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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卯时,天才蒙蒙亮。城门处却已是人声鼎沸,排队准备进城卖些山货的乡里人和准备出城的商队来来往往,连带着城门附近的炊饼摊子和汤饼店也早早地开了张。

      关雀奴换上了一身方便行走的男装石青窄袖袍,头扎幞头的朝着城门处走着。跟在她身后的追云一样身穿鸭青色澜袍黑靴,头扎幞头。民间风气尚武,女子做男子打扮乃是常事,几乎没人在意她们,只匆匆的做着自己手头上的活计。

      远远的她们就看见城门左边那棵半死不活的槐树下停着两架车,上边用大油纸盖着几只乌黑油亮的樟木铜锁大箱子,又被用粗麻绳细细捆扎好。

      纪戟恢复了那副有些落魄的打扮,那把被破布缠着的鄣刀被他别在腰上。随着他时不时回头的动作拍打在他的大腿上。

      想来是走镖的人眼神该比普通人好上一些,远远的他就看见了朝这边走来的两人。他从车架上跳了下来,踹了一脚在旁边发呆的一个小郎,伸手朝着他们这边点了点。

      很快,那个随意扎着头巾,穿着单翻领靛青色胡服的小郎就挂着笑容跑了过来。他热切的朝拿着行李的追云行了一个叉手礼,紧接着就想接过她手上的包袱。这追云如何愿意?虽说重要的东西她们都是贴身放着,但也没有叫一个素未蒙面的小郎接手的道理。

      那小郎见她们满脸警惕,竟急得支支吾吾抓耳挠腮起来,又是打转又是作揖,偏又一句话不说。吓得她们的脚步都加快了几分,好不容易那靠着车辕的纪戟看够了笑话,这才伸手拦住了跟在他们后边的小郎。

      “糜三娘别见怪,窦淳这小子不会说话。我赶他是去给两位拿行李的,谁知唐突了二位,多有得罪多有得罪。窦石头,还不给两位赔礼道歉?”

      这话可算是把关雀奴和追云架在火上烤了,她们既要跟着镖车车队回到岐州,又怎么能在第一天对镖局里的伙计指手画脚?这道歉受了,说明她们的确觉得窦淳有错。不受,又只怕他们觉得自己目中无人。可以说是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这个纪戟,到底想做什么?

      “窦石头?”关雀奴只好做出一副对这个诨号格外感兴趣的模样来。纪戟也没有纠缠到底,而是爽快的和他们解释起来。

      “窦淳因不会说话又性子耿直,是道上有名的嘴硬又头硬。渐渐的,就叫起他窦石头来。”

      “耿直之人心无城府,并不是件坏事。”关雀奴礼貌性的点了点头,视线在眼前二人的面上扫过。“不知镖队是就纪镖头和窦小郎二人,还是……”

      “哈哈哈,糜三娘说笑了,若只有我二人,那还走甚镖,直接回去地里刨食吧。”纪戟笑眯眯的朝着城门外指了指,“窦淳是趟子手,十里外的何仙岭还有一位镖师在那里等着我们,等渡了赣水到了岳州,便在那同回乡探亲的另一位镖师汇合,一起渡江。”

      他的计划听起来条理有序,并不像是随意胡诌的——就算是他胡说的,对路程不甚了解的关雀奴也无法分辨。他们再一次谢绝了窦淳替她们拿行李的好意,坐上了车架,等待着出城士兵的检阅。

      当城门守卫捏住她们的路引仔细查看的时候,关雀奴心中的紧张再一次到达了巅峰,她的手在包袱的遮盖下与追云紧紧相握。虽说沈家不至于糊涂到将她的岁数籍贯乃至姓氏到处宣扬,但架不住她的旁边还有个双手抱胸看着她们的纪戟,自己可是告诉他自己姓糜……又或者这些守着城门的官兵被沈家提前打过了招呼……

      越想越心惊的关雀奴索性微微阖上了眼睛,幸好那检查路引的官兵并不甚认真,只草草翻了两翻就将她们放了过去。纪戟和窦淳更是对她们的路引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兴趣,她们这才得以顺利出城。

      等到略带寒意的春风略过柏树的枝头,裹挟着樱草的香味吹拂到关雀奴的脸上时,她才有了一种逃出生天的实感。这两天里独她与追云两人在九江郡附近狼狈躲藏,说她心里一点都不惧怕是假的,可追云的性子忠贞有余机敏不足。本就因为那天所听的大逆不道之事心乱如麻,若是她再表现出一副慌张模样,那她们才是不用想着逃跑,直直在原地等着沈家带人来抓罢。

      “娘子,咱们出来了吗?”追云伏在她的耳边轻声问,纪戟拿着刀晃晃悠悠的走在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趟子手窦淳则走在最前边,他们镖局似乎是哑镖号,并不需要喊号。在出行前,关雀奴亲眼见着纪戟收起了镖旗,窦淳又往车轱辘打上了油,行驶起来只要小心,几乎是一点声都没有。

      “没办法,谁叫我们镖局人少呢。”见关雀奴的眼神一直盯着最前边悄没声,像是只猫一样灵巧的窦淳,不只是闲得无聊还是善心发作,纪戟居然和她们解释起来。

      “那些喊镖号的,大多都是大镖局,人数众多,单是趟子手就有好几个,就是碰上了地头蛇也能碰一碰。大多的山贼土匪听见喊镖的动静,再看他们人多势众,都不会去触这个霉头,也就放他们过去了。”

      “至于我们镖局可就没那个条件了,不说好几个趟子手,就连镖师也只有三个,连个打下手的杂役都没有。糜三娘,虽说不该由我来说这话,但你挑拣镖队的眼光可不怎么样。”

      “纪镖头说笑了。”关雀奴笑眯眯地说,官道上并不算颠簸,她们也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车队渐渐驶出了城边,穿过一片小樟树林后,眼前豁然开朗。成片的稻田错落在道路两旁,正值春耕农忙时节,三三两两的农人将木犁背在身上开垦土地,一派繁忙之景。

      “江南道这几年的收成都不错。”纪戟闲来无事的从怀里的布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炒豆子递给了关雀奴与追云,在得到她们礼貌拒绝后自顾自的吃了起来,那匹拉车的驽马倒是抽了抽鼻子,感兴趣的凑了过来,却被纪戟毫不留情的推开了脑袋。

      “商队也愿意往这跑,镖局才有了声音,从前我们镖队都是去淮南道的,只这几年来江南道碰碰运气,混个肚饱。”

      “江南道一带本就富庶。”关雀奴低声说,她对周围的农忙场景并不十分新鲜,她的父亲作为岐州刺史,每年春耕时都要巡行乡间,劝课农桑。她年幼时经常打扮成小郎君的模样跟随在父亲身边,自然提不起兴趣来。

      说话间,窦淳已无声无息的走了回来,他紧着一张脸,朝着纪戟打了几个手势。下一秒,纪戟狠狠的朝地下吐了口唾沫。

      “遭瘟的!狗入的!!真是时运不济。刚出城门就碰上这群敲骨吸髓的乞索儿,他们不呆在城里吃他的黄汤,跑出来做甚么?”

      关雀奴与追云何曾听过这样的浑话,一下子叫脸皮涨的通红。这下子就算有心想要询问,却也不知从哪里开口了。

      “甚么?”最后还是追云先按捺不住,她想着自己原在家中时,也没少听自己阿娘同那些市井无赖撒泼,如今不过在娘子身边过上几年清净日子,竟还害起臊。

      索性舍了脸皮,皱着眉头站了起来。“你说的是些甚么!甚么乞索儿?这乡野之间还会有乞丐?”

      “不是,我说的当然不是乞丐。”纪戟挫败的抹了把脸,直把鬓边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这下子关雀奴总算知道,为什么他的头发和胡子总是乱糟糟的了。

      “我说的是贼狗攮的衙役!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奶奶的,怎么碰上了这么一群人,再叫他们混赖上我们,这一趟镖就该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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