想早点到，陪陪叔叔阿姨。”

　　“多早？我起得来。”郑非一固执地问。

　　“我自己有车，”凤桐觉得很有必要提醒郑非一一下。

　　结果抬头的瞬间被夺去了呼吸。

　　凤桐的心跳全乱了，这是怎么？自己有什么表现的不对的地方么？迅速检讨自己的同时他用力推开了郑非一。

　　“你这是干什么？疯了？脑子进水了？郑非一我告诉你......”凤桐虚张声势地训斥着，心里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可是话语被硬生生打断，郑非不管三七二十一，扳过凤桐的脸就又啃了下去。

　　这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亏他有这种心情，这个胆量，一拳甩上郑非一的腮帮子，凤桐怒极，“你真他妈是个混蛋。”

　　凤桐走了。

　　郑非一傻站在夜色里，茫然无措。他就是看不得凤桐难受那样，就想把他脸上的阴云驱散，就是想让他高兴起来，然后为什么要去亲吻凤桐，为什么觉得这种行为能够抚慰他，那是郑非一的脑子想一百年也想不出来的。他一向是直觉大于分析，行动先于思考。

　　郑非一，你太混蛋了。夜色中他对自己说。

　　三儿发丧的当天，郑非一还是一大早就守在凤桐他们家楼头，凤桐天不亮就起来，洗漱下楼之后，郑非一的破夏利已经停在楼下了。

　　凤桐无奈过去，敲了敲了郑非一的车窗，“吃早饭了么？”

　　其实答案是显然的，别说这么早，就是晚起的时候，这家伙也没有那个耐心烦招呼自己的早餐。

　　也觉得自己多此一问，凤桐将手中装着包子的餐盒递给郑非一，“吃了咱们再走，慢点吃，不差这几分钟。”

　　嗯，郑非一狼吞虎咽地消灭了四个包子，凤桐真了解他，四个刚好，少一个都不够他吃的。

　　从车里摸出瓶矿泉水把包子顺下去，郑非一傻傻咧嘴，“那咱们走？”

　　嗯。

　　一黑一白，一旧一新俩辆车先后驶离小区，直奔医院太平间。

　　凤桐从到了医院开始就一直在安慰俩位哀伤欲绝的老人，语言在这时候显得异常苍白，但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好的媒介能消除弥漫在众人之间的哀伤。

　　就在凤桐唇焦舌燥徒劳无功地安慰老人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让他瞥到了某些人的小动作。

　　郑非一刚跟五子嘁嘁喳喳地交待完，回头就看见凤桐抱着双臂静静站在他身后。登时出了一身冷汗，话说郑非一一混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凤桐，现在看见凤桐俩颗冷清清的眸子盯着自己，那真是不寒而栗。

　　陪着笑脸凑过去，郑非一有意嬉皮笑脸地问：“怎么了桐桐？”

　　“郑非一，你背着我安排什么呢？”凤桐冷声问。

　　“没有啊。”郑非一矢口否认。

　　“嗯？”

　　“我真没安排什么，”郑非一惴惴不安地达道。

　　凤桐心底焦虑，可还是耐着性子给郑非一讲道理，“我告诉你，甭给我搞那些歪的邪的，你但凡长点脑子，就给我消停待着，听着没。公道自在人心，就说管，上有各级组织，下有家人亲戚，至不济还有我，轮不到你。”

　　“各级组织？法院都管不了这事，各级组织能管么？现在三子死了，你瞅瞅老头老太太谁能理会了这事。总之和你没关系，你甭管了。”

　　“怎么和我没关系，她是我管片的合法公民，我有责任保护她的安全。”凤桐恼火了。

　　“那你可盯住喽，别让她嘎巴一下被雷劈死了。”

　　郑非一的声音简直冷得入骨了。头一次用这种语气和凤桐说话，说完就冷漠地转身离开。

　　捏紧十指又松开，凤桐无奈地转身，他还得回去上班，那些话也不全是他的心里话，他也替三子觉得冤，但是没办法，这就是他的职业，谁让他是警察来着。

　　“凤桐，你今天还是跟那个诈骗案么？”刚到办公室，老周探头进来问。

　　“嗯，我相信他们还会再作案的，我去9路车上。”

　　“要不今天休息一天吧，”老周关切地说。

　　“不用，没事。”凤桐换了便装准备出发了。

　　老周把小何小毛都叫过来，“唉，队长情绪不好，你们都机灵点，跟紧点知道么。”

　　“知道。”俩人齐齐答应。

　　凤桐带着俩个警校刚毕业的小探员上了9路车，上午九点多钟，上班的时间已过，这时车上人不多，大多数是趁孩子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老头老太太们乘车去购物的，一会儿凤桐就发现了可疑人物，冲小何和小毛使了个眼色。

　　嫌疑人死到临头还不知道，还在表演，结果被凤桐他们当场捉获，并且在他们身上搜到了上口打磨过，专门用于诈骗的可乐三罐。

　　凤桐他们仨带着犯罪嫌疑人回分局审问，结束都已经是晚上了。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凤桐就中午胡乱塞了口盒饭，之后一直饿到现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想想自己最好的朋友就这么从世上消失了，突然抑制不住，冲进卫生间呕吐起来。

　　天旋地转，差点连胆汁也吐出来的时候，听见郑非一惊慌失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桐桐你怎么了？”

　　凤桐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可是就在这时郑非一那双熊掌毛上了他的腰身，宽厚的大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桐桐，你怎么了，是胃不舒服么？”

　　完了，自己最囧囧有神的一幕都让这家伙看到了，以后还树立什么人民警察的光辉形象啊，还怎么震慑犯罪分子啊。

　　凤桐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打理清楚，和郑非一离开卫生间，同时问道，“你怎么进来的？是不是又惹事了？”

　　“没有，我说我找你，求了那门卫半天才放我进来的，我今天没惹事。我就是怕我早上说的话惹你生气了么。”郑非一赶紧解释。

　　“我要跟你生气我早都气死了。”凤桐回办公室拿车钥匙。

　　郑非一忐忑不安地看着他，“桐桐，咱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去医院什么都看不出来，一下子就能花出去好几百，不去。”

　　“你看看你，”郑非一想乐，“这是一个警察该说的话么？”

　　“警察怎么了，正因为我是警察我才敢于说实话。”

　　“那我送你回家吧，别开你那警车了。”

　　半个小时以后，郑非一提着刚路过粥店买的食物，跟在凤桐身后经过小区的治安岗亭时，小区的保安兼门岗大刘叫住了凤桐。“凤桐，有你包裹，我代你签了。”

　　“哦谢谢啊。”

　　“又是你爸爸妈妈寄来的？”

　　“嗯，对。”凤桐扫了一眼，点头。

　　“国外多好啊，要不你也早点过去吧，”大刘这句话换来郑非一狠狠瞪他。

　　“呵呵，我不过去，我爸爸妈妈还要回来呢，我得好好看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