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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秦月漾很擅长玩冰。

      照楼雪地看,也很擅长感动人。

      楼雪地十七岁的最后一天,已经跟秦月漾兄妹俩混在一起。末世初期,丧尸成群,寥寥几天两队都被迫打了数轮战役,血肉横飞。秦月漾本人不满于自己队伍队长的一些行为,最终脱队,鬼使神差地,楼雪地也没忍住脱队随着他走。

      本来楼雪地想说服社区队接纳秦月漾兄妹,无奈社区队的队长也挑明了不愿意再带上一个八岁小女孩。秦月漾实力很强,作战中人人渐渐都看出来了,同样看出来的是秦月漾身体不好,爆发过后几乎次次虚弱。

      楼雪地走,一部分是向往他,也有一部分是放心不下他。

      所以,起初他们三人行,一度没有队友。

      十七岁的最后一天,清晨,楼雪地顺口对秦月漾说:“秦哥,我明天过生日,要成人了。”

      那时也是冬天。秦月漾乍闻,大吃一惊,愣了一会,忽然要求他:“你今天白天再睡一觉,多睡几个小时,中间别睁眼睛。”

      嗯?楼雪地立时迷惑。但秦月漾说:“没事,我不走开,就在原地,有危险叫醒你。”秦暮移也奶声奶气地帮腔怂恿他:“相信我哥哥吧,我哥哥说话算话。”他笑了,他就同意了,中午靠在一家旧婚纱店的橱窗里面闭上眼睛,最初根本没有睡意,心里万千恐惧,眼皮止不住乱颤,每秒钟都要压抑睁开眼的冲动……后来太无聊,真的睡着了。

      睡了好几个小时,天空黑透,才在秦暮移兴奋的叫声中醒过来。可是秦月漾没叫他睁眼,他就不睁眼,继续忍着喝水、解手的欲望又等待了一个小时。

      他猜到一定有个惊喜。

      但猜不到睁眼之际,橱窗外面,莹莹孤清的月光底下,坐落茫茫积雪上,凭空拔地而起了一整座小房子,小小的反射光芒的冰屋。只能容纳几个人的房体;约摸一人顶头高的房高;童话般的房顶;像模像样有棱有竖的田字格窗户;门口还凝结了几朵剔透粗糙的花,怎么看都是模仿童话书里筑造的;最现实的布局是一片环屋阳台与诡异出现窗口上的三颗纯白橘子。

      快过年了,于是秦月漾另在房外门上手刻了一个巨大的“福”字。就这么中西合璧。

      楼雪地愣呆呆地被秦暮移笑嘻嘻推进门去,脚踩着冰层,头撞到门框,仍不敢相信这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事。这简直比异变突来更令他震惊,更令他招架不住。

      扭头看秦月漾,秦月漾抱臂站得不太稳当,却在得意。

      一边得意一边显然难为情地也瞟一眼小冰屋,冲他说:“我有点幼稚。”

      幼不幼稚,哪里还重要。

      一辈子只有一回十八岁,十八岁只有一场如此梦境,若有轮回,若人有灵魂,来生来世,也未必能再得到。

      那一年,秦月漾人还近在眼前,楼雪地一把抱紧他肩膀,一下子放声大哭,把自己生涯交代了个底朝天。说到异变第一周便父母去世,秦月漾很心疼他,想方设法慢慢将他逗笑了,后半夜下起小雪,两个人一起看秦暮移从婚纱店拿出一件不合身的雪白婚纱玩,玩得手舞足蹈满屋子转圈。好景不长,冰屋虽然蹲得下三个人,秦月漾率先冻得哆哆嗦嗦了。

      楼雪地马上生了团可供取暖的火。只可惜逐着这团火越烧越温暖,越烧越烈,冰屋融化得开始越来越快。秦月漾面露遗憾,说:“要是它是真的就好了,我们三个真的生活在这里就好了。”

      这事楼雪地没有忘记。

      当时的月亮,秦暮移的欢笑声,秦月漾遗憾的眼神,他哪个也忘不掉,一闭上眼,还能随时回去那夜的气温,那夜的城市,那夜的青春。当时那个十七岁尽头,初临十八岁的楼雪地满心满脑袋在幻想——明天我们会活下去吧?——未来我们会一直活下去吧?——看得到秦暮移真结婚的那一天吗?——这辈子,我不会离开对面这个男人了吧?——我们会成为一辈子的朋友和亲人了吧?

      秦月漾不甘心、楼雪地也不想让那个房子融化。

      因此,其实,二十四岁的楼雪地想象过更多。

      上辈子梁晴出现后,楼雪地渐渐受了提醒。梁晴会说:“我替你打一片阳台……”然后秦月漾就会快乐,他听说时,不以为然。他渐渐想到,梁晴口头承诺拖着不做的事可以他来做,他可以搜集这类秦月漾现在的喜好,回忆综合着当初那栋冰雕小房子里无意透露出来的秦月漾的喜好,还给秦月漾一个不会融化的家。

      楼雪地根本看不懂,为什么秦月漾会选择梁晴谈恋爱。他俩一向互不理解择偶标准,他数落过秦月漾,秦月漾也总结过他,说他只喜欢他能保护的人,如果对方作风太强势,他会认为相处不来直接不纳入考虑。这话也对,楼雪地的确希望长期的伴儿只主内,自己主外,他不打算欺负对方,只是认为这样性格上才合拍,他喜欢小女人小男人。

      他尤其不喜欢梁晴这种看起来好像温柔,总标榜着要照顾人,其实绣花枕头的类型;梁晴和因为身体不好,总是号称自己受人照顾多,时不时突然撒娇要丸子汤吃,其实处处本能照顾人的秦月漾简直是刚好相反的一对,楼雪地就没有一天看好过他们俩长久。

      梁晴口头承诺的阳台,上辈子,一个多月后,楼雪地确实大刀阔斧地建出来了。只不过不在秦月漾家,而在他楼雪地家。

      秦月漾常常生病躲进去的那处小房子,有其温馨回忆,楼雪地不是全然不喜欢,但日日夜夜不禁怀疑,在那里养病真没关系?供暖不好,缺东少西,窗户常坏……每次陪秦月漾在那过夜,楼雪地都暗自懊悔今天又没能够说服秦月漾躲去他家、而不是这块逼仄地方休息。

      他家里可以灯光明亮,食物丰富,床铺柔软,只盼着未来有一天秦月漾终于肯到他家里舒服地养病。他做了很多符合秦月漾习惯的布置,边做边想,秦月漾为什么不来?计划着这一年,趁他生日邀请秦月漾来他家做客——不生病时,不想掩饰自己状态脆弱时,秦月漾自然是愿意来他家做客的——然后指着采光阳台说服秦月漾,本来,两个月后,他已经在修改房顶的样式了。

      秦月漾给过他安全感,他也想给秦月漾安全感。

      结果他嘴巴笨,只管闷头办事,秦月漾从来来不及知道。

      后来赵有梦来了,那片阳台,赵有梦倒是特别喜欢。

      只不过每天早晨,楼雪地躺在床上睁开双眼,眼前常矗立起来一整座透明辉煌的、融化到一半坍塌得不成样子的小小冰屋,有一年有一天,他和秦月漾、秦暮移三个人一块站在清早太阳的第一缕光线下,默默看着它归回水液,滴滴嗒嗒,形状不再。

      这时候,如果楼雪地眯起眼睛朝阳台方向格外盛烈充沛的太阳一看,眼前记忆中的秦月漾就仿佛冰屋一样,无声地也消融掉了。

      楼雪地却残留做梦的感觉。

      ·

      探索任务中的休息点,实际上在探索队出发时,尚是不存在的。一般落后于探索队一段路程,有另一批人马带着更多给养资源和数名木系异能者一起出发,建立出队伍折回所需的休息点。能搭出简易小木屋就搭简易小木屋,搭不出就钉大帐篷。

      探索队去时睡自己帐篷,回程睡自己帐篷,也不是不行。基地形成这样的习惯,主要是怕有突发情况意外消耗光探索队资源、补给不及时而团灭;外加休息点最好搭建小木屋,此后探索更远的路可以反复利用,慢慢巩固建筑质量。

      步行探索前,队伍开来的车子也停泊在了这里。

      黄昏之前这支队伍内部商量过,众人多觉得离目标完成量只差一点点,这几年又不似末世之初一样危机四伏了,倾向冒一点险完成预定目标,所以天黑才抵达。

      抵达休息点前半个小时,无缘无故,秦月漾又昏过去了。

      楼雪地背着他,想不感受到,也不可能。

      还有件更要命的事:一迈进休息点,楼雪地打眼看到了何传毅。上辈子何传毅在不在这,楼雪地完全不记得,但观察何传毅看见他时候若无其事的眼神,八成是本就在的。基地探索陌生区域时,治安组会划分出几个人头参队,有的像秦月漾一样带队确保安全,有的随守休息点策应并看紧资源。

      轮到何传毅来负责也不奇怪。

      虽然知道现在何传毅不急着杀秦月漾,虽然过后他自己也一定要和秦月漾分道扬镳,但是眼下秦月漾醒都没醒,楼雪地猛意识到,他必须得在秦月漾身边多留几分钟了,他安不了心。杀,这个字在心底一蹿,他打了个冷战。

      上辈子太冲动了,他其实没来得及逼问何传毅有什么事恨到要杀人。他不傻,弄不好,要秦月漾小命的人实质上不是何传毅。

      这辈子的何传毅正在招呼大家,分发异能通电小灯泡,还做面子功夫慰问了秦月漾一句:“我靠,秦哥怎么了?”

      楼雪地不理他,耳朵听着其他队友向他简单解释,钻进一栋小木屋里把秦月漾放到地上。

      没有床,硬邦邦的枕头;秦月漾脸色特别差,满头汗水晶莹折射,胸口起伏得厉害,楼雪地默默坐下,伸长双手替他脱掉大衣,垫铺地上防冻,盖被子。

      想一气呵成这系列动作,他就非得先扶着秦月漾坐起来,让秦月漾的头依靠在他肩膀上一会不可。这事曾经有段日子他做惯了,能做得心无旁骛惟有着急,今天再做,却感觉别扭又窝火,动作幅度禁不住阔大了一点,意外摇得秦月漾一条胳膊垂下膝盖,手心朝上。

      借着一颗小灯泡,楼雪地马上看清他这只手心有很多小烫痕。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搞成这样?楼雪地猝不及防,心脏好像被钝刀子乱割了好几下,他是火系异能,不大可能认错烫伤。

      恰好,好不容易把事办完,梁晴才跟在他背后追进来,之前是取晚餐熟食去了。梁晴探个头,皱眉问:“月亮怎么样了?他胃不好,我先叫醒他吃点?”

      楼雪地指指秦月漾这只手,回头反问他:“怎么弄的?”

      梁晴迟疑一下,说:“他自己拿烟烫的,我没敢问。他今天心里难受。”

      楼雪地狐疑道:“难受什么?”今天中午秦月漾看上去好好的,况且心情再难受秦月漾也没自残的习惯。

      梁晴谎称:“不知道。”

      总不能是秦月漾也重生了?楼雪地想,扯淡,谁重生了还会乖乖去中这一枪?不是之后好几年还导致秦月漾走路趔趄的一枪吗?

      这么一暗想,楼雪地忽然又意识到,原来他自己是相信传闻的。他相信这一枪打中的位置不好,秦月漾恢复得不够好,有后遗症。

      过去假装不相信,是因为他面对不了这个。

      为此他哑然无言了几秒钟,大脑一片疲惫,不再同梁晴交谈,起身向门外远远地当真地把兜里香烟全顺风抛掉了。

      回头时盯准何传毅还盘腿坐在木屋外间,和两队人一起吃晚饭,热气腾腾,香味扑鼻。有一锅黄瓜炒腊肉,不是丸子汤。楼雪地轰梁晴:“你吃饭去,这有我呢。”

      梁晴却听出来秦月漾没把有些事说给楼雪地知道了,人不走,楼雪地又不好直接揍他。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过去,秦月漾迟迟不醒。

      再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过去,两人肚子各自咕咕叫,梁晴发话提议:“小楼,我俩轮班吃饭去吧?”

      楼雪地懒得看他。

      楼雪地说:“不用。”

      ·

      午夜十二点多,秦月漾才重新清醒,大部分灯泡全熄灭了,只剩他枕头旁一颗只照方寸,微弱地灰亮着,照及一张近在咫尺的楼雪地的脸。

      队友纷纷进来入睡了,两栋小木屋,没有奢侈的可供伤员独居的空间,楼雪地和众人商量几句,挂虑秦月漾醒来肯定肚子饿,腿又不方便乱走,就把秦月漾抱到了房间最外沿。然后自己也在紧旁边挤挤睡下了,背贴着木头墙板降燥降火。

      秦月漾一睁眼,只见四周黑黢黢灰压压的,头晕腿疼,一时忘了身在何方,冷不防看见一张近贴的脸,来不及看清楚究竟是谁,肢体已经迅速反射退后,蜷起背险些撞上睡在另一侧的人,眼前下意识地有面孔越来越多,电光噼啪灼白,刀锋直戳眼睛。

      但是下一秒,再听听四周何其安静,惟有不同频率深深浅浅的呼吸声,秦月漾立刻冷汗薄消,稍微放松,轻抟起一丝细电代替烟头刺激掌心,逼自己退出幻觉。

      浑没料到,这时会有人突地向他做出攻击,一把捏住他放电的手腕。

      这已混淆了是不是幻觉,秦月漾连忙收电。再下一秒,那颗微弱灯泡一下子逼来眼底,照得他瞳孔一阵刺痛,他才缓缓看清楚,灯泡那头,是楼雪地同样忍不住刺痛眯眼而怀疑的表情。是楼雪地正一只手持着灯泡映看他,一只手牢牢钳制着他的手腕。

      刚才楼雪地闭着眼睛,不过本没睡着。他有过关于睡着的梦魇,逢上秦月漾伤势诡异地迥异前生,怎么可能轻松睡得着。

      幸好睡不着。

      楼雪地惊得一骨碌坐起来,低声脱口骂:“你他妈在——”秦月漾偏爱水系异能,敬畏电系异能一个不慎生杀予夺的能力,从没有用电系异能伤过人,只愿用来对付丧尸,以及显现电丝虚虚地很疏远地绕在敌人周围,用意只是牵制对方投降或走位。

      楼雪地做梦也没想到,倒先看见他大半夜自己电自己玩,顿时被他气笑了。

      好像秦月漾还知道心虚,一被抓住,转瞬收电。

      “出去说话。”有几名队友差点被吵醒,楼雪地忍气偏头指指外间,“顺便吃饭。”

      秦月漾不吭声,皱皱眉头,可没反对,任他搀扶着走出去了。

      楼雪地、秦月漾、梁晴三个人都稀里糊涂没吃,大家剩了点冷饭菜给他们仨,楼雪地快速盛进饭盒中热了热,一脸冷淡地递给秦月漾一份,扬眉问:“你怎么回事?”

      秦月漾确实觉得胃隐约疼,接下饭盒,又没胃口没力气吃,空说:“没事。”

      这句话楼雪地早听烦了。

      两个人已经纠缠了一辈子,每一次,秦月漾甚至吝啬多赏他几个理由,一律使用这两个字:没事。每一次,在他以为自己有权更接近更融入秦月漾的生活的时候,秦月漾说:“没事。”在他以为秦月漾应该情愿更融入他的生活了的时候,秦月漾说:“没事。”即使形影不离朝夕相处时,秦月漾说:“没事。”即使他干脆追问:“为什么一开始瞒着我?为什么有事不找我帮忙?我要是不找到你你一个人怎么办?”秦月漾必说:“我没事,不想小题大做,你别太担心。”

      即使如此。

      楼雪地还没见过他像今夜这么不对劲的时候。

      想想可笑,冷笑数声,楼雪地终于不耐烦地说:“秦月漾,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努力,你总是不能彻底把我当成自己人?”

      这话姗姗问出口,一边楼雪地自知不至于——秦月漾对待他真心温柔过,而且如果按这标准,秦暮移便也不算被当成自己人了,热恋期梁晴也不知情秦月漾的安全屋,秦月漾分明是有点逃避每一个人;

      一边楼雪地委实不吐不快,话音落,不后悔。

      这是他窝火了整整一辈子的问题。

      这也是他整整一辈子没问过的问题。

      小木屋外间落针可闻,门窗穿风,这问题聆听得秦月漾沉默片刻,想一想,竭力动了一筷子米饭,失笑说:“雪地,你想什么呢?我想给你留下你自己的生活。当年初到基地,不是你决定跟我和小暮分开领房子吗?”

      事实秦月漾也不是全未察觉楼雪地对此不满,上辈子,到后来,他都让楼雪地的固执给训练出习惯,最终肯服软,差一点就主动去敲楼雪地的家门了。真就只差一点。

      到底是没缘分,秦月漾认了。

      楼雪地也扒饭,淡淡说:“就为这个?分配房面积太小,我是怕你和我分别谈恋爱不方便。”

      秦月漾说:“我性格就这样,没排斥过你。”

      楼雪地闻言不想问了,眼角余光瞄见他放电光的那只手,不知怎地,胸口又碰撞不安,继续噙着寒笑问:“你性格为什么这样?”

      这句话有抬杠的成分。

      不意秦月漾暂当他是二十四岁的楼雪地,二十四岁的楼雪地轻易绝不抬杠,二十四岁的楼雪地一般只喊“秦哥”,不生气的话,轻易不点秦月漾大名;秦月漾从此判断,楼雪地真生气了,想来想去,忽然拿闲聊家常的语气垂眼说:“异变第一天,我爸妈走了。剩下我和小暮在家。”

      楼雪地骤然不笑了,夹菜的手一停。

      秦月漾的语速堪称破罐子破摔:“他们俩同公司,你估计猜得着,我和小暮年龄差不对劲,同父不同母。平常他们对我们也不错,挺好的,异变当天,我生病请假在家,没上班,小暮放学后出的事,晚上我爸打来电话,说回家路上丧尸实在太多,他们回不来了,听说军区在广播提供有限人数避难,决定先往军区去,叫我们加油。

      “你也明白的,当时军区基地想不限人数也没办法,全城人都尽量往那边涌,装不下。要是基地占地面积无限,资源无限,我们大多数人也不用辛辛苦苦跋山涉水四处找归属基地了。结果我们四个人都活着,没能够汇合。我不生气,我伤心几年,寻思他们也有道理。”

      楼雪地没接上茬。

      秦月漾惫声说:“我只想给每个人留点自己的生活,不用日常奔波之余,难得闲暇,因为我不断横生枝节,不用为了道义硬照顾我,我自己也不是负担不了自己。你说得对,你要恋爱结婚,小暮将来也要结婚。还是说,谁能真的对我不离不弃?梁晴不是也不能吗?”

      说完话,提到梁晴,秦月漾本能地回头朝屋里间一瞥,方瞥见摇摇曳曳半道影子,一愣晓得八成是梁晴或者什么人也醒了,不想没头没脑打断他跟楼雪地的对话,姑且躲着没出来,忙闭嘴不说了。

      楼雪地没去注意。

      楼雪地现在欲言又止,想抽一支烟,摸摸口袋空空荡荡,想说句对不起,又不想对上辈子恩仇凌乱了的秦月漾先低头道歉,想安慰,不想安慰,上一念是后悔失言,下一念是心软心疼,这一念是恨怒依旧。

      不算他猜错,原来秦月漾真的没安全感。大概所以才哪管桃花运不错,能被梁晴三言两语忽悠得五迷三道。

      换作多年以前,如果秦月漾跟他坦白往事,就算他楼雪地不懂得说甜言蜜语,大不了,他搬去找秦月漾一起住。楼雪地是的确在后悔,他没想到当年秦月漾踩在冰屋里说的“三个人一起”不是一种意义,竟然可能是字面上的需要。

      偏到如今,晚了一步,秦月漾抢先放弃了他,他不再想也不再能给秦月漾任何安慰了。

      面对着面,楼雪地终究只冷冰冰地说:“行。”

      就一个字。他推测得到秦月漾听完,嘴上不说,心底一定更寂寞。

      两人共不说话了,楼雪地的饭也越吃越慢。重想问他为什么折腾自己的手,发现已难多问了,除非他打算随后安慰秦月漾。

      他不打算。

      他不多嘴了。

      过一会,木头隔墙后梁晴若无其事地摸索出来。很不巧,楼雪地刚瞟他一眼,耳朵不防备听到坐在对面秦月漾一阵干呕的声音,注意力转回来,秦月漾已经单手撑着地板踉踉跄跄站起来了。

      他要往外面去吐。梁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动身却离得较远,楼雪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去扶。

      饶是如此,秦月漾伤口还是崩裂了,通红血液开始外渗。他不乐意吐在小木屋里,也不乐意吐在门口,挣扎几步非要绕去侧面,短促干呕几下,就弯腰吐光了新下腹的所有食物。楼雪地没来得及给他系好外衣拉链,没有帮他拍背,只给他借了个力。

      梁晴追近说:“快吃两片胃药。”

      秦月漾听见,略直起腰,老老实实地掏一片胃药吃了,继而扫视他俩几眼,神志仿佛变得再度有些朦胧,用力眨眨眼,推了推楼雪地指挥:“你回去把外套穿上,怎么直接出来了。”

      楼雪地满面阴云地看一看他,他自己也敞怀呢。说完急转身又吐一轮,这次十成十虚脱了,脸色翻红,上半身比脚下还飘飘荡荡。

      当然楼雪地没扔下他回屋加衣服。

      不单没有,楼雪地察看他脸色一眼,伸出手摸摸他额头温度,气得抬腿狠狠踹了旁边松树一脚,振下几星残雪飞屑。

      坏了,至少今夜通宵,楼雪地知晓自己走不脱了。秦月漾发烧了。

      秦月漾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男人,秦月漾根本是片成精的陷阱,不见面则罢,见面随时随地设计好了逼他向下跳的口子。他不跳,就得心疼,跳了,也得心碎。

      原地咬咬牙,楼雪地脑筋一转,怀里扶着“陷阱”,扭头轻声对插不上手的梁晴说道:“梁晴,你替我问清晰秦月漾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猫腻,我还你一个人情,行不行?”

      梁晴深刻知道其中一半来龙去脉,并误以为楼雪地要问的也只有这部分来龙去脉,一听哪敢答应,摇摇头:“你自己问。”

      “我给你钱。”楼雪地加码。

      “不用。”梁晴连摇头,“你自己问比较好。”

      楼雪地依稀记得,梁晴酷爱看电影,这年头,连看电影这种小事也很烧钱。他搞不明白,梁晴在抗拒什么,明明梁晴也应该纳闷今天秦月漾掌心的伤痕才对,只要梁晴求证以后,顺便告诉他一声就行。

      楼雪地默然收敛起怒火,半信半疑地打量梁晴,不问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刚开文时自己挺喜欢第一章苦情冷冽,现实中微梦幻感的风格,没想到从秦哥上线开始秦哥作主改变了风格。
    写着写着眼前幻视:
    老楼:写得硬汉一点,就那个“心碎没多了不起,这点痛谁会放在眼里”、“这点痴情(殉情)我还给得起”的feel。
    我:好的好的。
    秦哥登场:从前,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公主……
    老楼:嗯嗯~。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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