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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礼毕!送入洞房——”
      可算盼得傧相这一句,少女如释重负吁了口。仪式冗长乏味,她头顶千金,完整流程下来早已力竭,恨不能拔腿就撤。
      大抵是意图过盛,以至身侧人也察知,一声低笑落入耳。安子夜侧目,余光带刺,似要穿透红盖头狠狠扎在那人身。可叹对方位高权重,一身武艺还是个心思重的玉面狐狸,她能做的也仅仅如此罢了。
      好在很快她被搀扶着离开。入了新房,避退外人,只留飞萤在旁伺候。
      “王、王妃!”
      飞萤去倒茶,哪知再个转身,就撞见少女坐在床侧不安分地拆卸发髻,急得险些惊呼。
      “可不能这么早拆,还要等王爷呢。”小姑娘急步去拦,反复叮咛后将珠翠又戴回。末了瞅一眼门,确定无动静才心安。
      终归是小事,安子夜不愿多来回揪扯,笑了笑,随她去,捧着暖呼呼茶盏一饮而尽。
      “你倒适应得快,这就改口了?”
      小姑娘理所当然点头,接过空茶盏。
      “既行了礼,您往后就是堂堂正正的王妃,奴婢也不能再一口一个公主了。”飞萤摸出绣帕仔细拭去少女唇畔水珠,关切问,“王妃这可是身子乏了?奴婢给您捏捏?”
      安子夜确实被这身束缚压得快趴下,便颔首应了,合上眼。飞萤深谙挢引之道,前世她就领略过,只是不知,原来这一手极好功夫在来南乾前便会了。
      没多会儿,因肩颈被揉开,整个人快惬下来,昏昏欲睡,她索性遣飞萤守在外,自己靠着床栏假寐了片刻。

      夏夜的风格外凉爽,夹杂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的淡淡清香从半开的窗子挤入,扯得大红床幔翻飞。
      簌簌响惊醒梦中人,安子夜睁开眼,呆坐须臾醒过神,扫了圈静寂的屋子。
      “飞萤。”
      飞萤听唤急步入内,就见主子正站在窗前往外看。
      “什么时辰?”
      “王妃,亥时了。”
      安子夜回头,想几息,又竖耳听了听,府内喧嚣早已散去,她笑开口,“这下子总可以拆了吧?”
      飞萤瞧不懂王妃。
      受此冷落,怎么还能这样不放心上?她可是被气得不轻,好似这一夜凉风全灌进了她心口,堵得不行。
      卸了珠翠,拆了发髻,安子夜正享受毫无重负的松快感,一掀眼皮子,就见镜子里小姑娘噘高了嘴在生闷气,有些好笑。
      “当心气多了老得快。”
      “……您就一点都不气吗?今儿可是新婚之夜,王爷就把您这么晾着。”
      亏得今日见对方生得好颜色,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飞萤还暗称与王妃是郎才女貌,如今看,女貌是有了,郎才可未必。
      “不气啊,今晚能睡个好觉了。”安子夜不甚在意回。
      原本想,替嫁也是嫁,况且以她之处境保命都难,自是不会再花费精力拔高自己的道德准则,妄图什么婚后守身如玉。若裴宁轩有行房之意,她能推则推,不能推便罢了,反正谁也不吃亏。哪知今日走了运,连表面功夫都无需做,她自是畅快。
      安子夜顾自乐得轻松,可在飞萤看来,却偏觉这是在逞强,心里对那位王爷的不满又添了几笔。
      “王妃穿嫁衣这么好看,王爷日后肯定会后悔。”
      谁不是只喜欢看自己心仪之人穿喜服的模样呢?安子夜笑着辩驳,“你这可气不到人。”
      见小姑娘非但没消气,反而更郁郁,她只好抿唇想了想,挑起眉。
      “我倒是有个别的法子。”
      飞萤一脸好奇。
      少女转过身坐,两手搭着膝,神情郑重。
      “你马上去厨房给我弄好多好多吃食来,挑最好最贵的,咱让他好好破费一次如何?”
      本还有所期待的飞萤闻言蔫下来,“王妃在安慰奴婢吗?区区一点吃食,对偌大个王府算得上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气人嘛,无非是别人生气和自己高兴,你这样气自己又伤不到别人,亏不亏?我至少能让自己高兴啊。”说罢安子夜摸着早已瘪下去的肚皮佯作可怜,“且我是真饿,一整日都没进食了。”
      飞萤一惊,登时直拍脑门骂自己糊涂。她只顾气王爷行事凉薄,却忘记顾及王妃了,于是不敢有片瞬耽搁,提起裙摆即刻就往厨房奔去。

      *
      彼时,王府清月阁里。
      才及冠的少年早已褪去一身喜服,端坐案前,静阅书卷。锦衣玉带,羊脂腰佩,暖烛生光,偶有夜风习入,曳得焰苗轻摇,偷偷洒在他俊美侧容上,像卷珍贵水墨画,叫人惊叹。
      紫衫一时也看得入了迷,似水柔眸里悄然浮起层层笑和蜜意。直至叶羽敲门而入,看一眼她。
      “你退下。”
      紫衫默了默,下意识望向对此并无异议的白衣少年,眼底隐隐淌过失落,福身退出,带上门。
      叶羽几个大步跨至案前。
      刚欲开口,恰一阵夜风袭入,吹得烛火欢舞悦动。他不多想,先去将窗子带上,又给案上早已见底的杯盏续了茶水,忙完才禀:“王爷,尸首都检查过,伤口简单齐整,招招都冲死穴去,对方训练有素,绝非寻常匪徒,另外还从尸体上发现这个。”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染血的锦帕摊开,呈在案前。
      “虽有血腥气遮掩,但还是能依稀辨出,帕子上有北巽独有的落焰草香。属下想,莫非是谷川烨的手笔?”
      少年微勾唇,只翻了一页书,并未抬头。
      “先劫和亲队伍,刺杀南乾使者,后又故意留下帕子,能如此嚣张行事,除了他还有谁?”
      “这厮还真是狂妄……可他目的呢?”叶羽皱眉思索,“为挑拨南乾和月桑两国关系?还是故意针对王爷您?”
      对方就不是个正常人,好像哪种理由都说得通。
      “不重要,吩咐下去,找到这群人,暗中监视一举一动。”裴宁轩露出几分嫌弃,示意将帕子拿走,“若打草惊蛇了……就索性叫他们有来无回。”
      “是。”

      叶羽收回锦帕,想起什么,又道:“对了,王妃的陪嫁婢子里也有两个习武的。”
      “哦?那活下来的这个?”
      “她不会。”叶羽矢口应,想起那错将翠青蛇当竹叶青的小姑娘,觉得有趣,“还是个糊涂的。”
      裴宁轩眸光微凝,抬起头。盯了嘴角露笑的叶羽几眼,他不动声色岔开话题。
      “护送一路,可有发觉王妃和……她的小婢子有何异常?”
      “她二人皆不会武,又受了惊吓,一路上不是睡觉便是沉……”说得正滔滔起兴,叶羽抬起眼,冷不丁迎上投来的那道探究视线,忽而顿悟,赶紧摇头。
      “并无异常。”
      裴宁轩笑笑,没再追问,低头继续看书。
      “那就好。”
      屋内阒然好半晌,叶羽瞅着主子眼色,斟酌再开口:“王爷,洞房花烛夜,您真不去王妃那儿啊?”
      “怎么,护送过一次,就把她也当成主子了?”
      “属下这哪敢,只不过是今日见王爷……”
      叶羽话一顿。
      裴宁轩好奇抬眸。
      “见本王什么?”
      思量几息,叶羽突地将剑夹在腋窝下,两掌一合,互逆方向旋了小半圈,最后鬼鬼祟祟咧开嘴角,猛地用力握紧。
      一切尽在不言中!
      裴宁轩:“……”

      对着那张欠揍的脸,少年眉梢突颤,双眸一沉,当场便将书砸了过去。
      叶羽眼急手快接住,赶紧赔罪。
      “王爷,属下也是为您好,想着您好像不嫌弃王妃,既如此,那干嘛不去洞房?”
      裴宁轩气笑。
      “你还挺有闲心,算算,此次南乾将士死伤多少?”
      叶羽不解,却仍默默忆了忆,遂应得一口干脆,“战死五十二人,还有三十人受伤。”
      “嗯,从今夜起,你每日往木人桩砍上八十二剑,等何时将这八十二剑尽数还给谷川烨和北巽了,何时再停。”
      “啊?”冷不防就受了罚,叶羽有些为自己鸣不平,“可王爷方才不还好奇属下……您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早晚各一遍。”
      叶羽倒吸了口凉气,哪还敢再多争辩,即刻点头应好,双手恭敬将书还回,提着剑便要赶紧溜。
      “慢着。”
      倏地又被叫住,他一脸苦涩转身,“属下这回可什么都没说。”
      裴宁轩不理会,从容翻开书。
      “同顾嬷嬷说,往后清月阁里无需再让人伺候。”
      叶羽惊讶张口,本打算问一句“可是紫衫做错了事”,目光却恰好落在那簇安静燃烧的火苗上,登时明白几分。
      “是。”

      门再度被关上。
      屋内无旁人,裴宁轩才从书里抽回神,翻转手看向掌心。白日沾上的女儿家温度此刻早已荡然无存,唯那样柔软的触感好似清晰刻进了记忆里。
      好半日,他闭目往后靠,五指合拢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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