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就逃命》纹云眉

6、不吃饭的代价

　　从未有这样一个安静的时刻，让陈晨觉得如此艰难。

　　压抑的气氛让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趁着这段时间她观察了一遍饭桌上所有的人。

　　一共20人，男女各一半，年纪最大的不超过50岁。最小的就是坐在赵月右边这个孩子。

　　除了刚才服务生突然杀人给她引起的恐惧，还有大家互相之间的提防和怀疑，都在使这顿晚饭变得更加难以下咽。

　　安静中，服务生忽然凑到赵月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刚被服务生杀鸡儆猴过的众人瞬间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服务生说完话后站在赵月身后，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赵月拿手拍了下桌，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后又轻轻咳嗽一声，笑着说：“感谢大家准时来食堂吃晚饭，阳光旅馆能有今天的规模离不开大家的信任。”

　　“不过，”她话音一转，露出为难的表情，“最近因为……问题，食物很少，厨房已经没有库存了，需要大家再等一会儿才能上菜，不如，我们先来玩个小游戏吧。”

　　没有人理她，大家都想到赵月口中的小游戏和他们理解的小游戏不一样。

　　赵月不在意地看了所有人一眼，接过服务生给她的卡牌，先把大王牌拿出来，又选出19张牌，熟练地洗牌，放在桌上。

　　“规则很简单，抽到大王牌的人可以任意选择在座的一个人提一个问题，被点名的人必须诚实回答。” 赵月手臂一伸把卡牌推到靠近桌子中央的位置，“因为这次是我洗牌，为了公平，我就最后一个拿牌好了。你们按顺序从左往右拿吧。”

　　讲规则时赵月的视线在陈晨脸上停留了两秒，暗含深意。

　　众人面面相觑，陈晨和赵月边上的小女孩对视一眼，对方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大大方方地说：“你先！”

　　陈晨嘴角一抽，按赵月说的规则，本来就应该她先，怎么被她一说，好像是她让她先拿一样呢？

　　她拿了最上面的那张牌，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很快贴到桌上不让其他人看到。

　　其他人看她神神秘秘的，都静默不语，一个接一个拿了牌。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有人开心有人伤心。

　　——表情是可以伪装的。

　　陈晨打量着所有人，最后不知不觉就看着赵月一个人了。

　　——难道人死后有可能会来这个世界，成为一个崭新的生命？那赵月现在还有关于她的记忆吗？

　　虽然刚才没有同意玩游戏，但抽卡时大家动作还是很快的。

　　五分钟不到，桌上就只剩下最后一张牌，赵月拿来看了一眼，啧了一声，“真遗憾。”她大方中带点得意地把牌放在桌上，是大王牌。

　　“那就请……坐在最后一张椅子上的住客回答我一个问题，刚才那个可怜的小男孩，你认识吗？”她单手托着下巴，嘴角微微勾起，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被点名的二十号住客浑身抖了一下，声音发颤，“认，认识的。”

　　话音刚落，原本在赵月身后的服务生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带着白手套的手放在他的脖子上，轻轻一拧，咔哒一声，他就死了。

　　剩下的几个认识马贝贝的人顿时噤若寒蝉，化身沉默的雕塑，恨不得当场隐身。

　　——难道认识那个倒霉蛋就要死？

　　赵月笑着拍了拍手，把二十张牌收回来，在服务生经过她身后时顺势放进她上衣口袋里，“现在食物有了，大家等着上菜吧。”

　　剩下的十八个住客：“……” 所以这个游戏的意义就是给厨师提供食材吗？！

　　众人一边紧张的不行，一边放松下来。至少眼前的危机是过去了。

　　有了两具尸体，服务生不一会儿就推着小车过来了，诱人的香气随风飘来。

　　第一道菜是肉丸汤，十九颗乒乓球大小的肉丸在乳白色的汤汁里沉浮。第二道菜是红烧肉，看着像大腿肉……

　　第三道，第四道，全部都是荤菜，没有一点蔬菜的影子。

　　闻着气味，陈晨有点想吐，但又吐不出来，变色憋的发青。

　　赵月客套地招呼大家吃饭：“住在这里的都是朋友，而且你们都住多久了？早就是老朋友了吧？大家不要客气！多吃点呀～”

　　其他人：“……”

　　昨天午饭吃的最多的家伙已经成为他们的晚饭了。

　　老朋友三个字瞬间引起他们不好的联想，刚才死掉的那两个人，似乎就是在这里住的时间最长的人。

　　好家伙，明天是不是就轮到他们了？

　　凝滞的气氛里，赵月第一个伸了筷子，在万众瞩目中夹了一个肉丸，态度熟稔地递到陈晨的小碗里，好像做过千万遍。

　　碗里事先放好的勺子没人拿出来，陈晨也随大流没动。此刻肉丸撞到勺子，勺子又碰到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赵月愣住，半晌没有把筷子拿回去，似乎在疑惑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谢谢。”陈晨先反应过来，低声道谢，拼命压制住心里的惊涛巨浪。

　　赵月没有彻底忘记她！这样就足够她作出决定了，就算要离开，她也要带着赵月一起离开！

　　她凝神看向碗里的肉丸，离得近了，肉丸的模样更加清晰，红色的表面上似乎还在白色的不明物体，她用筷子戳了戳，还是硬的。

　　想到它的原材料，陈晨静默，放下筷子后眼观鼻鼻观心，等待煎熬的晚饭时间过去。

　　第一个吃肉丸的是跟陈晨抢座位的小孩，在赵月给她夹肉丸后，她就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因为吃东西的人实际上只有一个，所以一顿饭吃了整整两小时。巧合的是，小孩刚把肉丸吃完，服务生就出现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白色厨师服的胖乎乎的厨师。

　　厨师长的像弥勒佛，乐呵呵地咧着嘴，牙齿上还粘着红色的物质。

　　“哇，肉丸都吃完啦？你们喜欢吃肉丸吗？那我下次多做一点。不过这个红烧肉怎么没人吃啊，是不好吃吗？”看到桌上的画面，他先是惊喜而夸张的说，结果最后一句话就板起脸，眼里装满了恶意。

　　和他对视的人纷纷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赵月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切，看来厨师和她是一伙的。

　　这时厨师又注意到除了小孩、赵月和陈晨的碗里有东西，其他人的餐具仍然干干净净的，顿时狰狞地笑了，“看来你们不是对食物不满意，而是对我这个厨师不满意啊。”

　　他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把大斧头，锋利的刀刃上还残留着红色的血丝，和不容忽视的血腥气。

　　刷的一下，离他最近的四号住客就被砍了头，半截脖子上的横切面光滑平整，干净利落。陈晨就坐在四号旁边，脸上一滴血都没有溅到。

　　“啊——”

　　桌上终于有人迟钝地发出尖叫，不是被吓到，只是害怕自己也成为无头人的一员，慌乱地朝门口跑去。结果还没碰到门框，就被神出鬼没的服务生拧断了脖子。

　　混乱中陈晨呆呆地坐在椅子里，意识中的心愿之书像进入狗窝的猫，警惕地留意周围任何风吹草动。这无形中大量消耗了她的精神力，让她有些耳鸣，耳朵里环绕着嗡鸣声，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和浓郁的血腥味，她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活了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最好的休息方式就是睡觉。她现在最好尽快离开食堂，回自己房间里去。

　　她无力地趴在桌上，半眯着眼睛盯着门口看，发现自己要出去，需要先绕过桌子。模糊的视线里经常晃过人影，把出口挡住。

　　难度更大了。

　　她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昏昏沉沉间手里被塞了一个东西。她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是一块黑色的巧克力。包装袋亮晶晶的，但是非常旧，起码是三十年前的东西。

　　——这东西过期了没？

　　虽然心里吐槽，她却毫不犹豫就把包装撕开，含着巧克力，任由淡淡的苦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有了巧克力，陈晨舒服很多，耳鸣很快消失。

　　真是没想到，在这里还会失力晕倒。

　　她抬起头，发现食堂里人都走光了，灯也关了，只有门外的白光斜斜地照进来，使她看清了地上的景象。

　　凌乱的拖拽痕迹表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混战，陈晨小心跨过这些，走到门边时停住，惊疑地凑近门框三分之一处的钉子。

　　银色的钉子上挂着一块不规则粉色丝质布料，和小孩身上的裙子很像。她应该是跑出去的过程中被钉子勾住裙子，着急地用力一扯，直接扯断了裙子的一部分。

　　不知道她还是否活着，陈晨想了想，小心拿下那块布料，塞进口袋，离开食堂。

　　食堂外面没有开一盏灯，窗户也关上了，所有东西在陈晨眼里都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陈晨抿了抿嘴，无声无息地溜回房间。

　　在她一脚踩上楼梯时，身后就传来强烈的凝视感，她僵了一瞬，强忍着没回头，两步并做三步，走的飞快。

　　直到锁上门后她才松了口气，疲惫地靠着墙滑坐到地上，大口喘气。

　　虽然房间也没给她多大的安全感，但至少它隔绝了刚才如影随形的目光。

　　现在肯定很晚了，再过一会儿，外面说不定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平复呼吸，躺到床上，柔软温暖的床垫让她再也撑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

　　深夜，门外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仿佛很多人不停地来回奔跑。

　　即使没人说话，也像雷雨天一样吵闹。

　　陈晨意识清醒过来，闭着眼睛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如果装睡可以度过此劫……

　　一阵阴风呼的一下吹过她露在被子外面的脸，仿佛女鬼的手抚摸她的皮肤，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也装不下去。

　　她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一角，打算下床到门边听一下情况，转头看到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晚风吹着窗帘甩动不停。

　　刚才那阵风就是从外面吹进来的。

　　“……”

　　睡觉之前，她似乎已经把所有能关的东西，全部关上了吧。

　　此时心愿之书发出微弱的警告，她立刻把被子盖回来，躺在床上转动眼珠，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圈，烦躁地蹙起眉。

　　一切都和睡前一模一样啊。

　　“嘻嘻嘻，猜猜我在哪里呀？”一道清脆的童声忽然响起，阴森森的。

　　陈晨移出被子的脚触电一般缩了回来，因为她发现，声音是从床下传来的。

　　女童：“你不来找我吗？”

　　陈晨：“你能找其他小朋友玩吗？”

　　女童：“嘻嘻嘻，不可以哦，我喜欢你，我就想和你玩！”

　　陈晨吸了口气：“好啊，我和你玩，你一定要躲好哦。” 最好一晚上都别出来。

　　一听陈晨答应了，女童笑嘻嘻：“如果你找到我了，我就吃了你哦～”

　　最后一句语气兴奋的上扬，同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缓缓从床下升起。

　　“你看到我了吗？”

　　那个东西转了180度，露出一张浮肿的，惨白的脸，它咧开血红色的嘴，笑了，“呀，被你找到啦！”

　　陈晨镇定地坐在床上，看着它冒红光的眼睛说：“等等，这个游戏不是这么玩的。”

　　女童置若罔闻，脖子延长到不正常的长度，直接伸到陈晨脸前，兴奋地说：“就是这样玩的，现在我要吃掉你啦！”

　　“咔哒。” 一声突兀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女童的表情逐渐惊恐，“你你你——”

　　剩下的话她没有机会说了，陈晨一只手捏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头，叹着气把她团起来塞进两个柜子里。

　　一不小心劲使大了，竟然直接把它分成两段，看来服务生的能力不像她想的那么容易啊，唉～

　　关上门的柜子很快发出瘆人的咀嚼声，两分钟后房间里又安静下来。陈晨看了看心愿之书上新增的内容，露出满意的笑容。

　　“姓名：小一

　　性格：自私

　　能力：定位

　　解释：你还记得你曾经拥有的宝物是什么样子的吗？”

　　定位这个能力现在就可以帮她找到赵月在哪里，真是辛苦它雪中送炭了。

　　穿好鞋子后陈晨没有开灯，用能力只把眼睛转化成可以夜视的眼睛。

　　隐隐中她有种感觉，晚上和白天是不一样的。如果开灯，说不定会引来乱七八糟的怪物。

　　她要快点找到赵月，晚上的赵月说不定……会恢复记忆呢？

　　当然，也可能会成为没有理智的怪物，只想要她的命。

　　陈晨深吸一口气，坚定下来，保持冷静后使用了这个能力。

　　意识里突然多了一个红点，小小的，一直呆在原地。因为离她不远，所以引她去寻找的念头也非常强烈。

　　门外奔跑的人还是很多，陈晨想了想，把柜子挪到门边抵住门。

　　柜子不爽这个安排，哐哐拍门，吵的陈晨快听不清门外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那些未知的生物似乎听见她这里的动静，开始在门外聚集。

　　陈晨当机立断，一巴掌拍在柜门上，威胁道：“再吵我就拆了你！”

　　见识过陈晨杀鬼的柜子：“……”

　　见它识时务，陈晨立刻按照小红点所在地，跑到窗边打开窗，抓着阳台上的柱子跳进二楼一间房间的阳台。

　　一脚下去就陷进柔软的地毯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比陈晨想的还要顺利。

　　她躲在墙角，耳朵紧贴着门，倾听里面的声音。

　　听了一分多钟，里面除去走廊上的奔跑声，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声。

　　带着好奇，她悄悄打开了一条缝，透过起伏的窗帘，看到一个半跪在地上的身影。她难受地抱着头，连房间里有人开窗也没发现。

　　“赵月？”

　　听到声音，赵月只朝窗户看一眼，冷声道：“谁在那里？”很快又痛的抱着头蜷缩起来，“好痛，好痛……”

　　陈晨也不顾及其他了，连忙跑到她身边蹲下来，急切地问，“哪里痛？”

　　“头。”

　　赵月是真的头痛，脑袋里好像有几千跟针在扎，以前也这样，可是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害的她都没精力去管外面那群怪物了。

　　如果让它们这样随心所欲地过一晚上，这里的秩序就乱了。

　　“柜子里有药。”赵月勉强分出心神告诉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身为旅馆主人，没有她的允许，没人会来找她，更别说在晚上闯进她的房间，所以身边这个人只有可能是今天刚遇到的人。

　　“好。”陈晨拉开柜子里的抽屉，一直翻到最底下一个才找到一个黑色的罐子，里面有一粒粒白色的药丸。她拿出一粒喂到赵月嘴里，她直接咬碎吞了。

　　看她舒服很多，陈晨想了想，又拿了一颗放进口袋。她想知道这个药是治什么的，依赵月现在的情况，总不可能是简单的治头痛。

　　等了五分钟，赵月彻底恢复了，盯着陈晨的目光很奇怪，有杀意，有怀疑，也有想念。

　　陈晨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她。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零点，一楼大厅里的闹钟响了起来，穿透力极强的铃声清晰地传到每一个醒着的人的耳朵里。

　　像是一道指令，奔跑声戛然而止，等到铃声彻底消失，黑夜才真正的降临。

　　周围安静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陈晨静静凝视着赵月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逐渐流露出熟悉的温暖。

　　“陈晨？”

　　陈晨眼眶一热，“赵月，你……想起来了？”

　　赵月点点头，她还记得白天的一切。她擦掉眼泪，“你怎么进来了？”根据规则，能进入的这里的只有死人，而且——

　　她已经把门关上了。

　　“我也不清楚，”陈晨说，“不过我知道怎么离开，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她一脸希冀地看着她，“我现在很有钱，还很厉害，可以保护好你。”

　　赵月迟疑了一会儿，为难地避开她的视线，“我在这里过的很好，不会生病，也不会死亡。”

　　被拒绝了，陈晨也没有放弃，换了条路，“没关系，我留在这里陪你也是一样的。”

　　赵月闻言立刻吃惊地看向她，“不行，你必须离开，在这里生活的都不是人！你在这里很危险！”

　　 陈晨多少也猜到这一点，可是——

　　“难道我们刚见面没多久，又要分开？”

　　赵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悄悄握住她的双手，直到把两个人的手都变得冰凉。

　　刚开始寒冷丝丝缕缕的沿着手臂传到心脏，又随着心跳一下又一下的传遍全身，仿佛细密的针在血液里流淌，扎的全身都尖锐的疼。

　　后来手臂被冷的没感觉了，疼痛感却没有减轻，反而更严重了。

　　陈晨意识到这是赵月给她的警告，红着眼眶不松手，嘴唇抿的紧紧的。

　　终于，赵月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主动抽出自己的手，身影一闪就消失在原地。随着她的离开，难受的感觉立刻消失，没过几秒陈晨就恢复了。

　　她匆忙地站起来，看了一圈房间。

　　昏暗的光线里，所有家具都透露出一丝神秘危险的感觉。

　　赵月不知去哪里了，反正肯定不在这里。

　　想到这里，陈晨直接冲到门边，打算出去找她。她们都这么久没见，难道这些年赵月一直在这里？她是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的？

　　要成为一个厉害的人，需要经历什么，陈晨亲身体验过，所以她非常清楚。正因为如此，她才想要和赵月在一起，不说保护她，能和她分担一点都好。

　　结果手放在门把上转了几下——

　　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