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三个穿越者都在摆烂这件事[星际]》离人悲

35、海蝶（六）

　　将人类基因与虫族之母基因混合所诞生的改造战士，是第一个奇迹。
　　人类几乎与其他所有生物都有着生殖隔离，即使是理论上最接近人类的猩猩也与人类无法产生后代，但虫族之母是个例外，事实上，虫族之母所拥有的“基因”也与正常意义上的基因不是一回事，它这种与任何事物都没有“生殖隔离”的特性让人颇为着迷，其中最不怕下地狱的一个，恶魔般的科学家夏斯年，成功培育出了同时拥有人类基因与虫族之母基因的改造人战士。
　　不过这些改造人战士比起虫族之母更像它的子女，也没有它那样神奇的特性。他们在外形上与人类没有差别，但寿命很短，通常只有40到50年，也几乎没有生育能力。而相对的，他们可以如同其他子女一般不受影响地接近虫族之母，身体素质也比正常人类要强数倍，受了伤也会很快恢复。
　　但除此之外，他们与正常人类几乎没有分别，会哭会笑，能学会说话，会思考。刚生下来时也如婴儿般脆弱，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需要人的教导。
　　他们与人类过于相似了，随之而来的当然是伦理道德问题。不过显然，无论是赵兴文还是赵晗，都没有把他们视为同类。
　　改造战士很快投入了大规模生产，后来在继任的元帅赵兴文的要求下，对改造的基因进行了“定制”，要求筛选所有孱弱的基因，他只要忠诚而强大的战士。不过对于缺乏生育能力和寿命较短这两点，赵兴文认为这是优点，这个年纪的战士也通常也难以再适应前线高强度的作战要求，同时为了避免污染人类基因，那么让他们去死当然是最方便的。
　　夏斯年自然是无所谓，他没有什么科学家的自尊，出钱的人就是神。不过他自己也有私心，私底下做了不少如何延长改造人寿命的研究，事实证明，他相当有远见，这让他在江忆雪上台后针对所有改造战士相关者的清洗中，通过上交这项研究成果活了下来。

　　厉辰生于3212年，他的诞生是第二个奇迹。
　　此时改造基因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所有的改造战士都拥有相同的基因，在血缘上他们都是兄弟姐妹，他们一出生就会被分配到各个基地，接受同样的教育。
　　他们理应拥有相同的样貌，相同的资质，相同的性格，然而即使是同一棵树上也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人体是多么不可思议，尽管他们的样貌相似，但还是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不同，性格也各不相同，而且即使经过严格的筛选，也仍然会诞生拥有缺陷的孩子，或许是因为在生命的定义上，那并非缺陷。
　　但人类有人类的标准，赵兴文的标准只有两个：忠诚和强大，所有不符合标准的，不够强大的可以饶恕一命，他们会被送进普通的孤儿院，在首都外度过短暂庸碌的一生，帝国不会再过问，而不够忠诚的会被直接处死。

　　厉辰是这样严苛的标准中唯一一个例外，他是一个奇迹。
　　就像是马与驴结合剩下来的不是骡子而是马一样，生命真是一个奇迹，即使重复百亿次得到的结果都是相同的，下一次仍然可能不同。
　　比起那些接近人的兄弟姐妹来说，他更接近虫族之母，尚在胚胎之时他便开始“做梦”，那是虫族之母漫长的一生，他见证了宇宙的诞生与膨胀，无数星球的诞生与毁灭，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壮丽。那亿万年的时光厉辰在梦里梦见了，它拥有比宇宙更漫长的“生命”，但现在它已经快要死了，它要回到它诞生的地方。
　　人类观测到它的这两百年，对于它来说仅仅是濒死的一瞬，它的一瞬对于人类来说都无比漫长，以人类计算时间的方式，再过去几万年，它就会彻底消亡吧。
　　他诞生之时也是他梦醒之时，他从亘古的长梦中醒来，看向虫族之母的方向，他是第一个理解了它的人。
　　以人类之姿，人类之心诞生的他得到的第一个名字——或者说编号，是A112，这个编号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A代表男性，112代表他是这个抚养院第112个男孩。
　　很快他就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资质，这些经过筛选的改造者本身就有着强劲的身体素质，而他比他们更强大。同时，那些培养忠诚的课程虽然他也会上，但对此没有任何表示，他早有自己成熟的思想，虽然他从不与别人讨论，但是只要看到他就能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
　　这样的“不忠诚”自然是不被允许的，但那些用于对付改造者的武器和药剂都对他不起效，抚养院所有人一起上也不会他的对手，竟然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制服他。他提出了自己要求：他要见元帅本人，并且表示有办法彻底解决虫族。
　　面面相觑的抚养院教师们最终把这件事上报给了元帅本人，由他亲自来决定，而结果便是，元帅赵兴文决定抽出时间亲自来见他。

　　他说服他的方式也很简单，他徒手便击败了手持专门用于对付虫族之母的武器的护卫，然后抽出了元帅腰间的枪，用枪抵上了他的额头。
　　他清楚任何言语对于这位赫赫有名的铁血元帅都是没有用的，赵兴文只需要看到事实，他只要向他展示他的强大就足够了。
　　赵兴文这样的人即使是面临这样的生命威胁也面不改色，他身经百战的战士，迄今为止也是从无数惨烈的战斗中生还了。赵兴文能看出他的价值，他知道这个少年并不是信口开河，也知道他没有能力控制他。
　　他告诉了赵兴文一部分虫族之母的真相，但并隐瞒了其中的大部分。

　　他们最终做了一个口头约定，帝国将停止生产改造者战士，这个约定的时限是30年，而他要在这30年内彻底消灭虫族之母。在这期间，虫族之母的前进可是一刻都没有停止，赵兴文用这30年与他进行一场豪赌。
　　事实上，当时的局势也并不好，对虫族之母的作战陷入了僵局，虽然根据计算，虫族之母的前进速度的确有放缓，但是对于它帝国还是知道得太少，无法确定这不是它正在变得虚弱的征兆。他的到来对于赵兴文来说也是意外之喜。
　　赵兴文允许他留在抚养院到18岁，实际上也只有一年而已，然后他将他带离抚养院，带在了身边。
　　按照惯例，离开抚养院后都会去掉身上的条形码并且取名，在登记时他从一堆好寓意的名字里随手选了一个，从此他就叫厉辰了。

　　厉辰进入了第八军团，这个军团完全由改造战士组成，与八个军团中规模最大的第一军团一同长期在边境对抗虫族。
　　除了虫族之母的前进，它与周围事物产生反应诞下的子女也是需要消灭的目标之一。
　　这些子女并不是都会守在“母亲”身边，虫族之母对于它们并没有控制权，事实上，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子女都选择了离开虫族之母，在星球或宇宙里生活，只有少数的一些会留在虫族之母身边。
　　那些离开的虫族对于人类也是一大威胁，帝国不能放任它们不管，这一部分主要是由第一军团的普通人负责。负责消灭虫族的第一军团与负责消灭虫族之母的第八军团共同组成了帝国的防线。
　　战况险峻而胶着，因为人类的每一次攻击都会诞生新的虫族，最糟糕的一次他们一度被迫撤到蛇夫座，那是3231年，这里距离人类最近的适宜居住星球只有6光年，也是在这一战中，厉辰凭借着优秀的指挥能力和个人强大的实力，力挽狂澜救下了几百万人，连升数级。
　　此后他立下数个战功，以极快的速度一路升直第八军团军团长。

　　3237年，把持军队多年的赵兴文宣布退役，尽管此时厉辰还没有完全实现他的承诺，但虫族之母确实正在变得虚弱，这是帝国第一次能明确地看到消灭虫族的希望。
　　无论是战功还是能力，厉辰都无可挑剔，对于人心的把控和政治上，他做得比赵兴文更好，那个一向与赵兴文不和的侄子赵晗也对厉辰颇为尊重。
　　赵兴文并非恋权的人，他也的确到了要退役的年龄，那么选择厉辰也是情理之中。
　　授衔仪式按照惯例由帝国皇帝主持，尽管只是走个过场，但仍然非常盛大，他身着白色的军礼服，一步步走上阶梯，在皇帝面前低下头。
　　这是厉辰第一次在网络上公开露面，通常来说也只有两次了，一次授衔，一次退役，军队的高层很少在群众面前露面，帝国和平了几百年，大多数人对军队的印象不深，也不太感兴趣。
　　授衔仪式结束后他便匆匆赶回了前线，一年里只有年末的述职他会回到首都。
　　通常来说，元帅不会亲自战斗，而是坐镇后方指挥全军，但作为最强大的改造人战士的厉辰常常要亲自操控机甲作战。

　　3246年1月19日，那一天，所有的改造者都不约而同地抬起来头，他们能感受到从脑海中传来的叹息，甚至与他们正在战斗的虫族们也都停下了动作，一同看向了虫族之母的方向，那是来自虫族之母的叹息。
　　人类和虫族共同见证了它宁静的死亡，那死亡是无声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人类的眼中看到了穿红衣的女人痛苦地坠入深空，而改造人的眼中只有虚无。
　　经过234年的战斗，经过无数军人和改造战士的牺牲，人类终于迎来了胜利。
　　彼时驾驶着机甲在他身边的杨欣竟然留下了眼泪，她喃喃自语：
　　“胜利了，我们终于赢了。”
　　她最先感受到的是喜悦，将消灭虫族之母视为一生的追求的她在目标实现时被巨大的喜悦冲晕了头脑，一时甚至忘记了操控机甲，好在虫族之母消失后自动驾驶程序可以正常使用了，原本这些程序在虫族之母附近都是无法使用的。
　　“可我为何又这样悲伤……我难道在同情那个东西吗？我竟然会同情敌人？”
　　尽管她完全不知道他们血缘的联系，但注视着“母亲”的逝去，也在心中生出了无名的悲伤。
　　“那我们之后又要怎么样呢……我们算是人类吗……”
　　在胜利的喜悦和母亲死亡的悲伤过后，她产生了对未来的迷茫，本以为要花上一辈子去实现的事在人生只度过一半是就完成了，整个第八军团都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存在的，在那之后呢？虫族之母已经死去，虫族迟早会被消灭干净，他们之后又会怎么样？

　　她是一个人类啊。
　　厉辰看着她在心里想。
　　这样迷茫，这样踌躇，这样矛盾，甚至对敌人都可以共情。
　　赵兴文曾经觉得所有改造人都不是人，而且是仿生人一样有着人类外壳的另一种生物，在使用价值耗尽后就要尽快销毁，但在厉辰看来他们毫无疑问是人，只有人类才会在意自己是不是人，。
　　他与江忆雪的合作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他支持她登上皇帝之位，而作为交换，在消灭虫族之母后，她要解散第八军团，向所有改造者公布真相，并妥善安置所有的改造人。这些事是只有她能做的，而在军队中难以插手政治的厉辰做不到的。
　　他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未来，但是否要接受选择权在他们，江忆雪不是无能之辈，她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事。

　　至此，厉辰已经将决定要做的所有事都做完了。
　　作为唯一一个特例的他无法通过手术像其他改造者一样通过剥离虫族之母的基因延长自己寿命，除非完全剥离自己身为人类的部分，化身与虫族之母相同的存在，那他将拥有比宇宙更漫长的寿命，但同时他也会失去作为人类的意识和一切。
　　他在那一天看到了薛荣为“自己”举办的葬礼，觉得很好，于是他与她做了一个交易，让同为穿越者的他来为自己办一场葬礼。
　　江忆雪是不参加任何葬礼的，对此她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论：她对于朋友在生前会与他们交好，但对于一具尸体她不感兴趣。
　　厉辰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留下人类的尸体，如果他在将死之时化为与虫族之母一样的灾难，那他会在那之前杀死自己。
　　他将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薛荣，手上的动作也同时停了下来，这是一部完整的漫画。
　　“就到这里吧，你也累了吧？你不用想太多，这一切与你无关，也已经结束了。”他说。
　　无论是牺牲还是罪行都会有随着时间消散的时候，他也是一样的，总会有被人遗忘的时候，人一生只能被几个人记在心里而已。
　　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即使没有他，帝国总有一天也会消灭虫族之母，即使还会花上数百年，他只是把这个过程稍微加速了一下。
　　厉辰的手抚上他的脸，他的脸上有着微笑，但他无情的微笑却难以让人觉得安慰。
　　“我做这些没有任何目的，不求任何回报，也并不是因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而做这些的，从中也没有感受到多少喜悦。”
　　“只是我想，人的一生总要做一些事，那我不妨做一些好事。没有什么事能让我感到高兴，那能让别人高兴的话那也不错。”
　　“你很难过，为什么？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过的。”
　　“我死后的遗产会留给你一部分，这一笔钱足够你衣食无忧了……你不喜欢钱吗？好吧，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是最好不要做违法的事。只要你自己不乱跑，江忆雪会看在你也是穿越者和我的份上帮你的。”
　　他满意地收回手。
　　“嗯，这样就好，笑才是好事。”
　　“去睡觉吧，天都快亮了，晚安……不，”
　　“早安。”

作者有话说

　　关于抚养院的剧情，在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