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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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卖奶茶！”
一道脆生生的话语声突然从旁边传来，嗓音清脆又稚嫩，像个不大的孩子。
这一声当即吸引了周夫子的目光。
他转头向声音来处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目测绝对不超过五岁的小女娃，矮矮的个头还没有他的腰高，一张玉雪白净的小脸粉雕玉琢，乌黑的发丝梳成双丫髻，耳边垂着两条五彩丝绦，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仰脸把他望着。
周夫子打量着她，脑海中几乎瞬间便冒出一个名字。
纪穗宁。
不用猜，他便下意识觉得，面前这满眼灵动的小女娃，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纪家岁岁了。
尽管没什么理由，但他莫名有这种预感。
心下虽这样想，但他面上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温声问道：“你又是谁？”
穗宁仰着小脸，同样也在打量这位周夫子。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位周夫子看起来似乎是个很郁郁不得志的人，他穿着粗布长衫，即便柔和了面色，依旧能看出眉宇间那一股挥之不去的落寞。
光从外表看，绝对看不出此人能结出黄色的善果。
穗宁睁着大眼睛与他对视，奶声奶气地回答道：“我是纪穗宁。”
周夫子点点头：“我听说过你。”
穗宁板着小脸：“你是周夫子对吗？我也听纪瑢说过你，你找我借了小人书。你看完了吗？觉得好不好看？”
周夫子笑了笑，他就算是在笑，眉心也是微微皱着的，看起来很是忧郁。
他并不把穗宁当做寻常不知事的孩童敷衍，认真地回答说：“看完了，很好看。”
穗宁便问：“那你还想不想看其他的？我还有别的小人书。”
此言一出，周夫子便是微微一愣，似是有些意外。
一旁的纪明繁却已经不满地大叫起来：“妹妹！你什么时候还画了别的小人书！我怎么不知道！”
穗宁：“！！！”
糟了，跟黄色善果聊天太投入，竟然忘了哥哥还在旁边。
又被这家伙抓到小辫子了。
“你为什么要把书给别人不给我？我可是你亲哥哥！妹妹，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穗宁转过头看向自家哥哥：“哥，我来的时候看见纪木林他们一组已经拉到了十多个客人了。”
听闻此言，纪明繁神情顿时一凛！
“不行，纪璋我们可不能输！你快去前面推销！那边人多！”
纪明繁一手抱着陶罐，一手拉着纪璋就往人堆里冲，将小人书的事全都抛在了脑后。
纪璋被他拉得差点跌了一跤：“诶，你急什么呀，又不是你在卖东西，好好把奶茶罐捧着就好了！”
留下的三人看着两人一溜烟跑远的身影，再次回过头来时，周夫子重新把话题转了回来：“你们卖的这奶茶，是往茶里加奶？”
小女孩点点头：“对的，茶味苦涩，如果往里加奶的话，就会变得香甜顺滑，大人小孩都爱喝。”
周夫子温和地看着她：“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吗？”
穗宁眨巴眨巴眼睛，并没有为自己居功：“不是我想出来的，住在西北高原那边的人就喜欢往奶里面加茶，那边的奶茶很有风味，早就有人想到这样喝茶。”
周夫子淡淡笑了笑，转移目光到纪瑢身上：“那咱们便去尝一尝那奶茶的滋味？”
今天本就是出来逛街，纪瑢自然没什么好拒绝的，恭敬地答应下来：“就依夫子所言。”
“我带你们去，那是我家的店！”
穗宁迈着小短腿走在前面，一蹦一跳地给他们带路。
周夫子走在她身后，垂眼就能看见小女娃前面一颠一颠的小身子，头上的五彩丝绦一晃一晃，漂亮可爱地晃人眼。
男人垂眸看着小女娃活泼的背影，眉宇间那股浓浓的忧色不知不觉淡了几分。
满怀忧愁的眼底，一抹追忆一闪而过。
若他与梦宜的女儿活下来，兴许也有这么大了吧？
大概也是这么可爱，这么漂亮，这么聪慧，只一眼便叫人软了心肠。
“岁岁，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周夫子轻轻地问。
小女娃回过头，可爱的包子脸微微鼓着，乌亮的大眼睛将他一瞅，毫不犹豫点了点小脑袋：“可以呀，大家都这么叫我！”
“这个名字真好。”周夫子说。
小女娃眼角一弯，乌溜溜的圆润双眸便弯成了两抹可爱的小月牙：“我也觉得很好！是我爹娘给我取的，因为我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很弱，经常生病，爹娘希望我能平平安安长大，就给我取了个小名叫岁岁，因为岁岁平安嘛。”
“岁岁平安……”周夫子喃喃念道。
当年妻子有孕后，他也曾与妻子翻遍各种典籍，想要为腹中胎儿取一个最吉利最好听的名字。
他至今记得那时激动的心情，对那个孩子，他与妻子都满怀着期待。
他们选了无数个名字，有吉祥如意的，有富贵盈门的，有才华横溢的，有志存高远的，无数个名字，无数个寓意，然后最后，妻子却只留下几个平平无奇的、寓意着平安的名字。
“男孩便叫平安，女孩便叫岁岁，景山，你觉得好不好？咱们的孩子，我不必他多有能耐，更不必他挣个远大前程，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一生顺遂，这便够了。”
或许那时冥冥中一切便已经有了定数。
妻子可能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却仍希望他们的孩子能活下来。
可惜，那个孩子最终也没有成活。
周景山看到了她小小的尸体，是个女孩儿，浑身憋的青紫。他捧着她，亲手将她埋葬在妻子的身边。
男人垂落的眼底，浮现出一抹隐约泪光。
“这个名字很好，我很……喜欢。”
穗宁微微侧着脸，歪着头，清亮的目光落在男人的面庞上，红润的小嘴轻轻抿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周夫子身上有一股好悲伤的感觉。
他在难过什么吗？
问肯定是不好问的，这里人这么多，自己又只是个小孩子，而且他们归根究底也只是不相熟的陌生人，人交往最忌讳交浅言深的道理，穗宁不会不懂。
小女娃抿了抿嘴唇，突然哒哒哒跑到中年男人身旁，伸出白嫩的小手，轻轻牵住他垂在身侧的大手。
男人神色微动，像是终于回过神般低眸看来。
穗宁仰脸道：“周夫子，这里人太多了，我牵着你就不会走散了。”
小女娃清澈透亮的双眸宛如两面平滑的镜子，清晰倒映着男人高大的身影。
微凉的指尖触到一点温热，小孩子的手总是暖呼呼的，因为气血充盈的缘故，热热的像一团小火炉。
大概是手指太短的缘故，小女娃一整只小手，只握住了周景山的三根手指。
那么柔软的触感，像是一团热热的棉花。
周景山眼前有些恍惚起来，他晃了晃神，才看清小女娃眼神里隐藏的那一抹细微的担忧与关切。
本打算抽离的动作，忽而顿住了。
“……好。”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注视着小女娃的双眸，悄然染上了几分温度。
他低头看着她，温声问：“你说家里还有小人书，能给我看吗？”
“当然可以啦！”
“可我听说，你没给其他人看，怎么就给我看呢？”
周夫子到底是个成年人，况且又心细如发，穗宁才第一次见他，态度便显出不一般的热情，实在有些奇怪。
穗宁抬头，煞有介事地解释道：“因为你眼光好！”
周夫子挑了挑眉：“这有什么说法？”
穗宁便绘声绘色地把自己带着西游记去学堂，然后被祖父叫去教训了一顿的事给说了。
“大人都觉得小人书是坏东西，小孩子不能看，会带坏学生，可是您就不一样了，纪瑢跟我说，您还夸了西游记呢！您也是第一个向我借书的人，所以我认为夫子您很有眼光！”
小女娃的这番话虽天真烂漫，却也不失其道理。
周夫子听完，总算明白穗宁为何对他一见如故，原来是早有渊源。
孩童就是如此，思维简单而跳跃，一旦认准了一个人，便能毫无芥蒂地亲近。
“话虽如此说，但你就不怕我是什么坏人吗？”周夫子不免好奇地问。
小女娃两眼眨了眨，像是被他问住了。
一双小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而后试探地问道：“那您是坏人吗？”
周夫子被她满脸纠结的小表情给逗得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坏人又怎么会告诉你他是坏人呢？”
“对哦……”
周夫子抬手，禁不住揉了揉小女娃乌黑柔软的发顶，沉声告诫道：“所以下次不要这样轻易相信一个人，因为你很可能遇见一个坏人，他会利用你的信任欺骗你。”
穗宁撅了撅嘴，却又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夫子既然这样说，那你肯定就不是坏人了，因为坏人才不会好心劝我，我说的对不对？”
周夫子闻言，微微愕然，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对对对，岁岁这般聪慧，肯定能分辨得出来。”
一直默默跟在两人身旁，当背景板的纪瑢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其乐融融的一幕，莫名有种自己好像很多余的感觉。
不仅如此，他觉得更离谱的是，为什么那个在自己面前一向冷淡忧郁的周夫子。
怎么一到纪穗宁面前，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变得这么开朗爱笑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才是第一次见吧？怎么就能手牵着手一起走了？
此时此刻，谁又能看出，明明他才是周夫子真正的学生！而纪穗宁，和周夫子才初次见面！
这一刻，纪瑢的内心忽然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