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
第33章
“娘亲，张家真是这样的吗？用嫁女儿的方式来笼络人脉？”
邹记糕点铺内，穗宁将自己在西街听到的八卦全都讲给娘亲和表姑听了。
问这话时，她两手搁在桌面上，撑着自己的脸颊，神情里有好奇，也有一丝不忍。
“张家确实是这样的作风。”
邹汀兰还没回答，一旁的表姑纪淑娴就插话说，她此时正在品尝铺子里的几样新式糕点。
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好几个瓷盘，装着热腾腾的面包与鸡蛋糕。
自从穗宁“发明”出鸡蛋糕和面包的做法后，铺子里的两位大师傅便也在打发蛋清蒸糕以及面包窑的基础上，创新出了一些新花样。
糕点师傅们也是很有上进心的，穗宁让她娘奖励了第一位开发新点心的师傅，之后两位师傅就像是较上劲了一样，时不时会推出一些新品。
比如光是面包，就可以做成果酱面包，肉松面包，坚果面包，红枣面包等等……
所以即便穗宁只拿出两样新东西，邹记糕点铺也以摧枯拉朽的姿态迅速挤占了整个泰安县的糕点市场。
纪淑娴慢条斯理将切成小小一块的红枣面包塞进口中，眯着眼细细品尝了一会，才继续道：“我当年还没出嫁时，张家的生意还没做到江州府，那时候他家就爱跟本地大姓联姻。”
本来纪淑娴是打算去拜访那位嫁去许家的闺中好友，半路上碰上张家嫁女这样的大事，她猜测现在对方估计不方便接待客人，贸然上门也是打扰，就临时改主意来了糕点铺。
“我那位好友张冬菱生得好，也算是运气好的，嫁去了许家，我记得当年她的几位姐妹，都是嫁给了一些外地的商贾，很多都是远嫁，一年到头回不来娘家一次。不过张家今日这样行事，冬菱恐怕也要受牵连。许家最是注重名声，张家这番作为，不知会不会影响到她在许家的处境。”
纪淑娴说起这些过往时，也是忍不住叹息。
许家是泰安县另一个大家族，不过与纪家和张家都不同，他家算是氏族旁支，很多年前从洛郡那边迁过来。
洛郡许家代代有人做官，泰安县的许家里若是出了较为杰出的子弟，也可以送去洛郡跟随长辈学习，以后能经长辈推举在外任官。
许家在泰安县权利没有纪家大，他家的人做官都在外面。钱也没有张家多，氏族清贵，不慕名利，平日生活很是简朴。
不过纪家与张家都不敢小瞧许家，因为洛郡许家是个庞然大物，是真正的世家大族。纪家老太爷那一辈才发家，算不上氏族。张家更是连世家的边都蹭不上，所以两家对许家态度都很友好。
而且许家家风非常清正，既不要钱也不要权，背后还有一座大靠山，泰安县人都很尊敬这一支旁系许家。
当年张冬菱与许二少爷是自由恋爱，两人住一个城里，见过几次，互相生了情愫。许二少爷求到父母面前，张冬菱这才嫁去了许家，不然许家这样的清贵世家根本瞧不上张家那样的存在。
张家向来名声不好，如今更是将嫡系女儿送去给官员当妾，简直丢尽了家族的脸。以后谁提起张家女，都会说起那位上赶着给官员当妾的张三小姐，整个家族女儿名声都要被带累。
张家此举，就是拼着所有女儿的脸面，非要跟贾大人搭上线。
不知该说张家疯狂还是精明。但总归是没有考虑过其他女儿的处境的，对张家来说，嫁出去的女儿真的成了泼出去的水了。
想到那位多年未见的好友，纪淑娴面上便浮现出怅惘。
十年了，也不知道冬菱现在过得如何。
穗宁坐在表姑对面，两条小短腿垂下来都踩不到地面，她晃着腿，两手托腮一脸认真地问：“不能不嫁吗？”
纪淑娴诧异地看她一眼，似是为小女娃这天真的话语感到好笑：“父母之名媒妁之言，怎能不嫁？”
此言出口时，她神情里也隐隐含着一丝苦涩。
当年她也是如此，婚事丝毫不能自主。
叔父好歹询问过她的意见，还让她与谢泉接触了几次，才定下了这桩婚约，婚后二人也算琴瑟和鸣。别人家的女儿很多根本见都没见过面，甚至连要嫁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被决定了命运送出去。
犹如家里养起来的宠物，等待时机成熟就拿出去与其他家交换利益。仅仅因为是女儿，就可以毫不留恋地丢弃，出嫁女的辛酸又有谁能懂呢？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就是女人的命运。
“表姑，你是不是不想嫁给姑父呀？”
纪淑娴端起茶杯，正要喝茶，忽然听到这脆生生的一句话，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她使劲咳了两声，低头对上小女娃亮晶晶的眸光，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眼神里含着担忧与一丝天然的同情。
纪淑娴下意识转头向另一边看去，果然，她家儿子也正直勾勾望着自己，嘴唇紧抿，仿佛在等待什么答案似的，神情凝重极了。
纪淑娴本来是不想说这些的，可是两个小孩已经亲眼看到了张家嫁女，又亲耳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若不是不讲清楚，恐怕他们会多想。
听安以前一直被保护得好好的，从未接触过这些事情，但人要成长，就得认识那些不曾见过的事物。
“那倒没有，一开始或许会有点不想离家，后来过得还可以，就还好了。不过像我这样的到底是少数，大多数人成婚后也过得不好，尤其是嫁给商贾之人，那些商人重视利益，经常在外应酬，也就是花天酒地，这样的人不可交代终身。”
“就如张三小姐今日一样，家族要她给人当妾，她便不能反抗。张家不会在意她当了妾后如何难过，也不在意那位贾大人如何人品，只会在意自己的利益，他们是不会顾忌女儿的死活的，毕竟女儿想要就有。”
纪淑娴说着便冷笑起来，语气冷漠。
穗宁被她言语间的冷酷吓得一激灵，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娘亲。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封建时代的黑暗，以前看的书上有太多关于封建朝代的描写，只不过看书与亲身经历完全是两回事。
邹汀兰在一旁慢慢地看账册，偶尔看一眼岁岁。
女儿望过来的瞬间，她就对上了小女娃探寻的视线，略微思索一瞬后，邹汀兰缓缓道：“我听说徐大人刚来县里上任那一年，张家就有意向其送上一位妾室，正是张家女儿，徐大人拒绝之后才没了消息。”
穗宁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眼睛瞬间瞪大了。
她一听就明白了，就和今日张三小姐为妾一样，张家也是想巴结徐大人！
她的头脑飞速转动，一时间想到很多东西，最后问出一个关键问题：“爹爹也被送过吗？”
她爹可也是在县衙当官的呀！
邹汀兰微微一笑道：“你爹上任那年张家也来探过口信，不过见你爹没回应，就没动静了。”
穗宁原本只是猜测，这下直接张大了嘴巴。
竟然真的有！
张家这是走广撒网捞大鱼政策吗？
到处送女儿，张家女儿在家里简直就像是明码标价的商品！
穗宁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要窒息了，又回忆起对面张家糕点铺跟自家铺子之前的争斗，一时心里对张家更是厌恶。
她深吸一口气，问：“娘亲，你说张家做的最好的生意是酒楼？”
“不错。”
“那你说，咱家要是也开一个酒楼怎么样？”
穗宁一脸郑重地说着，眼神里写满了磨刀霍霍向张家的意图。
纪淑娴在一旁品尝面包，顺便附合：“我觉得非常好！岁岁那么会做美食，什么张家贾家，都不是你的对手！”
一直沉默听着几人交谈的小表哥此时也出声：“妹妹很厉害，想做的事一定能做成。”
邹汀兰却泼了一瓢冷水：“开酒楼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要供应食材，要找厨子，要雇佣人手，还得有各种人脉打点。盘下酒楼也要钱，咱们没钱没人脉也没人手。”
穗宁脑袋一歪：“这些外祖父家都有呀！”
邹汀兰：“……”
穗宁理所当然地说：“正好我今天去香料铺，叫人跟外祖父说一声，我要跟他合伙开酒楼！”
邹汀兰思索了一下，以爹娘对岁岁的疼爱，还有几个哥哥嫂嫂对岁岁的宠溺，若是岁岁开口，这事恐怕还真能办成？
“……那你去试试吧，看你外祖父答不答应你。”
邹汀兰心里其实也想将张家打下去，打不下去也要挫一挫他家的威风。她从来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只是看着柔和，内里性子还是很桀骜的，大概是之前在家当惯了大小姐，在外头便不能忍受委屈。
与张家的恩怨也不是最近的事，早在张家跟丈夫探口信，想给他送妾的时候就结下了，只不过之前一直没说出来。
邹汀兰记得很清楚，那时岁岁才一岁多，她的心神大都放在照顾孩子身上，等知道消息时，张家连外面的院子都置办好了，还说纪经天什么也不用管，只要去了就能享受，毫无后顾之忧。
好在丈夫是个负责任的人，拒绝了张家的“孝敬”，也把这件事告诉给了邹汀兰，不然以她的性子，若是丈夫前脚答应下来，恐怕她第二天就跟他合离回了娘家。
即便如此，她还是气得火冒三丈，心里给张家狠狠记了一笔。
这年头夫妻是可以合离的，也不需要什么手续，双方写了休书就可以走了。
只要娘家接纳，女儿也能回去继续住家里，甚至还可以再行婚配。或许有人会说一些风凉话，但只要不在意就没什么。甚至一些生过孩子的寡妇反而很抢手，因为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尤其第一胎最危险。
孩子的夭折率很高，很多孩子生不下来，即便生下来也很难养活。
所以生过健康孩子的女人能够证明自己的优秀繁育能力，而不会遭人嫌弃。
尤其邹汀兰这样的有钱地主家小姐，简直就是香饽饽。
她一点也不怕合离。
当然了，她也不想合离。
她家庭和睦，子女俱全，婆母公爹也不偏心，除了嫂子有些掐尖冒头，也影响不到她，什么烦恼也没有，这样的日子还是很顺心的。尤其是有了岁岁这个女儿，她怎么可能舍得离开？
邹汀兰之前还想着要不从丝绸行业给张家一次痛击，她有个陪嫁庄子正好是种桑养蚕做丝绸的，也能跟张家打一打。
如今岁岁提出酒楼主意，她又觉得若这酒楼真能开起来，以岁岁的能耐，张家定然损失惨重。
光是这般想一想，就更叫人开心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