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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心境 ...

  •   这日从永宁城回去后宁娈颇低落了几日,连她都说不分明为何而伤感。或许只是为岁岁?还是为自己的曾经。

      武功仍是一日一日习练,纵是勤奋至斯,她在吴霜手下依然走不过二十招,当真是天分不佳了。

      天份这东西说起来玄妙,吴霜曾看过宁娈跳舞觉得甚美,她便也想学,可足足学了三月余,跳出来的舞姿仍是僵硬难看,连宁娈半分的风采和神韵都学不到。宁娈亦是如此,最好的师父教授武功,打出来的招式软绵绵浑似没吃肉般无力。

      秦愚虽收她为徒时便明言过,未必能学成多高,可却也未料到她天份竟差到如此地步,故而后来虽还认真教授,但其实他们师徒二人早已有默契,学武于她不过是可强身健体,偶尔市井斗斗泼皮无赖或倒还行,绝不可用到真章上。好在她也没有行走江湖的意图,余生只愿安稳待在这秦家庄便罢了。

      五月中旬时,房后的槐花盛开繁茂,吴霜便又寻味而来,非要缠着她做槐花饼吃。

      宁娈便抽出半天时间和吴霜两人打槐花,做吃食。

      做好之后给吴霜留下一半,余下一半便尽数装在食盒里,带去师父住处。

      小童冬生今日不知跑去哪里了,并不在院中,宁娈便径自穿过窄廊子进了中庭。

      师父正坐在中庭一侧摆着的石桌旁喝茶,师叔钟离九也在。

      此时宁娈再返身出去已是不妥,便硬着头皮上前,将食盒放置在石桌上打开,说道:“我今日做了些槐花饼,便想带过来给师父尝一尝。”

      秦愚抬头看她,她不敢噘嘴,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无奈又补充道:“也请师叔一块品尝。”

      她寻思着,纵然自己相让,以师叔的怪脾气,也未必会真吃。

      倒没想到今日钟离九反性,当真便捏起一块儿放进嘴里尝了尝。

      他不说好吃也不说不好吃,只是细细咀嚼着,待吃完一块儿,又从袖笼里取出一块锦帕,在嘴角处仔细擦拭,又将捏过饼的手指逐根擦过,这才收了帕子。

      宁娈从前见师父吃饭斯文,却也未斯文到钟离九这般地步,单看此时的他,哪里想得到平日是那样一派怪脾性。

      宁娈不知在她进来之前师父和师叔在说些什么,也不知自己贸然出现是不是扰了他们相谈,只见钟离九收了帕子后便起身,语气淡淡道:“师兄吃饼吧,我先走了。”

      说完便即离开了。

      此后的一段日子,见到钟离九的次数愈加频繁起来。他的疯病好像已彻底治愈。

      小童冬生也不再似从前那边怕钟离九了,偶尔宁娈竟还见到钟离九被他追着问东问西,面上虽有不耐之色,到底和从前那种疯癫怪异不同了。

      冬生有一次悄悄对宁娈道:“九叔叔知道很多离奇古怪的故事,他的住处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有两个更古怪的人伺候他。”

      来秦家庄已很久,宁娈只知钟离九是住在师父中庭角门相连的那座园子里,却从未敢踏入过那座园子半步,更没见到那座园子里除了师叔之外还有别的人出来过。

      宁娈吓冬生道:“你还敢去师叔的住处,不怕他突然疯起来,就像这样掐住你的脖子。”

      她手掌摆出一副掐人的姿态,冬生倒是没被吓到,却突然双手捂住了嘴巴,望向宁娈身后。

      宁娈回头时便看见钟离九站在身后,面上阴沉沉的,目光直盯得她毛骨悚然。

      她福身行了一礼,心虚道:“师叔。”

      钟离九不作声,只从上到下俯视着她,那目光像刀剑,一寸寸刻入骨髓般,令她浑身发寒,甚不舒畅。

      她不敢再停留,想要绕开他走过去,只是廊子狭窄,不可避免地便与他肩膀擦撞在一处,他自是半寸不避的。

      原本清凉的雨后,硬是逼出了宁娈满身的汗,侧过半身绕开他匆匆跑走了。

      冬去春来、四季轮转,转眼之间,宁娈已来到秦家庄近两年有余。

      她在这里有安稳的人生,有最好的师父,还有一个可互谈心事的朋友。

      吴霜的心事其实一早便对她说起过,可就像展四娘那般,她的心事注定不会有什么回应。

      秦愚待吴霜很好,可那种好就是兄长对自家妹子般,并无其他意思。

      吴霜曾困惑道:“秦哥哥到底喜欢怎样的女子,难道真的是新京城那位吗?”

      虽没说起姓名,但宁娈知道她口中新京城那位是谁,因为师叔也曾亲口质疑过师父是否和他的师妹陶瑛有了私情。

      后来师父偶尔再去新京城,也并未带过自己,所以陶瑛师姑这两年间宁娈从来无缘得见,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可叫师叔发疯般恨透,也叫师父数年如一日的挂念着,总要隔一段时日去看望一次。

      这两年间,除了偶尔去新京城,师父甚少离开秦家庄,身边更是无甚女子相伴,莫非师父心中爱的,当真便是那位师姑?

      不过这些原本与宁娈是无干的,她记着拜师那日吴霜对她说过的话,江湖人可不拘小节,但是亦有必要遵从的大礼,师徒名份便是如此,绝不可悖逆。
      她也记着那年新京城枫秦客栈中展四娘的那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她虽至今不能全然想通透,可是也知道既然拜了秦愚为师父,便要尽弟子之本分,绝不能为师父招惹一星半点的麻烦。

      当年展四娘一别,至今杳无音信,她不知师父心中可否有半点挂怀,可自己却是深为展四娘而惋惜。不过便是爱上一男子,何至于弃了这安稳的日子而去颠沛?

      可是情之一字,却从来半点不由人。

      那日师父从新京城回到秦家庄,因已入夜便未惊动旁人,第二日清晨宁娈从旁人口中听说师父回返路途中似被毒蛇咬伤,她便心急火燎地向师父住处跑去。

      师父的房门未关,按从前的作息来看,这时师父早已起床整束完毕多时。

      她急切推门而入,入眼处却是师父半身未着衣的模样。

      自拜师父之后,她见他时从来便是衣冠收整到严丝合缝的模样,如今乍见这般的师父,她的眼睛如被灼烧般,继而慌乱地退出门去。

      片刻之后秦愚开门走出来,上身已然着好外袍,他看着宁娈笑问道:“这么慌急是做什么。”

      宁娈这才敢抬头看他,眼眶微红地问他:“师父身上的蛇毒无碍了吗?”

      秦愚轻轻一笑,点头道:“自是无碍。我随身带着清毒的灵药,不过是蛇毒罢了,不必担忧。”

      她看着师父的模样,一月不见,他似是被日头晒得面色有些许铜色,可眉目之间仍是一如既往的清润,唇边含着半丝笑意,清风朗月一般。

      便是这一瞬息间,宁娈恍然懂了展四娘的遗憾,亦彻底勘透了吴霜的心境。

      后来的日子,她仍像从前一般,只要师父在秦家庄,白日里便过去看书、习练,若师父不在时,便自行于家中看书、习练,外表并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心中却犹如揣下了一只长年奔跑中的小鹿,于自己的秘境中不断上下求索,却总是难以解脱。

      那一日秦愚见她习练时手臂发力不对,便抬手担在她手肘处矫正她的姿势,他的掌心热度便似有火焰般,顺着她手肘处燃至她的面上。

      秦愚有瞬间惊诧,问道:“你面色怎这般红,可是发热了?”

      宁娈点头低声道:“师父,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今日可否准我半日假。”

      秦愚当真以为她生病了,便要叫冬生去为她寻庄子里的郎中过来,宁娈自是不愿郎中诊治的,便寻理由推拒了。

      回到小院中后,她神思不属,周身困顿难捱,便像中毒一般。越是抑制着自己不可妄想,便越将那悖逆之事想了个透彻。

      后来几日,她托冬生向秦愚皆告了假。她一闲下来,吴霜最是欢喜,日日缠磨着她做点心熬果汤,或者拉着她去永宁城闲逛。一连多日皆是如此。

      再后来,冬生便过来告诉她,师父收到新京城来信,已出发在路上,临行前让冬生告诉她仍要日日习练不可荒废,回来仍要检查课业的。

      宁娈望着山外,心中怅然,外面此时正是花开的时节,去新京城的路上定然有好风好景,新京城中又有师姑相候,师父又不知几时能归。可或许,也是好的。

      师父既不在庄中,她和吴霜愈加疯闹着没规矩起来。
      这日她们不知深浅,在永宁城中招惹了几个江湖泼皮,悄悄追踪她们于渡口处,用最下作的迷药迷住了二人筋骨,带至船舱里欲顺水路离开,幸而钟离九不知何故出现在渡口处,出手间只片刻工夫便将那几人杀了个干净透彻。

      宁娈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情形,本就中了迷药,再见那几人喷涌出的鲜血,她只觉头晕目眩,似要呕吐般,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这几人虽可恶,可到底也未伤到二人什么,怎么便一出手就是招招杀手不留活路呢?

      若非宁娈出口相求,恐怕就连那被歹人要挟了的无辜船夫亦不能幸免于他的残暴手段之下。

      他只管杀人,又无解药,回去的水途中船舱中吴霜和宁娈药性未散,各自歪倚在船篷里,钟离九便坐于船尾处。

      船舱前后是通透的,这一路上宁娈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那视线透着一种沉郁的打量便像蛛网般落在自己身上,怎么摘也摘不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周身的骨骼都似被他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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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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