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魔兵传奇]与神共舞》蛇结

4、第 4 章

　　基利路路城的骇人消息第二天才传到寨子中，卡乐拉兹和提亚听到这条消息时都愣住了，消息是关于巷子内那几个恶徒尸体。听说基利路路城的长官对此无从下手，找不到杀害了恶徒的人，那些恶徒的死相极其可怖，其中一个像是活生生被劈成了两半一样，流出来的血一直蔓延到巷子外，至今也没能擦干净。

　　恶徒死有余辜，他们手上沾染了太多条无辜的性命，再三犹豫后，为了威慑其他躁动不安的暴徒们，长官下令公开了那些人死亡的惨象。

　　摩布莫里山贼团陷入恐慌中，提亚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不自在地后退了一步。

　　卡乐拉兹则想到了昨天那个莫名出现的MAR。

　　“提亚。”卡乐拉兹平静的声音传来:“跟我说说吧。”

　　提亚面露犹豫，四处观察了一下才小声地对卡乐拉兹说:“多米诺的鞋子有血迹。”

　　靴子上都是非常大片的血迹，结合“小小的血脚印走出巷子”的传闻，提亚只觉得心口跳得很快，有种莫名的恐惧，同时也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东西堵在心口。

　　“总不可能是多米诺杀的人吧。”卡乐拉兹笑了下，没再说什么，多米诺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模样，小小的个子，什么生活常识也不懂，总不可能是这样的小孩杀了人吧。

　　提亚也望向不远处的多米诺，她正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马克编织背筐。

　　“我是不是该教她另一些事。”提亚喃喃自语，内心有种不可言说的直觉，那直觉告诉她必须要这么做:“是不是该教会她什么是善良与怜悯。”

　　“……”卡乐拉兹沉默了一会，忽然说:“这对我们来说可不切实际，我们可是盗贼。”

　　“珍妮，你明明不是那样想的。”提亚叹了口气。

　　“那你就去教。”卡乐拉兹的声音变得硬邦邦的，她出身贵族，该有的学识与礼仪也有，从小的知识让她知道怜悯与善良，可那些东西在战乱中变得一点用也没有，她不知道在这种教育与庇护下，多米诺会不会变得如同她当初一般善良到有点蠢。

　　远处的多米诺似乎对编背筐不感兴趣了，跑去常去的岩石边静静地看着远方的云，没有人知道她在注视什么。

　　“多米诺呀。”提亚在太阳逐渐西下时走过来，多米诺还在看着远处的云，听到她的声音转头看过来，橘色的眼睛透过夕阳的余晖，像是火焰般的红色。

　　提亚组织了下语言坐在多米诺身边，同时她注意到她们后面的岩石，卡乐拉兹和好一些山贼团的伙伴都躲在那里偷听，她有些哽住了，半晌才开口说:“多米诺知道昨天的白萝卜是怎么来的吗？”

　　很简单就能回想起来，于是多米诺说:“在地上，我拿了回来。”
　　“但那是别人的东西，我们不可以随便拿走。”

　　多米诺这次摇了摇头:“卡乐拉兹老大说，MAR抢回来就行。”
　　显然记住了卡乐拉兹上次在金矿中对她说的话，提亚身后还传来了那位老大忍笑的“噗噗”声，深吸一口气，年轻的淑女感觉额头青筋直跳。

　　提亚从身后拿出来一块银币和一条细碎的金链子，那条项链很漂亮，刚拿出来时多米诺就顺着看过去。

　　“多米诺你看。”提亚拿出了银币:“这对你来说是毫无用处的东西对吗？”

　　多米诺点头，提亚继续说:“这是大家存活需要的钱，交易需要钱，也就是说活下去需要钱。”
　　“但对多米诺来说，这并不是重要的，对吧。”

　　提亚拿出来金项链:“多米诺喜欢的金链。”
　　“对于有些人来说，银币比金链更重要，那些生活在小地方的人们。
　　对于另一些人来说，食物比这些更重要。”

　　“但如果说是我…”提亚把金链放在多米诺手上，多米诺这次没有直直盯着链子，而是把视线放向她，像是被她勾起了话题:“这些都没有多米诺，还有山贼团的大家重要。”

　　提亚抱住多米诺，蹭了蹭她的脸颊:“每个人心里都有更重要的东西，剥夺了那些东西就得去承受相应的代价…如果有人想抢走多米诺，或者伤害大家的话，我会跟那些人拼命的哦…”
　　“因为我最喜欢大家了。”

　　就像她喜欢金链一样。

　　多米诺瞳孔闪烁，说这些话的提亚好似在发光，比所有的黄金银器宝石都要耀眼，多米诺感觉胸腔某个东西被戳中了。

　　喜欢。
　　多米诺尝试去理解这个词的含义，就如同她对金链子一样。

　　再晚些多米诺和提亚回到山贼团里时，看到团里的人眼睛都红扑扑的，卡乐拉兹背对着她们吸鼻子。

　　“卡乐拉兹老大生病了吗？”多米诺问，她在前几天看到寨子里的一个老人气息变得紊乱，不久后老人就病倒了，生命的进度条在不断挣扎，所有人都守在那个老人身边，他们都觉得老人会死，多米诺却没有，她知道老人能活下来。
　　老人最后活了下来，卡乐拉兹老大也会这样吗，但她的气息分明还是很强烈。

　　提亚想起刚刚那些人躲在后面偷听的事，笑了笑没回复。
　　卡乐拉兹这时凑过来，抹着眼泪对多米诺说:“没事的，我天生眼睛里喜欢流汗。”

　　多米诺不知道眼泪是什么，该怎么流出来，没回复。
　　但今天多米诺是吃上了甜菜，甜瓜。甜菜煮起来吃没有什么滋味，寨子里的厨师把甜菜熬成汤，榨成汁后递给多米诺。

　　多米诺抿了一口，握着碗的手越来越紧，瞳孔抖动得越来越快。
　　她非常喜欢！

　　她非常喜欢甜菜汁，速度极快地喝下了三杯，被及时发现的提亚拦住了，多米诺想起上次吃多了肉被提亚带着去看医生，来回折腾了很久的事，默默缩回了伸出去的手。

　　卡乐拉兹不会看眼色，凑过来笑嘻嘻地说:“这样喝下去，甜菜很快就被吃光咯。”

　　提亚没说是不是这个原因，只是揉了揉多米诺肚子说:“喝太多，等会儿就吃不下饭了。”

　　多米诺却觉得自己没有太多的饱腹感，即便是把仓库里的东西都吃了，大概也不会满足。那么仔细想想，也许正是如同卡乐拉兹老大说的“菜会被吃光”。多米诺的神色开始浓重起来，如果食物被吃光了，她将会度过一段难过的时光。

　　于是夜里多米诺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仓库里的食物，还有厨师大叔手里的甜菜汁，越是想越是睡不着，最终多米诺静悄悄地站了起来，没有惊醒另一张床上的提亚，毫无声息地走出了屋子。

　　外面是圆月，月光撒在地上，能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多米诺没有穿上鞋子，她记得上次提亚握着她弄脏的鞋子那副神情凝重的模样，于是她光着脚，在零下几度的天气中奔跑，奇怪的是再尖锐的石头也无法在她脚上留下任何痕迹。

　　多米诺跑了很远，她先是跳进了城，想起了提亚今天说的“重要的东西”以及“喜欢的东西”，她快速地来到那个白萝卜老板的店前，但店已经关门了，多米诺不可能等到天亮，这样会挨骂。于是多米诺闭上眼睛，感知了很久，最后睁开眼睛时，多米诺的眼睛变成了明亮的金色，她顺着店里发出的气息行走，很快走到了城内的某个偏远地区，走到一个比较狭窄的屋子面前，多米诺停下。
　　屋子里有两个生命体征，一个在平稳的律动，应该是在睡觉，另一个则是快要破碎了一样，极其微弱。多米诺犹豫了一下，没弄坏门把手，从窗户那里翻身进去屋子里，对上了一双看着她的眼睛。

　　那是个比她高一点的男孩，却很瘦弱，大概是睡不着望着窗户发呆，没想到她冲了进来，男孩显得有些呆愣。
　　多米诺越过他，下了楼后抄起远处的白萝卜，握住白萝卜时多米诺脸上难得出现了些嫌弃，但她还是紧紧地握着，走到那个大叔的房间，大叔这时候已经被那个男孩叫了起来，他紧紧地护住身后的男孩，警惕地盯着多米诺。
　　多米诺把白萝卜放在桌子上，然后有些不舍地解下脖子上的金链，把它放在白萝卜旁边，脚步顿了顿，才上楼打算从窗户翻出去，原路返回城外，毕竟她还有别的东西要去找。

　　“等等！你把这个给我是什么意思？！”背后的声音叫住了她，多米诺回头，望向追过来的老板和男孩，老板似乎想起了她，脸上的表情多米诺不太能看明白，但能感知到没有恶意。

　　提亚说过做错事要好好道歉，但多米诺觉得可以用另一些话代替道歉，于是她指着那个男孩，毫无波澜地说:“他快死了。”

　　死亡是不能随便透露的，多米诺只要愿意，是能看到人们的生命气息，从而推测出那些人的生命进程，多米诺觉得这份死亡的预警比道歉的话语要好，于是说了出来。
　　但对面的人很生气，老板拿起扫把开始赶多米诺，还把她留下的金链子丢了过来，多米诺快速地接住链子，宝贝地握着。男孩抱着老板，一直喊着“爸爸，爸爸不要冲动！”“那是个孩子！”

　　“爸爸…”男孩喊的这个词戳中了多米诺，她跟着呢喃了一遍，瞳孔微微放大，某些模糊的记忆片段涌入多米诺的脑海。

　　『多米诺，我是你的父亲，你的家人，你的爸爸。』
　　『我是你唯一的……』
　　多米诺陷入了回忆里，那把声音是那么温柔，那么的熟悉。于是多米诺停止了躲避，被老板的扫把糊了脑袋，那个老板真的打到多米诺时才清醒过来，赶忙丢开扫把凑近多米诺，想看看她的情况。

　　一种古怪的感觉蔓延上多米诺的心头，她觉得从来没那么难受过，而在她抬头时，有东西从眼睛里落下，多米诺的动作快过思维，抬手先抓住了，她拿到眼前，掉落的东西是一颗透明的珠子，捏在手里却软软的，估计用尖锐的东西碰一下就能爆开。

　　“很抱歉，真的很对不起。”多米诺还在观察珠子，那个老板目睹这一幕，有些颓丧地坐在地板上:“我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控制不住自己，你明明只是个小孩…我很抱歉。”
　　他的灵魂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了一样，让他的生活变得狭隘又古怪。

　　男孩走过来，看到多米诺脸上没什么伤，于是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抿着嘴唇，最后才小声地对多米诺说:“我知道的。”

　　我快死了，我是知道的。

　　男孩比起所有人更能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但是父亲他，应该会很难过，我很抱歉，他应该是压力太大了。”

　　“那个是你的……你的父亲？”多米诺问。

　　男孩点头，面上带着几分歉意。多米诺又问那个男人:“他是你的孩子？”
　　男人还在捂着脑袋流泪，应了一声，多米诺来来回回看了他们好一会，最后把金链子按在男孩手上，她的力气很大，男孩挣扎不开，她在男孩开口想说话时，把那颗透明的珠子塞进了男孩口中。

　　珠子在碰到牙齿内侧时就爆开了，流出来的液体迅速滑进男孩的喉咙，男孩被呛住了，不停地后退咳嗽着。

　　多米诺快步后退，临走前对着咳嗽的男孩说:“你本来应该死的。”
　　但是你有一个父亲。
　　但是你的父亲爱着你。

　　多米诺没有留恋地离开了。

　　另一边餐饮店的老板只觉得糟心透了，那个小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之前觉得是个傻子，现在看着也不是，最害怕的还是那诡异的小鬼伤害了自己体弱多病的儿子。

　　他急得团团转，那个家伙刚刚不知道给他的儿子喂了什么，他的孩子现在咳嗽不止，手指在不停地颤抖着，餐饮店老板也觉得自己的手跟着抖个不停，这孩子是他唯一的家人，战乱后他能守护的东西只剩下这么些了，他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孩子，于是他抓起披风，急匆匆地说:“我去找医生！”

　　没一会他的手被拉住了，男孩缓着气抬头，似乎感觉有些奇怪，于是他松开了拉着父亲衣服的手，试着长吸了一口气，胸腔也没有出现痛楚。

　　“爸爸…可以去找下医生吗？”男孩不确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