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就逃命》纹云眉

5、吃饭

　　听到赵月来了，陈晨瞬间清醒过来，猛地一睁眼，结果身体机能还没跟上她的意识，踉踉跄跄地往后倒，快摔倒时被一双手扶了一把。

　　“谢谢你啊，渺……赵月？” 她还记得昏迷之前一直是渺渺陪在她身边，所以下意识以为身边的人是渺渺。但是看到赵月白玉一样的脸，舌头在嘴里打结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赵月目光淡淡地上下看了她一眼，除了有点乱，没看到血迹，点了下头后直接往窗边走去。陈晨这时才发现，本来应该自爆的季浮荷被金色的锁链牢牢束缚住，半边身体都沐浴在淡蓝色的月光下，精神萎靡不振，无力地垂着脑袋，像死了一样。

　　那一瞬间陈晨脑子里第一个问题，不是他怎么了，而且窗户上的木板怎么被打破了。

　　淡蓝色的月光怎么看怎么怪异，仿佛下一刻就会从里面出现可怖的怪物。

　　盯的久了就发现奇怪的地方，那些光点仿佛有生命，在季浮荷身上蹦蹦跳跳地寻找落脚的地方，融入他的身体里，似乎在——给他疗伤。

　　从刚才开始，渺渺就双眼空洞地坐在她旁边，怪不得刚才她会被赵月扶住。陈晨心里有很多疑惑，但是眼下不是个问问题的好时候，她只能憋着，和渺渺一起看季浮荷晒月亮。

　　不知过了多久，不饿也不困的陈晨对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已经适应，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赵月把季浮荷从窗外拽进来，丢到地上，他闷哼一声，泛红的眼睛刻意不与她们对视，盯着地面一声不吭。

　　赵月平静地招呼渺渺过去，“渺渺，我们继续。”

　　渺渺面无表情，干巴巴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挪过去。

　　两人面对面站着，突然，陈晨看到赵月手里拿着一枚戒指，就是季浮荷给她的那一个。她立刻摸向口袋，空的。

　　还没来得及疑惑，眼睛就被光闪了一下。时间很短，短到她只是眨了一下眼，季浮荷就消失了。

　　渺渺显然没有预见这种情况，刚才一直忍耐着的情绪顿时失控，暴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十根白皙的手指用力绷着，骨节分明，声音尖锐，“他人呢？他又去哪里了？”

　　“他永远都会在这里，只能在这里，”赵月波澜不惊，显然这是她预料到的结果。她把戒指塞到渺渺手里，又包着她的手捏成拳，渺渺冷静下来，沉默着听她说，“不管你怎么想，你都要明白，对这个地方来说他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角色，他可以被关起来，可以被折磨，但是他绝对不能死。”

　　渺渺急促地喘息几下，握紧戒指，似乎感受到什么，低声说：“我知道了，我会留下来看着他的。”她闭了下眼，很快调整好情绪，笑着说，“月老板，你帮了我很大一个忙，现在就让我送你们出去吧。”

　　“你跟我去一趟旅馆，我还有事需要你帮忙。” 赵月突然提出要求。

　　渺渺愣了一下，还是疑惑地点点头，“好，但是不能太久。”

　　“嗯。”

　　把季浮荷解决后，渺渺似乎获得了他的能力，三人直接从五楼来到一楼，渺渺轻松地打开玻璃门，等陈晨和赵月出门后再跟在两人身后。

　　走在路上，陈晨顾忌现在月亮还在天上，不敢仰头。周围的一切都半明半暗地隐藏在雾气里，包括路灯，也包括红绿灯。

　　左边源源不断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和人们的说话声，陈晨仿佛进入早高峰紧张的环境中，心一直紧张地跳的很快。

　　总觉得会发生危险的事……

　　“砰”身后传来响亮的爆炸声，风带来了大团建筑物的尘埃和碎屑。

　　阳光小区爆炸了。

　　陈晨转过身看向那个方向，看到巨大的火焰正在无情地吞噬它，速度很快，五楼的房顶很快空了，只剩光秃秃的立面墙。

　　陈晨看着那个方向，一脸震惊，“怎么回事？”

　　如果她再晚一步出来，她是不是就要和房子一起化成灰了？

　　听到身边人的问题，赵月没有回答，紧紧握住渺渺的手，防止她跑回去，“那边出意外了，你最近就住我的旅馆里吧。”

　　渺渺呆愣地点点头，撤回刚才往那边迈的左脚，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继续往前走。

　　见她点头，赵月暗中松了口气，想到她刚帮渺渺从房间里逃出来，就遇到季浮荷的场景。

　　季浮荷开门见山，“月老板，我有事求你。”

　　赵月：“什么事？”

　　季浮荷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又心急地喝了一小口红茶，“老师快醒来了。”他搓了搓手，完全没有在陈晨面前的冷静沉着，“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里的异常，其实渺渺她才是这栋楼的控制者。”

　　赵月挑了下眉，显然并不知道这个。

　　季浮荷：“我和她生前跟着同一个老师学习，老师想要吃掉渺渺成为最强者，如果他成功了，这个世界就将彻底沦陷……你不会想看到这种结果的。”

　　“我怎么相信你？你可是囚禁渺渺三年的人。”

　　季浮荷直接解开外套，露出半边胸膛，赵月直直地看过去，本该属于心脏的位置只有一个空洞。

　　“我没有心脏。” 他平静地说，“我的生命从火灾那天就和渺渺绑在一起了，她死了我也会死，但我的死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所以你要我带着渺渺离开这里？”

　　季浮荷点点头，眼里难得浮现满溢出来的深情，夹杂了三分不舍，“只有我取代她的身份，成为这栋楼真正的掌控者，渺渺才能离开这栋楼，不然她一踏出玻璃门就会灰飞烟灭。到时候你带她走，我杀了老师。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真正快乐的生活。”

　　意识回到现在，赵月拉着两个人朝旅馆走，心想，看来他应该成功杀了那个所谓的老师了，不过这个动静实在太大了些，希望不要引起它的注意。

　　现在似乎是早高峰，路上车来车往，一切都静默而有序，爆炸没有引起他们一点注意。

　　一路走来，陈晨悄然打量着周围，刻意不去看月亮，猜测现在的时间。如果是早高峰的话，为了应该很快就要看不见了吧？毕竟月落日升是大自然永恒不变的规律。

　　三人快步走到路口，刚好遇到红灯，一辆辆小轿车迫不及待的从眼前飞驰而过，赶着到达自己的目的地。

　　然而“红灯停，绿灯行” 的规则在这里行不通，赵月和渺渺视马路上的车流若无物，睁着眼睛打算直接走过去。

　　陈晨哎了一声，没叫住她们，只能左看右看忧心忡忡地追上。

　　意外是突然发生的，毫无预兆。

　　等回过神来，陈晨发现自己已经抱着赵月一起滚到路边的草丛里，渺渺被气浪吹到半空，为了不被吹走，她紧紧抓着电灯杆，表情狰狞，终于有了三分女鬼的气质。

　　旁边传来一阵阵的汽油味，夹杂着滚烫的热气，两辆车撞车了。有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模糊钻进陈晨的耳朵里，尖锐又刺耳。

　　一双手忽然捂上她的耳朵，陈晨睁开眼睛，只看到模糊的光影，刚才那一摔好像把她摔懵了，但她知道，这双手是赵月的。

　　冰凉舒服的感觉从耳朵传到大脑，很快抚平爆炸造成的波动，视力慢慢恢复，陈晨先是看到赵月苍白的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没有受伤。

　　目光向外探去，刚才的车水马龙全部消失，只剩下马路中央一辆被撞的看不出原样的红色轿车，火星与黑烟里隐约可见被困在里面的一家三口。

　　驾驶座上的男人肯定没救了，后座的女人和孩子似乎还活着，但只有孩子还有声音。

　　这诡异的一幕吓的陈晨忘了呼吸，她的运气也太背了，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陈晨眼睛一闭，直接装晕。感觉到趴在她身上的赵月有起来的迹象，手上用力把她按下来，轻声说：“别动，车里的人不对劲。”

　　赵月听话了一秒，似乎只是没想到她会按住她，直接挣脱她的手，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然后抬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刷的一下，一切恢复正常，她们三个人全部站在马路对面。

　　燃烧的车变回原样，静静飘浮在半空中，车里一家三口呆呆地坐在车里，那个小孩一脸惊诧，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月。

　　“走吧。”做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赵月平静地转身，右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陈晨跟着进去，抬头看见一个闪着红光的灯牌——阳光旅馆。

　　陈晨心想：这就到了？

　　一走到大门前，赵月右手在门上的半球体上一按，咔哒一声，门就被推开了。

　　“老板你回来了？”还没进门，里面就传来一个女人热情的声音。

　　门开了，陈晨先看到一身浅绿色的旗袍，凸显女主人凹凸有致的身材，视线往上，骤然对上她的眼神，陈晨忍不住剧烈地抖了一下。

　　旗袍女的眼睛分不清是两个黑洞，还是一双纯黑色的眼珠，看上去就像她没有眼睛，可是被她“看着”的感觉又很明显。

　　“呦，来客人了？”旗袍女鲜红的嘴角往上一扬，露出白森森的尖牙。

　　赵月嗯了一声，低声和渺渺说了几句话，陈晨只看到渺渺听完后点点头，跟着旗袍女上楼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陈晨也就无从得知渺渺去了几楼。

　　这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赵月走到柜台那边，态度自然地问：“你要住在这里吗？”

　　陈晨边打量边说：“……我没带钱。”

　　进门后就是大厅，右边柜台，左边沙发，往里可以看到一扇木门，门上挂着一块牌，写着“食堂”两字。

　　“这里不收钱。”

　　陈晨惊叹，这么好？

　　“那我要住。”

　　“好。”赵月问完就自顾自的操作，最后递给陈晨一块褐色的木板。

　　长方形的，大小刚好能抓在手里，银色的钥匙用绳子挂在下面，表面被打磨的很光滑，拿在手里不会伤到皮肤。

　　木板的正面用金色的颜料写了306三个数字，看来这是她今天晚上要住的房间。

　　递牌子时刚才那个旗袍女回来了，赵月冷冰冰地说：“吃饭时间都是固定的，食堂门口牌子上有写，最好准时过来，因为会有活动。”

　　“……哦。”有活动和一定要准时到食堂吃饭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而且她现在好像并不需要吃饭和睡觉……

　　陈晨拿着木牌上楼，一头雾水。

　　旗袍女若有所思地看着陈晨上楼的身影，亲热地靠到赵月肩上，“你日思夜想的人，是她吗？”

　　赵月整理好柜台上的东西，把位置让给旗袍女，微笑着说：“做好你的工作，少管这些住客的事情。”

　　“好的呢。”

　　楼梯是用木头做的，不管她多小心，踩上去还是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墙壁上的照片里都有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陈晨觉得那些人好像都在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她。

　　她加快脚步，两三级台阶并成一步，很快跑到三楼。

　　一踏出楼梯，身后那些如影随形的目光都消失不见，她长长的松了口气，对着木牌找自己的房间。

　　走廊里的灯光是明亮的黄色，照的木地板也温暖宜人。陈晨经过一扇扇房门，最后在中间的位置找到306。

　　——原来在这里。

　　她刚要开门，隔壁的305突然打开，从门缝里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你好，请问……你是人吗？”

　　那人板着脸，装出严肃的模样，可以面孔太稚嫩，反而有些可爱。

　　陈晨盯了他半晌，怀疑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难道她看起来不像个人吗？

　　“你是谁？”

　　怪物肯定不会这么回答他的，确认陈晨是人，对方的态度一下子软化，警惕地瞟了眼走廊上的环境，露出腼腆的笑容，侧过身体轻声说：“进来说。”

　　陈晨没动，正常人会随便邀请陌生人进自己房间吗？

　　不会。

　　她笑了，“我忙着呢，下次再说。”

　　“哎，等一等！我叫马贝贝，也是人类……你来这里多久了？”

　　“刚来，”陈晨透过门缝打量了他一眼，穿着脏兮兮的背带裤，非常瘦弱，她想了想，把木牌放进口袋，“算了，反正事情是做不完的，让我进去吧。”

　　马贝贝打开门，等陈晨进去后又透过门缝观察了走廊许久，像害怕的小仓鼠一样。

　　进来后陈晨快速地扫了房间一圈，只有床、柜子之类的家具，颜色非常单调，只有白、褐两种颜色。

　　“你在这里住多久了？”竟然一点生活的气息也没有。

　　“三……”马贝贝关了门，很小声地回答。

　　“……三天？”

　　马贝贝摇摇头，“三年。”

　　陈晨吃惊地看向他，他看起来还是个初中生。

　　马贝贝苦笑，“不像吧，不过等你在这里住一个月，你就明白原因了。”

　　陈晨转移话题，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恐怖游戏，密室逃脱，或者野外求生，随你怎么理解。”马贝贝回答完她的问题，憋不住问她，“你真的是新来的吗？虽然我之前没见过你，但你很厉害。”

　　陈晨点头，“我昨天刚进来。”

　　这个回答不知道让他想到什么，马贝贝一下子开心地笑起来，嘴里一遍遍嘟囔着太好了，像个神经病。

　　陈晨打断他，“怎么了？”

　　马贝贝红着眼眶，笑着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三年前这个世界和人类世界的通道关闭了，所有人都被困在这里，很多通关的人死了，我一个人发现这家旅馆，撑到现在已经快放弃了。”

　　陈晨问：“所以，你现在能离开这里了？”

　　“不行，我们要找到门才可以。”

　　“门？”

　　“对，门。我能感觉到，它就在这家旅馆里。”马贝贝警惕地看了一遍房间，确认安全后从背带裤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一把银色的钥匙，“每一把钥匙都对应着扇门，我们可以一起找门，到时候一起出去。”

　　陈晨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如果回去的话，她就看不见赵月了。

　　但是钥匙也很重要啊。

　　见马贝贝疑惑地看着她，她只能给他一句“让我先考虑一下”，在他一脸“你是傻瓜吗？”的神色里回到自己房间。

　　她的房间和马贝贝的房间风格一样，白色的木板床贴着墙壁放在墙角，不过床下是空的，长长的床单垂下来，半遮半露。

　　也许马贝贝自己往床下塞了东西。

　　床边是一张梳装桌，固定在上面的椭圆形的镜子有她五个脑袋那么大。

　　桌上基础的化妆品齐全，整齐地收拾在镜子旁边。

　　衣柜在门边，上面是柜子，下面有两张抽屉。边上的墙上有一扇对着旅馆后面的窗户，很大，大到她可以从那里钻出去。 此时窗户开着，纱布做成的窗帘在风中乱甩，抖落不少灰尘。

　　陈晨当机立断关上窗，有些疲惫地坐到床上。一转头就能看到镜子，镜子里的女人也坐在床上，一脸深沉地注视着她。

　　——到底要怎么办呢？

　　陈晨撇开视线，没发现镜子里的她仍然看着她，目光里是好奇，和贪婪。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从镜子里爬出来，陈晨垂着头思考赵月的情况，没发现镜子对面的她在手指碰到镜面的瞬间像触电一样，立刻痛的收回手。

　　——该死，太久没见到人，都忘记最基本的规则了，等到晚上就好了……

　　她舔了舔唇，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晨，眼里是志在必得的喜悦。

　　 时间过得很快，傍晚5:45，有人来敲门，叫陈晨去食堂吃饭。

　　心里记着赵月的话，陈晨没有拒绝，立刻开门，结果外面空无一人。她吸了口气，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清香，和赵月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个地方本来就不正常，所以听到敲门声没看到人什么的，都是小问题。

　　陈晨捏紧拳头，快步下楼。 到食堂后发现这里只有一张巨大的长桌，和20把椅子。赵月换了身衣服，坐在主人的座位上，看到她过来了朝她笑了笑，拉开了自己右边的一把椅子，好像在叫她过去坐。

　　她刚走了两步，身后窜出来一个娇小的身影，穿着粉色的公主裙，一屁股坐在被拉开的椅子上，软绵绵地撒娇：“月姐姐，等下吃什么呀？”

　　赵月张了张嘴，眼里气恼的情绪一闪而过，她笑了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那抢座位的小孩明显没察觉出赵月的情绪，或许是故意的，自顾自开心地笑着。

　　赵月的笑容更可怕了。

　　陈晨觉得有些不妙，补救般的坐在赵月的左边。

　　她和赵月在一起很多年，对她的情绪感知近乎敏锐。

　　她以前很少生气，但是每次一生气就很难哄。

　　一坐到椅子上，赵月表情果然缓和很多，陈晨在心里松了口气。

　　端着盘子的服务生进来了，盘子里装着黑糊糊的不明物质，气味也说不上的奇怪。

　　“请慢用。”服务生放下盘子就走，留下三人尴尬地坐在这里，谁都不肯做第一个尝试的勇士。

　　或许这里只有陈晨没见过这玩意儿，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吃的。

　　六点前其他人陆陆续续来了，纷纷坐到椅子上。陈晨发现最后一个进来的人坐下后明显松了口气，像逃过一劫的样子。

　　难道吃饭时间不在这里就会发生危险？

　　下一刻她的疑问就得到回答。

　　一个穿背带裤的男孩急匆匆跑进来，正是刚才聊过天的马贝贝，他看到没位置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哆嗦着解释：“我……我是因为——”

　　他话没说完，神出鬼没的服务生就拧断了他的脖子，心情愉快地拖着他的尸体往厨房走去。

　　死亡像把锋利的刀，撕开平静的假象，食堂的气氛顿时压抑起来，活着的住客都沉默着盯着自己面前的餐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