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情郎》岁寒晚急

37、番外 秦妃（一）

　　秦梓心从青蓬马车上下来，便有一位宫嬷嬷上前接引。

　　“这位居士，宫中马车不能行走，但青莲观离的不远，穿过眼前这条夹道便是了。”

　　秦梓心款款一礼：“有劳嬷嬷引路。”

　　刘嬷嬷本来还要去接引别的女观，见她知书识礼，好感大增，再加上别人还没来，便亲自带她走了一段路。

　　“居士，请。”

　　哪知到了青莲观后，秦梓心却把人拦住，不让她走。

　　“嬷嬷，敢问陛下何时会带小公主来观中听经？”

　　刘嬷嬷一听就明白了。

　　这位女观虽说是出了家，但恐怕已经动了凡念，明着是为了小公主诵经祈福进宫，目的却是陛下。

　　刘嬷嬷推托道：“我一向在青莲观附近服侍，实在不知陛下的行踪。”

　　秦梓心又问：“那前几日，陛下是何时来的？除了陛下和小公主，可有旁的嫔妃？”

　　刘嬷嬷道：“嫔妃是没有的。”

　　虽没有嫔妃，但陛下出行，一向带的是庄女官。

　　任凭是宫中佳丽三千，谁能比得过庄女官？

　　秦梓心却格外满意，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她使了个眼色，后头跟随的小道姑便塞了一锭银子在刘嬷嬷手里。

　　秦梓心款款道：“刘嬷嬷，我初来乍到，对青莲观不算熟悉，还请嬷嬷照应。日后我还珠金殿，少不了你的好处。”

　　刘嬷嬷不肯收，秦梓心却一定让她拿着。刘嬷嬷恐怕被人看见，只好收了，善意的提醒她：

　　“居士有所不知，陛下一向勤政，并不好女色。”

　　她抬起头，细看这位秦居士，也比不得庄女官如冰如玉的好颜色。

　　秦梓心胸有成竹，撩开耳边的发丝：“那是因为他心中有人，自然瞧不上别的庸脂俗粉。”

　　如今她回来了，自然是他们再续前缘的时候。

　　刘嬷嬷拿着烫手的银子，又去接引其她几位女观。

　　好在这几位居士都是正经人，身上檀香袅袅，观音眉目。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她人刚走，秦梓心就满怀欣喜和方黛之炫耀。

　　“如何？阖宫都知道，陛下不近女色，也极少去后宫，我离宫五年了，宫中能叫得上名号的，也就是那几个嫔妃，都不得陛下喜爱。他心里有我，怎么还能容得下别人？”

　　方黛之暗暗翻了个白眼，看不惯她这幅嘚瑟模样：“既然如此，你当初何必寻死觅活的要离宫？”

　　秦梓心一愣：“我……我是为了自由！我才不要一直留在宫里，再说了，他口口声声说爱我，结果还处罚我父亲，还害死了我妹妹，我实在生气，才想离宫。”

　　方黛之又问：“那你现在怎么又回来了？怎么？是宫外的日子不好过？”

　　秦梓心面色涨红：“我是思念女儿才回来了。当时我是被他伤透了心，可这几年我太想女儿了。我不忍心她一直没有阿娘，所以才勉为其难回来。”

　　方黛之嗤笑一声，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你不信？方黛之，你别忘了，你本来就是个乐伎，我可怜你才带你进宫的。”

　　方黛之暗笑她蠢，但面上还装出一副感激涕泪的模样：“怎么会？我只是担心，你离开时，小公主方才出生，现在她都已经五岁了，早不认得你了。”

　　秦梓心不以为然：“没关系，陛下认得我，他对我情根深种，肯定会承认我的身份。到那时候，小公主自然会和我亲近。”

　　黄昏时分，内宫来了一位严女官：“半个时辰后，公主便来了，请诸位居士更衣后，随我去青莲观正殿。”

　　秦梓心激动不已，连忙更衣，她虽穿的道袍，但暗暗用了淡青色。她与陛下初见，穿的就是淡青色。

　　金鉴曾经说过，最喜她穿淡青色，像天边一缕寥寥的云。

　　她换好衣裳，随众人一起入殿，才发觉中间隔了一道屏风。

　　秦梓心大吃一惊：“中间为何要隔着屏风？”

　　严女官见她言语不太规矩，但又想出家人，许是不识俗礼，耐心解释道：“小公主才过了四周岁，前段时日被乌鸦吓到了，这几日还有些惊怕，因此才请了诸位居士入宫，为公主诵经，凝神静心。”

　　“庄娘子担心见了圣人，公主害怕，特意嘱咐用屏风阻隔起来。”

　　秦梓心喃喃道：“那我岂不是见不到他了？”

　　严女官觉得不太对劲，暗暗留心，命人盯着她一举一动。

　　不久，小公主便来了。她身着软纱，被德妃抱在怀里，刚一落地，就兴冲冲的跑进殿中。

　　秦梓心隔着屏风看见面前的小不点，只看了两眼就迫不及待的看向外面。

　　他就要来了！

　　她筹谋这么久，终于又能再见到他了！

　　谁知，外面传来的却是一个女子声音。

　　“灵儿，你等等我呀，怎么跑的这么快？”

　　德妃一进门，就环住金逍，免得她到了陌生地方受到惊吓。

　　金逍软软的亲了德妃一口：“德母妃，我到这里等你。”

　　二人说说笑笑，德妃被小人儿逗的喜笑颜开，怜爱无限。

　　秦梓心却心急如焚，怎么金鉴还不来？

　　她不知不觉问出了声，一旁的女观却根本不理她，已经开始诵经。

　　秦梓心认出外边的是德妃，恐怕德妃发现她后，再从中作梗，只得按捺下来，跟着一起念经。

　　但她原本就不是真正的女观，对经文也不熟悉，起初还能跟着诵读几句，到后来连调都找不到了。

　　她索性不念了，嘴巴一张一合，摇头晃脑，假装念的很认真。

　　她刚回神，就发现面前趴着一个小人，好奇的看着自己。

　　小公主金逍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溜过来了！

　　秦梓心吓的差点尖叫出声，冷汗都冒出来了。

　　金逍好奇的问：“你在做什么？滥竽充数吗？”

　　秦梓心定定神，心说这小人是自己生的，她怕什么！

　　可这孩子定定看人的眼神，真的和金鉴好像，她一看就怕。

　　秦梓心堆上笑：“小殿下，贫道是在诵经，为你祈福，希望三清上神护佑你平安喜乐。”

　　金逍恍然大悟，点点头：“可你没念出声啊。你是不是不会啊？”

　　秦梓心难堪不已：“怎么会？”

　　金逍刚想说什么，就被德妃从屏风下面给拖了回去。

　　“小混账，可不许打扰居士诵经，乖乖儿陪德母妃坐好。能不能做到？”

　　金逍连连点头：“可是德母妃，有一个人不会念经，她在滥竽充数。”

　　德妃对金逍视如己出，这孩子哪怕童言稚语，也从来没有当做小孩子不懂事。

　　她笑盈盈的问：“灵儿知道滥竽充数是什么意思吗？”

　　金逍道：“娘子才教了我，是说有个人不会吹芋，却混在人群中，假装自己会吹。我刚才见到的居士，她也没有念经。”

　　诵经结束后，德妃便带着金逍站在屏风后，问她：“灵儿方才说的是谁？”

　　金逍记性极好，指出秦梓心：“是她。”

　　德妃只是想给孩子怀疑的事，找一个结果，谁知一抬头，却见到了秦梓心。

　　她微微皱眉，先笑了笑：“秦居士可会念经？”

　　秦梓心捏紧拂尘，热气从脸上腾到了天灵盖上，难堪的要命，连口无遮拦的金逍都怪上了。

　　她勉强找了个借口：“自然会的。只是初见公主，难免失态罢了。”

　　德妃淡淡道：“那秦居士可知，这次是为公主诵经祈福。秦居士若果真这样挂念公主，难道连平心静气为她念几句经都不愿意？”

　　说罢，德妃便走了。

　　离开之后，她暗暗回头，见秦梓心眼神不善的望着自己，根本对小公主没有半点留念。

　　德妃原本不想掺和这点糟心事，可她越想越气。

　　金逍是谁？

　　是阖宫的宝贝！谁不喜欢她们家小灵儿啊？

　　偏偏就是秦梓心这个生母，孩子出生三天，就抛弃了孩子，现在回来也不是为了孩子，还用那种嫌恶的眼神看孩子，她配吗？

　　德妃便去见庄子玉，将此事告诉了她。

　　庄子玉不惊不扰，正在给金逍做贴身的小衣：“秦娘娘回来了？陛下可知道了？”

　　德妃忿忿道：“她一进宫，就四处散银，打听陛下的行踪，本就是为了陛下回来的。都说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她就一点也不挂念灵儿吗？”

　　庄子玉笑道：“人各有志罢了。倒是德妃娘娘一向沉稳，今日怎的出了真火？”

　　德妃一拍桌案：“当初她抛夫弃女，如今怎么好意思回来？何况，她看灵儿的眼神，全无关爱之情。”

　　庄子玉软言劝了几句，规劝道：“秦娘娘回宫，想是与陛下前缘未断。德妃娘娘当做不知道好了，不必阻拦她和陛下见面。”

　　德妃腾的起身：“那你呢？玉儿妹妹，我和陛下就像姐弟，搭伙过罢了，何况我做了这个德妃，宫务多的要命，也没心思理他。但他要还是和秦氏好，我可真不顺心，还不如你呢。”

　　庄子玉放下手中针线，良久缓缓道：“陛下若心系秦氏，如今秦氏回头，便是陛下的福气。我觉得很好，也替他高兴。他的心意总算有了圆满的时候。”

　　德妃捂住额头，觉得秦氏还没和陛下见上面，她头已经开始疼了。

　　“还不如让陛下从了你呢！”

　　庄子玉失笑，再次拿起针线，可温柔双目中却隐隐藏着寒芒。

　　已到手的熟鸭子，谁会舍得让他再飞了？

　　何况，秦氏竟敢嫌弃她一手带大的灵儿！当真是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