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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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纪明繁深深低垂着脑袋，犹如一头丧家之犬。
许久许久后，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谢斐之，又看一眼自己的妹妹，而后一字一顿地对谢斐之道：“以后，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赢你！”
谢斐理解他这一宣言背后隐含的少年人的自尊心，同样郑重地颔首道：“我等你来赢。”
纪明繁沉默一瞬，而后扭过头，不甘不愿道：“这一次，是你赢了。”
其实谢斐之早就赢了，一开始的飞行棋就赢了，后面那么多次，不过是纪明繁仗着表哥身份，欺负他罢了。
这一刻的纪明繁突然变得成熟起来，他不再介意谢斐之与妹妹玩耍，更不在意那身为哥哥的尊严，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在漫无边际地思考。
计谋……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他突然很想知道，也很想像谢斐之一样学会，以后即便遇见自己打不赢的人，也可以用计谋战胜对方了。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谢斐之，你不许欺负岁岁，听到了吗？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我妹妹，我就要打你！”
纪明繁个子比谢斐之高，也比他长得壮实，此时冲着小少年捏起拳头，这幅画面相当有威慑力。
谢斐之还没说话，穗宁就翻了个白眼：“表哥才不会欺负我，明明平时都是你在欺负我好吗！”
纪明繁刚树立起来的威风，瞬间就被自己的亲妹妹推倒。
他放下手，手指熟门熟路地摸到妹妹脸上，揪住那块白嫩嫩软乎乎的饱满颊肉，一捏。
小女娃顿时像个尖叫鸡一样叫起来。
“嘿，我是你哥，我就要欺负你！”
纪明繁一击之下立即脱离，飞快跑出这个犯罪之地，身后小女娃追逐一阵，追不上只好放弃。
穗宁大叫：“臭哥哥，有本事你晚上别回来！”
纪明繁：“哈哈哈哈哈！”
穗宁气呼呼地回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小表哥，本就发红的脸颊立即变得更红了，有种在外人面前丢丑的感觉。
然而四目相对，她却只看见一双含笑的眼眸。
小少年眉目昳丽，俊秀的眉眼平日里总是平静无波，极少显露出其他情绪，此刻却微微弯着，漆黑的瞳仁里满载清浅温和的笑意。
“听安哥哥，让你看笑话了。”
谢斐之摇摇头，轻声道：“岁岁妹妹和三表哥感情很好。”
谢斐之没有兄弟姐妹，听说娘亲当初生产他时伤了身子，从此就不能怀孕了。
所以他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
谢斐之以前从未觉得寂寞，父母都很关爱他，也没想过再添一个孩子。
曾有人上门给父亲送侍妾，也都被父亲赶出去了。
谢斐之偶尔也在同窗家中见过他们的兄弟姐妹，相处间只道寻常。
直到来到纪家，见到了小表妹和三表哥，亲眼见证他们的相处方式，他忽然便感到一丝艳羡了。
如果岁岁妹妹是他妹妹就好了。
小少年不免贪心地想。
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关爱她，不叫人欺负她，任何事都为她办好，成为妹妹最大的依靠。
小少年指尖微微动了动，他也可以……悄悄捏一捏她的脸蛋。
“听安哥哥也是哥哥呀，以后我们的关系也会很好的！”
耳边传来小女娃脆生生的话语声，拉回小少年飘飞的思绪，他定了定神，觉得这样也不错，便也微笑起来，眉目弯弯道：“好。”
“臭哥哥自己走了，咱们把陀螺捡回去。”
“妹妹别动，我来。”
“果然还是别人家的哥哥更好！听安哥哥你真是太体贴了！”
“三表哥只是性情活泼……”
小少年与小女娃嘀嘀咕咕的交谈声在后院里回荡着，日头逐渐偏西，橙红的晚霞弥漫了半边天，将蔚蓝的天空染成一片热烈的火海，也将两人的影子拖得长长，仿佛一瞬间长成大人。
随着两人的靠近，两道影子也缓慢交叠在一起，亲密无间。
*
邹汀兰今日一得知围炉院里放学的潜规则，就觉得这样不行。
公爹是死读书的人，围炉院以前一直是他自己在管，他或许觉得孩子们这样好学很不错，非常有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坚韧。邹汀兰却不是那种望子成龙的虎妈，她更担心孩子们的身体。
方才儿子纪明繁放学回家时，她特意叫住他问了一下，从儿子那里得到了和女儿一样的答复。
之所以之前没告诉她，是因为觉得没必要。
纪明繁每次去学堂都会带面包，面包很能充饥，他没有被饿到，至于其他人，是他们自己要留下来的，若是邹汀兰去提出不要他们留堂，恐怕还会被怪罪。
好比不卷的人劝卷王们不要卷了，卷王不会感谢你，反而会怀疑你是不是要接替他们的位置？
在内卷人的思维中，内卷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不卷才是奇怪。
邹汀兰思索良久，觉得以自己的力量大概不能改变围炉院的现状，必须得团结他人，比如嫂子苏氏。
苏氏极为看重纪明盛，若是知晓他也在学堂里饿肚子，大概不会坐视不管吧？
这般想着，邹汀兰下午便去芳草园拜访了苏氏。
她到芳草园的时候，苏氏正提着水壶，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
今年开春以来一直没怎么下过雨，天又热得格外早，婆母种的这些花草几乎每日都要浇一次水。不过这都是丫鬟花匠的活儿，偏偏苏氏爱抢着干，好似这样就能说明她更得婆母宠信一样。
听邹汀兰讲明来意，苏氏也不禁愣了一下。
邹汀兰便看出，她应该也没听说过孩子们之间那种无声的较劲。
不过在得知邹汀兰想要去向公爹请示，废除这种留堂潜规则时，苏氏却斩钉截铁地道：“弟妹，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况且公爹一直就在围炉院内，既然他老人家都没开口，咱们做小辈的岂能质疑长辈？再说了，孩子们有向学之心是好事，为了学习饿一饿肚子算什么，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苏氏说了一番话，话里话外意思就是要去你去，我不去，我觉得这规则没问题。
邹汀兰有些无奈，寻求同盟失败，只好告辞离去。
等邹汀兰一走，苏氏立马把儿子纪明盛叫来，询问学堂里的留堂潜规则。
纪明盛一五一十地说了。
苏氏听完，第一句话就是问：“你是不是留到最后的那个学生？”
纪明盛肯定地点头：“是的。”
苏氏脸上就露出了笑，满意地夸奖道：“很好。”
她又问：“纪明繁一般什么时候走？”
“三弟比我早走半盏茶功夫。”
他们兄弟俩就住在府内，算是留得最晚的，毕竟家就在这里。一些住得远的学子，大概两点多就走了。
纪明盛通常会留到三四点。
苏氏颔首道：“我儿不错，你可不能输给你弟弟。不过你应该早点将此事告诉我，等明日娘就叫人给你准备些干粮点心，你带到学堂里去，晌午的时候正好垫垫肚子，也饿不着。”
纪明盛笑了笑：“多谢娘。”
若是邹汀兰在这，听到这番对话，恐怕要忍不住翻白眼了。
她来是想寻找盟友，结果苏氏关注的重点竟然是她儿子是不是内卷之王？
邹汀兰败兴而归，回到翠山院内喝了一杯奶茶心情才好起来。
如今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反正在这个家里，没人敢反抗公爹的权威。
即便是丈夫，想来也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去触怒公爹。
是啊，大家都觉得这只是小事。
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饿肚子，却并不是一件小事。
即便纪明繁可以带面包过去，不会被饿到，那些贫民之家的孩子呢？
岁岁和明繁也说了，留堂时没有夫子教授课程，只不过依靠孩子们的自觉去自学罢了。
既然没有好处，那这项对孩童身体有损的潜规则，又为何要持续下去？难道仅仅是为了让别人看到他们的向学之心吗？
思及此，邹汀兰默默下定决心，哪怕会被公爹怪罪，她也要去提一嘴了。
“弟妹怎么在这里唉声叹气？”
一道含笑的话音传来，邹汀兰抬头，一张艳丽的美人面映入眼帘。
她连忙起身相迎：“姐姐，你访友回来了？”
纪淑娴笑道：“是啊，回来就听说听安来了你们这，我便也来凑热闹。好青杏，快给我端一杯奶茶来，可想死我了！”
青杏提起茶壶，倒了一竹杯滚烫的奶茶送到纪淑娴手里，小心提醒道：“小心烫。”
纪淑娴有次看见穗宁用竹杯子和吸管喝奶茶，之后就也跟着学上了，现在已经爱上了这样喝，还认为吸管才是奶茶的灵魂。
她接过暖呼呼的竹杯捧在手里，看向邹汀兰：“弟妹还没说怎么回事呢？刚才看你面带愁容，难道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邹汀兰：“姐姐有所不知……”
邹汀兰轻声细语地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讲了，还说了自己的打算。
纪淑娴认真听着，等她讲完后，毫不犹豫地道：“弟妹别担心，到时我与你一起去和叔父说。”
邹汀兰微微瞠目，而后下意识拒绝道：“这……姐姐不必如此。”
她以为纪淑娴是因为好心才陪自己一起，毕竟听安又不是围炉院的学生，虽然现在在学堂里读书，但他其实算是借读，半年后就走了，实在没必要陪她一起冒犯长辈。
纪淑娴却失笑道：“弟妹你不要多想，我不是为了你，而是真心认为此举不妥。”
话落，她稍稍端正了面色，沉声道：“弟妹兴许没有听说，这潜规则绝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在官场上，这可是一项巨大的陋习。那些学生还小就学着这样的陋习，以后若为官只会害了他们。”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