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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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玄遥的心冷了下去，但仍强撑着笑容作了结语：“无论镜中影像作何解，你与和光仙子，大概只是容貌相似罢了。”
枯等百年，一朝失而复得，不过镜花水月。
容貌神似故人的红衣少女眨了眨眼，当着众人的面，伸出纤细手指，在他掌心画了一个连心咒。
她总是学不会传音术，便总是牵手画符，以连心咒传达心声。
江玄遥掌心柔痒，脑海中响起她的嗓音。
——“你难道忘了沧阳宗人人对你见死不救？可不要当着这些杂碎的面难过啊。”
他愣住。
她寻觅身世而不得，竟然反过来安慰自己。
唐卿翊见天阶法宝照不出自己的身世，也有些失望。
可是毕竟从未拥有过记忆，便也未曾失去什么。只是以后想追查身世，要另花一番功夫罢了。
她知道轻重缓急，不愿发作，一边安慰江玄遥，一边心底却暗暗下了决心。
他们二人即使没有百年情谊，也曾出生入死。江玄遥若是敢因此疏远她，她就当看错了人。反正因沾着那位仙子的光而赢来的友谊，她不稀罕！
双镜中的刺目白光没有黯淡的迹象，宋行蕴掌心嵌紧，几乎站立不稳。
百余年前，宋行蕴从人界声望显赫的唐家，带回了他们千娇万宠养大的嫡女。
宗主亲传弟子今后有继承宗门的可能，因此九位弟子都要照过溯洄、溯游双镜，验明过往身份，和命盘中的劫数。
和光仙子的八位师兄师姐都有清晰影像，只有她一个人，两面镜子都是一片空白。
不顾宗门中所有长老的反对，宋行蕴依然破例收下了她。
百年后，当年场景再度重现。
即使不能确认她们真是同一人，眼前的九儿姑娘，和自己的小徒弟，也一定有某种联系。
唐卿翊环视四周，除了目瞪口呆的仙界大能之外，江玄遥明显希望落空，而宋行蕴眼中却浮现出惊喜。
沧阳宗主刚刚出关，雷厉风行，喜怒不形于色，只因一对镜子，就露出大喜过望的神态。
她想，一定有什么宋行蕴知情，而江玄遥蒙在鼓里的事情。
她与和光仙子究竟是什么关系，还不能轻下定论。
唐卿翊忽然想到什么，高声问道：“请问各位，溯洄镜中两人同时入画，是不是能映出两人共同的回忆和命数？”
“那是自然，只是这种窥天命的法宝动用一次已是破例，再照一次，恐怕触怒天道引来雷……”
引来雷劫。
劝诫的人话音未落，唐卿翊不由分说地拉着江玄遥的手，站到两面镜子中间。
只见映照过去的溯洄镜中，刺目白光瞬间黯淡，却没有清晰画面，只剩一片漆黑混沌。
映照未来的溯游镜中，白光迅速消失，浮现一片暗红山崖，崖上怪石嶙峋，如干涸的血瀑。
镜面中央，少女穿着紫金长裙，如同一片飞驰紫云，掌心燃起一簇明亮焰火，汇聚成短刃，狠狠刺入少年胸口！
一身黑衣的少年唇角渗血，笑颜惨淡，令人触目惊心。
江玄遥目不转睛，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望着溯洄镜中那团漆黑，心彻底凉了下去。
如果她是和光仙子，镜中应当有他们二人的回忆才对。
九儿姑娘的过去本是一片刺目白光，有了他，便成了毫无光亮的漆黑。
她的未来本也是干干净净的底色，有了他，便要脏了自己的双手，来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这就是宋青禾前辈说的，纠缠至死的孽缘吗？
以唐卿翊所知，只要有带着恶意的灵力靠近江玄遥，他身上的某种禁制便会启动，攻击的人会受到加倍的反噬。
可是镜中的江玄遥没有反抗，像是生生承受了这一击，唇角渗着血，如同烧焦枯萎的叶飘然坠落。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转瞬即逝的片段，就已经触目惊心。
唐卿翊手足无措，扭头发现江玄遥也在看她。
握紧的手未曾松开，连心咒仍然传达着对方心声。
——“她不会滥杀无辜，想必是我伤天害理，罪不可恕。倒要脏了她的手，亲自来处理我。”
明明是江玄遥被一刀刺穿胸膛，他怎么还只会自责？
她愈发心疼起来，反而更坚定了。
捕风捉影的“命定之事”，还不足以让她对江玄遥心生芥蒂——出生入死的情谊是真，镜子里的画面却根本没有发生过，万一这破镜子不准呢？
可江玄遥已经放开了她的手。
阻隔了心声之后，他强撑着的笑容，也变得捉摸不透了。
忽然，高台玉座上俯视众人的宋行蕴身上掀起狂乱灵力，沧阳宗主面色如常，却杀意流泻，直朝江玄遥冲来！
唐卿翊脑海中盘旋着溯游镜中画面，一时间忘了江玄遥身上还有保命禁制，想也不想便挡在江玄遥面前，以金丹修为，硬是接下了化神后期大能的杀意。
宋行蕴两袖之间阴风猎猎，瞬间引来电闪雷鸣的阴云。
“九儿，我替你除掉隐患，免得脏了你的手，你怎么还是护着他？”
唐卿翊一瞬间愣住了。
他怎么直接叫“九儿”，也不加“姑娘”或是“小友”？短短一面而已，他们有这么熟吗？
“我只知道未来的事终归有变数，我未曾杀他，您凭什么做主替我除掉他？”
“溯游镜中所示便是天道。”
“既然大家都信溯游镜中命盘，那他的命就是我的，要杀也是我杀，轮不到别人来抢！”
宋行蕴将她坚定不移的眼神尽收眼底。
恼怒之余，还有动摇。
寻常后辈只是与他对视片刻便会识海撕扯，无法承受威压，眼前的少女却直面自己杀意而毫无惧色，修为绝不止金丹而已。颈侧的玉针封印痕迹，应当是玉衡沈家手笔。
而她生前……并没有这么强大的灵力。
难道不是她？
那唇红齿白的漂亮少年眼神依然淡淡的，仿佛百余年的苛待和折磨，也不足以在他眼中留下仇恨的痕迹。
只有望向红衣少女时，才有几分牵缠波澜。
这一幕似曾相识。
百余年前，魔界最繁华的都城外，眸光妖异的漂亮少年被困在金丝木打造的捕兽金笼中，双手在囚笼中挣扎，磨得伤痕累累。
身旁某位长老神情凝肃地问：“宗主，妖族余孽能在魔界苟活至今，绝没有那么简单，或许附近还有残余魔妖，要不要搜一搜？”
那时跟着他巡游魔界的长老们，早就在仙魔大战中陨落了。如今掌管沧阳宗的，已经是另外一批。
“带回去。”宋行蕴平静地说，“越是一眼看不出兽形的妖，越是血脉尊贵。留着做诱饵，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们在魔都中最热闹的地方设了一处芥子空间，遮掩仙法气息。
穿过结界入口，唐卿翊正躺在木质摇椅上，旁边放着一篮吃得只剩梗的水晶葡萄，埋怨道：“师尊怎么去了一天才回来，不是说好带我四处走走的吗？”
宋行蕴无奈。
她的几位师兄师姐们都忙着修行，只有她，缠着他要跟来魔界长长见识。
正要安抚小徒弟的脾气，唐卿翊却忽然站起来，蹦蹦跳跳地凑到了身后巨大的金笼里。
“你长得真好看，叫什么名字啊？”
她入仙门时不过十六岁，如今才过去三年，少女心性仍在，笑起来眉眼弯弯，让人融化。
一路上都没开口的少年眼睫微颤。
少年许是太久没说话，嗓音被火燎过一样喑哑，轻轻吐出一个字。
“……江。”
宋行蕴猛然顿住。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才刚放松，又竖起戒备。
少年端详四周，漆黑的眼珠转得很快，立刻就判断出了整个结界空间里，唯一对他没有恶意的人是谁。
他趴到唐卿翊耳边，只说给她一个人听。
“江玄遥。”
唐卿翊又问：“你是怎么流落到魔界的？”
江玄遥轻轻摇头，喉头鼓动，像是连说话都吃力似的。
“师尊，他有名有姓，却无父无母，话都说不完整，想来是个可怜人。不如你把他送到我仙宫里，让我慢慢教他认字说话吧？”
宋行蕴指尖捏诀，灵力凝聚，已然起了杀心。唐卿翊察觉到空气中涌动的杀意，面色一变，竟然挡在捕兽金笼面前：“等等！”
“这妖孽野性难驯，养不熟，早晚要伤了你。”
“那又怎么样？我会养好他的！”
宋行蕴从没有在唐卿翊面前杀生。
小徒弟身为凡人时娇养长大，修行后更是见奇珍异宝如走马观花，从没有吃过苦，也从没有见识过恶。白纸一张，若是晕染了鲜血，便再也找不回底色了。
不知僵持了多久，他终于收了手。
魔城黑云之下，焰火般的白晕熄灭，受惊小兽一般的少年眼睫微闭，无声地蜷缩在了唐卿翊脚边，完全不见在金笼中奋力挣扎时，对宋行蕴展露的嗜血獠牙。
唐卿翊眉头紧紧皱着，也跟着江玄遥一起趴下去，望着少年柔顺的墨发，声音都颤了。
“师尊，你看他多可怜呀。”
宋行蕴：“……”
好一个杂种妖孽。
看似不善人言，竟心机颇深，装无辜骗来九儿怜悯。
作者有话说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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