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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总裁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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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你家的?”
时漓对眼前这所豪华的医院一副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嫌弃抗拒的模样。“嗯……”他应地不情不愿,“只能说大部分吧。”
诸舜被狠狠地凡尔赛到了,他真的很想晃一晃时漓的脑壳听听里面是不是都是水。如果他有这个家庭,那就不用为了迎合市场写一些傻逼文了,想写什么写什么,管他有多少人看TM的!
啊不,有这样的家庭,想联系人给自己的书营销、出版、包装什么的简直是轻而易举,就跟自信普男/女进了娱乐公司一包装成了万人迷idol一样。
还搞什么离家出走啊,少年,有这样的物质条件还不赶紧地去追求梦想?这句话挂在嘴边,就差蹦出来了。
“反正不是我的,”时漓却不高兴地瞥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自嘲道,“跟我又没关系,都是哥哥的,我什么都不用管。”
诸舜瞥向他:“你想管吗?”
时漓冷哼:“才不想,累死了。”他对上诸舜诧异的目光,瘪了嘴巴:“干嘛。”
“你不想管,也没让你管,这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吗?”诸舜伸出手指戳了戳时漓皱起的眉头,“你生什么气,小孩子不要皱眉头。”
累了可以做条咸鱼躺平在豪门里,休息够了就继续追逐梦想。进是星辰大海,退是私人医院。诸舜已经想不到比这样更美好的生活了。
“不想管,不用管,”时漓拍开诸舜的手,他这时候的眼睛空荡荡的,“就是因为生下来就什么都不用做,所以才觉得自己不被需要,很多余,叔叔你能明白吗?没有价值的话,人活着干什么啊。”
哦……诸舜这一瞬意识到时漓不仅仅是个跟家里赌气的叛逆期少年,他还以为时漓只是嫉妒自己哥哥占据了父母的爱。
少年对生存价值的迷茫啊。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理直气壮地享受与生俱来的财富吗?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心安理得吧。
诸舜想到这觉得自己没法开导时漓。虽然很抱歉,但他年过三十,已经没法和少年谈什么梦想和人生价值了。他是个靠写快餐文才能活到现在的三流作家,如果有不劳而获的机会,他可能会紧紧抓住的吧。
宠物一样咸鱼躺平等主人来宠爱自己,比如穿进豪门当千金,穿进修真界当师尊的白月光,穿进娱乐圈当大佬的金丝雀之类的,很爽啊。
人生总有片刻出现破绽,被这种不劳而获的念头侵入了头脑。
“叔叔,”时漓的声音唤醒了诸舜,“我们进去吧——你发什么呆呢?”
“……哦,进去。走。”
他应着,伸手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缺什么才想要什么,这就是他和时漓想法不同的原因,也造就了不一样的人生。
医院里的人不认识时漓,拒绝提供VIP服务。
诸舜:“欸?”
“我叫时漓,是卢淙的弟弟!”
诸舜听到时漓第七次重复这句话时,说不怀疑是假的,但时漓也没必要骗自己,这是多容易被拆穿的谎言,真没必要。
“这位先生,”前台露出八颗牙齿的礼貌微笑,“我们这边需要向特助确认一下您的身份,请您稍等一会好不好。”
时漓雪白的脸又红彤彤的了:“不用,我都说了我是,不用问了。”
前台的笑容微妙:“抱歉这位先生,如果没有办法证实您的身份,我们没有办法为您提供您需要的服务。”
时漓心急如焚,丢脸又懊悔,眼眶一红,又要开始掉眼泪了。
“别哭啊,”诸舜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拉住他的胳膊,“我又不是得了绝症,换家医院我还是付得起的。”
时漓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很不甘心地说着:“早知道这样,我,我就多来医院露露脸了,他们都认识我哥,就不认识我。”
诸舜转移话题:“你和你哥不是一个姓?哥哥姓卢?”
“嗯……我和我妈姓,”时漓顿了顿,突然仰起脸直勾勾地盯着诸舜,急迫地连说话都结巴,“我,我没骗你,这家医院真的是我哥哥管的!”
诸舜看他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子总是眼泪汪汪的,觉得好笑:“相信相信。”
“两位先生,可以麻烦让一下吗?后面还有客人。”
诸舜看到前台俨然把他们当骗子而困扰的笑容,连忙道歉:“抱歉,谢谢啊。”他转头对时漓道:“走吧,去其他医院看看。”
时漓咬住嘴唇:“对不起……”
“没事,”诸舜道,“先出去吧。”
他们走出大门,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与他们擦肩而过,领头的西装男倏忽回头:“你们给我站住!”
“时漓你可真有本事。”
诸舜诧异地看过去,是两个西装男人叫住了他们,其中正对他们冷嘲热讽的是个英俊但看起来没什么脑子的青年。
看着,有点儿眼熟。
瞧这斯文败类的劲儿和装腔作势的神色——他的脑子一嗡。糟了,这不是昨天晚上被他踹了一脚的那个强制爱大佬吗,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是来报仇的吗。
“没了我你就只有混成这样了吗?”
即使是在这样刚入秋的天气,男人也穿着闷骚紧实的绅士三件套——衬衫、马甲、西装外套,一抬起手腕,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镶钻劳力士。他勾起嘴角,发出一声凉薄的冷笑:“呵。”
诸舜被那种资本主义的金光闪到了眼睛,但还是把时漓护到身后:“这位先生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嘛。”
“我可以原谅你。”霸总压根没看诸舜一眼,这个穿着廉价棉质长袖的男人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一千块,人生连他市中心别墅的一平米都不值吧。他向时漓伸出手:“回到我身边,时漓。”
时漓说不出话,连呼吸都困难了,身体也在痉挛。那张脸,不管是骗他上床也好,酒吧羞辱他也好,那张脸总是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践踏了他的价值,他的感情,他的一切。
诸舜发觉自己的后衣摆被攥得紧紧的,转回头:“时漓?”他微微张嘴,深褐色的眼睛映出时漓因为恐惧而布满了冷汗的额头。
啊,很害怕啊。
“没事,他要是乱来,”他低声安慰道,“我们找警察叔叔。”
“你,”霸总突然注意到了诸舜那张脸,兴奋地高声道,“我认出你了,那个酒保对吧,踹了我一脚的那个是你吧。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诸舜心道不妙,装出茫然的眼神:“我不认识您啊,先生。”
“装!抢我的人,还动手打我,”一提这事儿,霸总的肚子还疼着呢,他的脑门突起了青筋,“胆子很大啊。我调查过你,名字还有身份证号码我都知道,你就等着吧。”
他傲慢地仰视着比他高的诸舜,伸手理了理领带,冷笑:“现在把时漓还给我,再跪下磕个头,我就大发慈悲地就放你走,考虑考虑吧。”
周围吃瓜群众的议论声渐起。
时漓缩在后头,霸总精准地瞥了眼他,在他惊慌的眼神中露出个嗜血的笑容:“时漓你最好听话,没经过我同意就跟别的男人跑走,你不乖了,要给你惩罚。”
诸舜拦住霸总侵犯性的目光,成年人客套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别吓着孩子了,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讲清楚——”
“时漓,你他妈别躲在男人后面啊,怎么,没个男人就活不下去了是吗?”霸总却猛地伸出手抓向时漓的领口,“你给我过来!”
诸舜伸出手去阻拦,却被霸总一把捏在了被咬伤的地方,伤口一受挤压,血液猛地流了出来。
剧痛!
诸舜嘶地一声,面色狰狞。
“叔叔!”
时漓目睹了一切,还没上去帮诸舜,衣领被霸总捏住了,那张英俊却让他反胃的脸越靠越近,他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
诸舜忍着痛出声:“你别……”
霸总扫了诸舜一眼,傲慢地仰起下巴:“碰我试试?你赔得起吗?啊?信不信我让你混不下去!”
“想给人出头?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听老板说你房租都交不起了,呵。”
“鹿城我陈家你不知道?嗯?”
诸舜脑子木了,手臂痛得厉害,耳边又是尖叫又是嘲讽声,他隐忍着火气反复告诉自己赔不起,他没钱没势没名。
“没嘴巴是吧,”霸总一把推开了时漓,故意握住诸舜的伤口使劲,看他疼痛地面容扭曲,快意大笑,“叫你逞英雄!再逞啊?”
“啊!”
突然飞来什么,霸总自个惨叫一声,被砸得吱哇乱叫。
诸舜勉强地睁开眼,刚巧看到打火机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响,在光下静静地反射着金属的冷光。他听见时漓破了音:“哥,哥……”
哥哥?
诸舜看到来人,片刻晃了神。
不怪诸舜愣神,年纪没过二十五的年轻男人头发乱蓬松又柔软,穿了件颜色轻佻的浅粉色衬衫,袖口卷到胳膊肘,领口敞开着露出大片苍白的皮肤,嘴里含着一根烟,一副老大爷逛地摊的模样。
但他有一双食肉系动物的眼睛,表层的散漫下是让人畏惧的专注锋利,像是一把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刀鞘里抽出了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宝刀。
诸舜想象中的时漓哥哥是个西装革履的高冷精英,长得也不赖,而眼前的时漓哥哥长相是不赖,要不是长相好,这一身哪儿能撑得住。
“时漓,”年轻男人踱步过来,缓缓吐出一口烟,在那蒙蒙的烟雾中眯起眼,叹气似的拖着长音,“你有本事啊,让两男人为你争风吃醋?”
“我……”
时漓最怕的就是让家里人知道自己出去鬼混了的事儿,明明他是受害者,但他就是觉得丢脸,觉得和家人说出来比自尊被践踏还难受。他是一个男孩子啊,一个男孩子被人骗了色骗了财,会有人同情他么,他自己受得了这种同情吗?
他说不出口,只是嘴硬:“不用你管,卢淙。”
卢淙慢悠悠地停下脚步,睨了眼诸舜那张脸,话却是对时漓说的:“你图这老男人什么,钱,权,还是那张脸?我看也就是那张脸了。”
诸舜指着自己:“……欸?”
卢淙又看向那个一直对他骂骂咧咧的霸总男,叼着烟含糊地笑了笑:“这个是一点能图的东西都没有。”
霸总火冒三丈:“你他妈谁啊——”
“在我家医院门口这么闹,陈霸总,”卢淙倾身靠过去,在霸总耳边轻飘飘地吐了口烟,“不怕你家老爷子知道断了你的零花钱啊。”
诸舜的关注点成功偏掉:居然真的有人叫霸总吗!
“……卢,卢总!”看清了卢淙那双笑里藏刀的丹凤眼,陈霸总一个抖,道歉道地比谁都大声,“对不起!”卢总怎么穿成这个鬼样子!
“对我说什么。”
卢淙伸手勾住时漓的脖子,对陈霸总扬了扬下巴:“你和我弟谈恋爱我拦不了,但你对我弟干的事儿吧实在不太地道,这事儿也过不去。酒吧监控我调出来了,你准备准备去蹲几天牢子吧啊。”
陈霸总神色近乎痴呆。
什么?
时漓是卢总他弟?!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两人都不是一个姓啊?!
不,当务之急是解释,没错,只要时漓帮自己说话,那自己肯定就没事了!
“不,不是啊,”陈霸总脸色陡变,“时漓,时漓你快跟卢总解释解释,我没对你做什么啊,那不都是你自己愿意的吗?是你说想要,我才跟你上床的啊!”
时漓说不出话,不如说初恋给了这种渣男已经是一场噩梦,现在还要看着渣男那丑陋狰狞的面孔,为了逃避惩罚而谄媚地对他笑着——为了骗他上床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又是什么?上床?同时跟几个人一起吗?被当众上吗?
说到底是他自己犯贱,想要什么爱,只要给他爱,他什么都愿意做。时漓捏紧了拳头,牙齿磨得咯咯作响。是,是他自己犯贱——
卢淙等时漓说话等了一会,烟都烧到头了。自家弟弟因为小时候走丢了一段时间有点缺安全感,在外面找老男人谈恋爱闹得满城风雨。
他们家倒是不在乎这些流言飞语,弟弟却是越发自卑了,自卑到找了个这样没种的男人。还不让人管,说两句就闹离家出走,世道多坏啊,刚为爱情跑出去就被人吃干抹净了。
卢淙吐了烟头,用脚碾了。
他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支烟咬着,却发现打火机刚刚拿来砸渣男,丢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嗯……算了吧。
卢淙乏味地用舌头顶着烟,就想这么将就着过过瘾,一只手却忽地伸到他眼前,宽大的手心躺着一只打火机,微微屈起的指节修长漂亮。
“这个是你的吧。”暗褐色眼睛的男人神色平和,然而垂落在身侧的小臂却有一圈惨不忍睹的牙印,还在流血呢。
卢淙撩起眼皮打量他,半晌,笑了笑:“帮我点上?”
诸舜愣了愣,不太熟练地点起火。
“谢了。”
年轻男人弯腰凑过来,垂首就着他的手点了烟。一缕细烟升起,火光映着男人锋利又漂亮的侧脸,给苍白皮肤增加了些近人情的暖意。
那双低垂的黑色眼睛里,火苗在跳跃。
诸舜不知不觉地将目光落在男人的肩颈,线条紧致而漂亮,薄而泛红的耳朵后有一颗朱砂似的痣。然后,他在烟雾朦胧中对上那一双冷漠的丹凤眼。
诸舜一惊,回神:“抱歉。”
“嗯……”卢淙直起腰,叼着烟,袅袅的薄烟模糊了他的脸。诸舜被年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男人这么似笑非笑地盯了一会,头皮有些发麻。
“没什么,”卢淙掸了掸烟头的灰,道,“你叫什么名字?”
诸舜看对方没有拿回打火机的意思,就捏在手里,他觉得这哥对自己的弟弟是不是太不上心了,现在弟弟还在被渣男纠缠啊。他客套地笑了笑,转移话题:“我在那个酒吧当酒保,看他们几个人强迫了时漓,这不算正常交往吧。”
陈霸总立刻瞪了过来:“有你什么事——”他被卢淙扫了一眼,闭嘴不做声了。
“这不用你说,”卢淙道,“我看监控了。”
他看向时漓,眼神散漫反而让人慌张:“我就是想听听我弟弟说说这事,十八岁了,也不能老是让我帮你兜着,别人给你一巴掌,你就躲在这里哭算什么?”
时漓眼睛里又流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泛红的桃花眼只想让人把他搂在怀里好好安慰。
“帮你的人现在还得我被怀疑,其实你一句话的事儿就解释清楚了,”卢淙却是无动于衷,“时漓,这让别人以后怎么对你好?”
“我……”时漓丢脸地打了个哭嗝,一下又说不出话了。
诸舜上前拍拍他的背,觉得这小孩是怪可怜,又是刚遭遇了可怕的事情,这刚来的亲哥又不太会安慰人,难怪吓得话都说不顺。
“慢慢说,叔叔和你哥哥都在呢,”他鼓励道,“不急。”
卢淙诧异:“叔叔?”
诸舜没好气地解释了句:“都三十多了,那不得是叔叔。”
“看不出啊,”卢淙上下扫了诸舜几眼,笑意藏在夹烟的手后,“保养的挺好的啊,叔叔。”
诸舜看到含笑的年轻男人面不改色地叫自己叔叔,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叫叔叔就有点……”
卢淙摊手,理直气壮:“我是他哥,一个辈分的,他叫你叔叔我也得这么叫啊。”
诸舜:“……随你喜欢好了。”
这么会儿,时漓终于开口了:“叔叔是好人,他,他救了我,没有对我做什么。”
“说清楚不就好了,以后遇到什么委屈就直接说,”卢淙弹掉烟灰,像是生怕弟弟不给他找事儿做,“我们家不怕惹事。”
他回头随便打发战战兢兢等了好一会的陈霸总:“回去等着吧。”
“至于你——”卢淙散漫的目光落在诸舜的小臂上,他盯了一会那渗血的牙印和称得上漂亮的小臂线条,缓缓吐了口烟,抬眼,“好人叔叔,我爸妈说要见一见时漓的救命恩人。”
“包扎完了,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