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祭后小师妹满级复活了》小药罐

95、第 95 章

　　守卫不敢妄动，面色谨慎，手掌放在佩剑柄上。若不是他们灵压迫人，可能就直接拔剑了。

　　领头守卫将信将疑，又看了他们一眼。江玄遥已卸下所有伪装，仙界之人，连衣袍袖带都是流光溢彩，由不得他们不信。

　　只是“和光仙子”四个字来得突然。

　　江玄遥对他们的反应并不意外，守卫如此，说明越水城还没有沦落到彻底混乱无序的地步。

　　“城主若是不信，请向西洲商会问明。”

　　西洲是仙界通往人间的枢纽，商会若接待了仙界来使，将第一时间验明身份，记录在册。

　　而西洲此时自上而下，对和光仙子真身重现人间一事，已人尽皆知。

　　宁非镜不愿和光仙子愿力攀升，威胁皇权。他们不仅不能主动去戳破这个谎，反而要高调张扬，要江南百姓也深信不疑。

　　篡改过的图纸中，刻意掩藏的事实，只有逼得宁非镜没有了退路，才能浮出水面。

　　眼见守卫放松下来，燃了一道符文去向城主报信，唐卿翊不禁多看了江玄遥一眼。

　　他好像生来就会察言观色，连守卫一举一动中的顾虑担忧，都照顾得丝丝入扣。

　　对她这么好，又这么聪明的人，她可不能让他彻底入魔道，落入痛苦与血腥的深渊。

　　以后，要对他多关心一些，时时刻刻注意他的变化。他若有什么伤心事，她也会照顾好他的感受，绝不会让他的敏锐多思，沦为入魔的引线。

　　最终，他们还是拿到了城主请人快马送来的通行令牌，大大方方进了城。

　　今日越水城瘴雾并不浓厚，尚可窥见云层中灰蒙蒙的日光。只是刚入城门的官道上，就有一处自半腰断裂的巨大瑞兽石雕。四周用木栏围着，几名神色凝重疲倦的百姓，正举着巨大的铁锥重凿新石。

　　越水城建在江南最开阔的肥沃平地上，住着三大世家，其中阮家是这一任城主，名声最响，人丁兴旺，追随者众多。

　　阮家在城南一处繁华的街巷背后，四周铺着结界。凡人看来也许只有薄薄一层金纹，但在刚用咒文加深了自己视感的江玄遥看来，那光芒就有些刺眼，惹得他转脸避开，赶忙挡住了眼睛。

　　带路的人有些奇怪：“这位仙君是怎么了？怎的看到阮家法阵，视线要避开？”

　　唐卿翊一本正经地说：“是的，他体弱多病，眼睛也不太好，还请多加照顾。”

　　江玄遥：“……”

　　“仙子莫怪我们问得多。”那人满怀歉意地颔首，“有些魔妖还会变成人的样子，混在人堆里，根本认不出来。只是这些魔妖惧怕世家的法阵，一般都不敢直视，也不敢靠近。”

　　换句话说，方才江玄遥的反应，很像魔妖。

　　这下江玄遥与唐卿翊面面相觑。

　　她想，妖若是那么容易化成人形，还能煞费苦心藏进人堆里吃人，又何必苦苦龟缩在西洲荒野，因捕猎而数量锐减？

　　江玄遥也想，现存妖族里能化成人形，开口说人言，混在市井中毫无痕迹的，只怕已经强大到堪比远古大妖了。可远古大妖自傲，根本不屑化为人形。

　　怎么也说不通。

　　他略加思索，谨慎地问：“魔妖如何化成人形，能否细细说来？我们是仙界的修士，或许比人间修士，更容易辨认魔妖。”

　　那人目露欣喜，将近几十年的混乱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江南瘴雾连天，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失踪。而这些人失踪前夜，无一例外，都忽然发狂，不顾一切地跑进森森雾气中，像中邪失去神智般，头也不回。亲朋好友五花大绑，拼命拦住，他们都能挣脱。

　　隔一段时间，这些失踪的人就都回来了。

　　他们精神恍惚，浑浑噩噩，从此仿佛成了只有四肢会动，头脑愚笨的偶人，被人叫了也不应，被人打了也不觉得疼。

　　至亲变成行尸走肉，是比离世还难的折磨，长久以来，笼罩在江南百姓心中的阴霾，比城中盘绕的瘴雾更深。

　　而百姓中流传着，不仅有鬼怪会将这些人附身，还会有化成人形的魔妖，混在人群中，难以分辨。那些魔妖邪门又狡猾，会将人蛊惑得五迷三道，然后再骗进瘴雾中。

　　还有传言，魔妖献祭，可能没有一个特定的仪式。此人被魔妖盯上的那一刻，每与伪装成人形的魔妖多说一句话，精气活气就都会被慢慢吃空。

　　因此，人人自危，人人互疑。

　　而新帝登基之后，魔妖更是肆虐无道，城中偏僻的地方，有些一家老小都被魔妖吃空，只剩一个死寂空旷的屋子。

　　他们坐着马车，闻言，唐卿翊掀开厚重的珠帘，黯淡的天光漏进来，映入她眼中的，便是那些破败的空屋。蛛网结在豁开洞的旧窗上，风声一过，如同鬼哭。

　　那人接着说：“近来，百姓为求庇佑，都住进了江南三大世家开辟的避难所中。世家请得起修士维护法阵，魔妖肆虐时，躲进去的人都平安无事。特别是咱们阮家……”

　　唐卿翊轻轻打断问道：“魔妖会正面攻击人吗？”

　　“这倒是没人瞧见过，只是前几日才爆发过一阵兽潮，我们都远远看见了，数百只魔妖影子，遮天蔽日，十分骇人。都被挡在法阵金光外，根本进不来呢。”

　　“咦……”

　　唐卿翊又与江玄遥对视一眼。

　　少年显然和她想到一起去了，摇摇头，示意她先不要说。

　　城主亲自给每个人发放青鱼石手钏，出事的人，手钏会变红，根本藏不住，早就被抓去单独看管了。留在世家法阵中的人，本来就不是被选中献祭的人，自然不会出事。

　　没人见过魔妖主动攻击人，那么世家法阵到底有什么用呢？

　　凡人车马脚程慢，通讯灵符却能随时传讯。

　　人间的灵符需要专门请修士来画，造价不菲。西洲商会与江南世家，请得动修士，自然用得起灵符。

　　城主阮延秋将他们请到阮家正堂时，卑躬屈膝，涕泗横流，将和光仙子过往的不世之功一一细数。

　　显然，是与西洲商会那边通过信，也对和光仙子神魂现世一事深信不疑。

　　阮延秋长得像话本内页肖像画上典型的胖员外，陪着笑脸时眼睛眯成一条缝，行礼时身上的肉随着衣带在抖，说到最后，情难自禁似的：“仙子到来越水城视察祠堂，令江南百城都蓬荜生辉，不如在下为仙子大办一场接风洗尘宴，享尽江南美食……”

　　唐卿翊抬手，带起一片红袖。阮延秋忙屈身过去听：“仙子有何吩咐？”

　　唐卿翊听那天花乱坠的吹捧，听得直皱眉，闻言更不爽快：“你们陛下字字泣血，称江南无水无米，收成堪忧，可今日看来，你们尚有余力去修缮一座无关痛痒的石像，还有心思奢靡铺张，办什么宴会。”

　　阮延秋脸皮立刻红得紫涨：“哎，是是是，仙子教训得是。”

　　此人对待她的话，如对待帝都派来的巡察钦差一般，卑躬屈膝地应付，而实际上听进去几分，她可想而知。

　　阮延秋虽为城主，却好像不是家中真正管事的人。提到唐家宗祠、仙子祠堂，乃至江南魔妖兽潮暴动的时间，都一问摇头三不知，只说一切都由三大世家族中长辈商议而定，再由陛下裁决。

　　她不知此人是装傻还是真傻，只好先摆摆手，让人带他们去客房安顿。

　　客房雕龙画凤的床沿上铺着软缎轻罗，金炉中点着馥郁的香，让人神思都放松下来。

　　江玄遥刚推门进来，还没有坐下便说：“既已到越水主城，禀明了城主，我们在此滞留就算是名正言顺了。今晚我就去唐家宗祠，看看唐家请修士重重把守的自毁阵法有什么名堂。”

　　唐卿翊“噌”地站起来拦他：“你别劳累，我替你去。”

　　江玄遥眉尖轻挑，有些意外：“你会破阵？”

　　“不会。”

　　“若是阵法过于强大，需要你解开玉针封印。你能控住灵力，不把自毁阵和唐家宗祠烧成一把灰？”

　　她下意识摸了摸至今还在脖子上的沈家玉针痕迹，心虚：“不能。”

　　江玄遥失笑：“那还是我去。”

　　“不行，我要跟着你。”唐卿翊寸步不让，“那日你答应过不会再离开我半步了。”

　　江玄遥想起将她抱在怀中时，她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碎的轻软身躯，脸颊无端发烫，声音也弱了些：“……一起去。”

　　他答应了，她却又犹豫：“你吃完药好些没有？若是身体不适，我们改日再去。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休息，不要逞强。”

　　此言一出，她真正的心思，才终于暴露在他面前。

　　唐卿翊脸上从来藏不住事。

　　魔修，是从仙术正途堕落，沉迷血腥杀伐，三界最不齿的一类人。

　　可是那双眼睛里，看不出厌弃畏惧，轻蔑鄙薄，只有担忧。她一反常态的小心翼翼，只是为了……把他当病人一样照顾。

　　江玄遥那份被排斥在她与沈修卓之外的委屈，一下子就化开了。

　　可他百年来无数次尝试正道仙法，修为仍然止步不前，机缘巧合后觉醒了这种歪门邪术，才终于强大起来。

　　连和光仙子都曾为了他采来稀有灵药，重塑灵脉，仍然无用。

　　他不是简单地入了魔，甚至，可能是血脉注定了他无可救药，走不上正途。

　　若九儿姑娘知道，还能心平气和地盼着他好起来吗？

　　江玄遥不知该如何接过这份沉甸甸的期待，只是胸口不断有酸热的情绪涌上来。

　　哪怕日后仍然躲不开她的厌弃和失望……

　　今日的关怀，就足够他记得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