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老祖宗》须鲸

14、第十四章

　　地下果然埋了好几坛酒，木灵取出一坛拍了拍上面的土，递给静修。

　　静修揭开盖子，浓烈的香气散发，他醉了一瞬。

　　木灵再取出一坛，剩下的继续埋着。

　　两人回到厢房前的梨树下喝酒，正是夕阳西下，霞光万道，美不胜收。

　　木灵喝了口酒，撑着脑袋看静修，问他，“你没有话想问我吗？”

　　换做旁人，恐怕已经从头到尾将她问了个遍了，可和尚从开始到现在都没问过她什么，哪怕她透露那么多，他也没有多问。

　　静修：“你想说的话，会告诉我的。”

　　木灵：“也是。”

　　两人碰了坛子，小酌一口，木灵捏了颗从厨房顺来的花生递给他，“你在灵台山不忌口？”

　　“嗯。”静修抬手接过，放入嘴里嚼了嚼，竟是甜味的。

　　灵台山可是天下第一和尚庙，规矩森严，剃度要求很高，听说五官不端正的不收，不合眼缘的不收，没有根骨的不收，不服管教的不少等等，反正木灵听着都头疼。

　　之前遇到的灵台山和尚，都是一板一眼的，没想到能遇到一个万般不忌，专犯戒律的，一时有些好奇，“那你在灵台山怎么过的？”

　　竟然没被逐出山门，也没见他身上有枷锁，果然是个奇和尚。

　　静修看她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自己，喝了口酒下花生，嘴角勾起，“我这不是下来了嘛。”

　　风一吹，梨花簌簌的落，落了他们满怀，香味也融在酒里，给他们添了别一番滋味。

　　四目相对，都笑了。

　　木灵：“灵台山也有酒吗？”

　　静修：“山上有座无名神殿，殿前的香樟树下埋了许多，我馋酒是就去挖两坛，上次挖了两坛，好像还剩下三坛。”

　　怪不得初见他时，他身上有一股浓烈的酒味，看来没少馋酒。

　　他们偶尔搭上几句话，更多的时候看着花下酒，直到月光铺满地，梨花映发白，静修已经有了醉意，木灵依旧清醒得很。

　　“你再不回灵台山了吗？”

　　木灵没听到回答，回头看人已经靠着树睡着了，白皙的脸红了一片，看来酒量不好，但酒品不错。

　　她将余下的酒喝完，风一吹一阵凉意，初春的晚风虽撩人但不可就吹，她去房间寻了见披风给他披上，复坐回旁边，闲来无事就撑着脑袋看他。

　　和尚眉眼深邃，平日白的发光显得不近人情，现下酒气上脸，给脸添了红润，又闭上了冷冰冰的眼睛，看起来十分温柔。

　　她想象着他若是三千青丝垂地，与白花相得益彰，那恐怕是绝色之景。

　　翌日清晨，静修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白，一夜之间白花几乎铺满周遭，他直起身来，身上有东西落下，是一件披风便明了了什么，四处寻人。

　　想看的人没踪影，倒看到了闹腾的人。

　　常青将托盘移开，打了个喷嚏，笑容满面的说，“大师，吃早点！”

　　静修起身，将披风搁在石桌上，看他端来的丰盛吃食，“木灵呢？”

　　“应该是还没起吧，我去敲门。”

　　常青跑到门口，敲了几下门，正要喊就听到一声“我在这”，寻声看去，以为在屋里的人是在树上。

　　木灵从树干上翻下身，打了个哈欠走来。

　　常青目瞪口呆，“前辈，你睡树上啊？”

　　“嗯。”木灵临近清晨才入眠，不过眯了一会就听到他来了，这会子还有些浑噩，坐下就揉眼睛。

　　常青：“床有什么问题吗？”

　　木灵：“没有，和他睡有个伴。”话音刚落，她手腕烫她一跳，一下就清醒了，看静修脸还红着，一晚上了酒气竟还没消散。

　　常青瞪大眼睛，要不是刚才他亲眼看见大师是从树下醒来，他听这话定然是要误会的，不过老祖宗语出惊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已经能适应了。

　　少年把乾坤袋还给她，然后乐呵呵的摆盘，去打水给他们洗漱，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这会子端茶倒水勤快的很，看的后来的丫鬟以为是在做梦。

　　木灵看他板板正正的站着，手里捧着帕子，“前辈，洗脸！”

　　她一脸嫌弃，“不用！”

　　说完接过帕子把他推开，少年转身去端茶水，恭恭敬敬的等着她把脸洗完，然后递过去，“漱口。”

　　木灵：“……”这小子活泼过头了，倒是有几分像他老子少年时。

　　她一脸无语，看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动手的静修，撇了撇嘴，说不准到底该不该羡慕。

　　“前辈，怎么了？”

　　常青一脸期待，木灵挣扎了一下接过了茶盏，漱完口后去院子里坐下，早已落座的静修将搅冷的粥移到她没钱。

　　木灵没什么胃口，吃了点就移开了，看常青还在眼巴巴的看自己，看样子是太闲了，于是问道，“我交给你的事怎么样？”

　　闻言，常闲人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保证妥妥的！”

　　木灵：“你玩去吧，我和静他出去走走。”

　　常青两眼发光，热情自荐，“您想去哪？淮云城我最熟了，哪里好玩哪里有趣我门清，我给您带路！”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您请说，我保证办的一丝不苟！”

　　木灵：“立刻马上消失。”

　　本来这是人家，她是客人，这么对人很是没有礼貌，可她已经忍无可忍了，这小子太麻烦了。

　　“得嘞！”常青高声答应，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猛然顿住，一转身眼前空空如也，刚才还和他一张桌上的人凭空消失了！

　　木灵和静修在街上闲逛，淮云城还算热闹，街上形形色色的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摊贩也少，闲人更少。

　　她摸到腰间的乾坤袋，忽然想起，“对了，请帖忘了。”

　　此次出门，她是为了送请帖的，灵台山送了，还要将顺路的一齐送到，淮云城的常家也是其中一个，她险些给忘了。

　　静修：“无妨，我替你记着。”

　　“好！”木灵拍了拍乾坤袋，继续往前走，阳光明媚，他们漫无目的的走着，走过小巷，行过大路。

　　闻到茶香后便坐下吃盏茶，听周围的客人聊天，有人在问说书先生为何不在，有人在聊家长里短，还有在数落同伴。

　　人间烟火气，大约就是如此。

　　“姐姐，你买花环吗？”

　　小女孩捧着许多花做的手环，带着胆怯和期待问她。

　　木灵摸了一下乾坤袋，想起鸣翠阁里一掷千金，看了一眼和尚，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对小女孩说，“我可以用其他东西换吗？”

　　小女孩大约是被她温和的语气哄到了，本就红透的脸更红了，犹豫了一下递给她一串黄花手环。

　　木灵从头上取下一支簪子，正递去交换，手就被拦住了。

　　静修不知从何处变出的银子，已经交到小女孩手里了。

　　小女孩连忙递回去，两根辫子晃动，“多了多了。”

　　静修没有接回，反而从她手里拿过花环，顺势就给木灵戴上，温言细语的说，“不多，这位姐姐很喜欢你的花环。”

　　说罢，为了证明还托起木灵的手腕给她看，惯常冰凉的眼神此刻也柔和了许多。

　　小女孩脸蛋红扑扑的，握紧银子忙鞠躬，“谢谢！谢谢！姐姐平安喜乐，师父万事如意。”

　　“你也是。”木灵轻轻抓了抓她的辫子，笑的和蔼可亲。

　　小女孩笑意不止，连离开的背影都带着喜悦。

　　木灵看着手腕上的黄花手环，上面的花还是鲜活的带有露水，恐怕是今早现摘现制的，颜色鲜艳，环形也好看。

　　“你何处来的银子？”

　　静修也看那花环，听她问便答道，“同常青借的。”

　　“常青？”

　　“你口中的常绿。”

　　木灵：“……”

　　因为不常叫所以老爱记错他的名字，但此时的重点是，他何时借的银子？为何要借银子？见他没有要说的打算，木灵也不追问。

　　她将簪子戴回去，抿了口茶，茶馆虽然香味很浓，但这茶实在一般，还不如路边茶摊的可口，她不由得嫌弃了一下。

　　静修见她皱了皱眉，便不着痕迹的将茶盏移开些，端坐看窗外来往的人。

　　不一会，在客人的催促下，说书先生终于上场了，隔着屏风，惊堂木一拍，众人安静。

　　“哒哒哒～”不听话音，先闻拟声，似马蹄声，随即又响起刀剑碰撞的声响，时远时近，还有战马嘶鸣的声音，人受伤哼叫，将士冲锋陷阵的声音都有。

　　木灵一晃神，仿佛真进了战场，烟雾四起，厮杀惨烈，她手腕一凉，又出了战场。

　　是静修点了一下她的手腕，她望向屏风，发现堂中无人敢出声，连茶盖碰碗、茶盏磕桌的声响都没有，个个都入定了一般。

　　好一出幻境，木灵险些着了他的道。

　　静修轻轻碰了一下茶盏，木灵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觉得茶味那么怪，茶馆还这么多人，看来这里的老板和说书人都很有意思。

　　木灵认真听了一会，说书人惯用伎俩，光是说已经很是不错了，再有些本事在身上，能将这些客人抓的死死的。

　　一出“神将战九头狮”说的绘声绘色，其中细节更是引人入胜，木灵都想为他拍案叫绝，想着此行不虚。

　　惊堂木再一响，众人如梦初醒，掌声雷动，木灵也拍了拍手，低声和静修说，“这说书先生有些意思。”

　　静修见她笑容满面，微微蹙眉，将茶盏移的更远了些。

　　说书先生下场，自始至终没有露面，听完书的客人叫茶的叫茶，打赏的打赏，木灵摸着瘪瘪的乾坤袋，忽然看向静修。

　　“你那还有银子吗？”

　　静修：“没有。”

　　木灵颇为遗憾，白听一场精彩绝伦的说书，也是亏了人家的技艺。

　　她翻开乾坤袋，认真翻找，“应该有点能用的，我再找找。”

　　静修看向窗外，不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