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三个穿越者都在摆烂这件事[星际]》离人悲

23、兰星（八）

　　薛荣回到兰星时，刚好赶上了日出。
　　路灯一盏盏熄灭，“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每天日出的时间都是已经定好了的，那些灯总能在刚刚好的时间熄灭。在那些失眠的夜晚，当他透过窗户看见街上的灯熄灭时，就知道自己不得不去睡了。
　　那些星盗全都被他丢在了船上，既然厉辰说了随他处置，那就这样吧，薛荣不想去考虑他们会怎么样，他现在很累，只想睡一觉，等醒了再去考虑这些事。
　　他回到了他的房子里，事实上这也是他脑子里的那位留给他的遗产之一。说来也可笑，他拒绝了成为“薛荣”，但现在又不得不接受成为另一个人。身份，这栋房子，口袋里的光脑，那间工作室，还有脑子的知识，除了名字没有一个是属于他的。
　　薛荣已经不想去考虑那些关于自我的复杂问题了，他知道那些问题是永远得不到答案的，即使得出了一个答案，也没人能够评判那是否是正确的。对于人类来说思考这些问题没有任何好处，即使一个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也一样能好好地活下去。大多数人不是在活着的过程中得到了答案，而是学会了放弃去思考这些问题。

　　这一觉他睡到了下午，醒来时从脑袋和胃部传来的不适让他想要继续睡下去。他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最终还是起来换了衣服。
　　坐在餐桌边看书的厉辰让他恍惚了一阵，这个人好像永远都是这幅样子，没有什么能改变他。两年前薛荣在他家醒来下楼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也是这几天他见到最多的场景：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坐在桌旁看书，除了手上的书换了一本，连动作都好像没有变过。
　　薛荣想象中的穿越者该是江忆雪那样的，功成名就，爱情事业双丰收，而厉辰是另一种，他曾得到了权势，但又最终放手了。他无法理解他。薛荣曾在星网上查过他的资料，仅仅是可以被民众知道的那部分功绩也相当辉煌。他不太了解帝国那些政治权力斗争，但既然能成为帝国元帅，那肯定掌控了莫大的权力吧，为什么又放手了呢？金钱，权力，地位，如果薛荣有机会将这些东西拿在手里，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大部分说自己不在乎金钱名利的人只是在装模作样而已。
　　不过不管怎么说，穿越这样的事总会给人带来一些改变，就连薛荣自己也因为穿越改变了很多。
　　薛荣下意识地迈开脚步，结果差点踩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脚边的猫，还好他在感觉到脚下触感不对的时候及时收回了脚，不过发出的声响还是让正在看书的厉辰注意到了。
　　厉辰放下书，看到了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的薛荣，于是他向猫伸出手，这是几种常用的召唤他过来的指令之一，猫温顺地跑到他脚边坐下。他体贴地和薛荣说道；“如果你不喜欢它这么亲近你的话，我可以带它去再重置一次性格。”
　　“……不，就这样吧。”薛荣走到他身边的椅子坐下，叹了口气，凭借着这个动作他压下自己身上的种种不适。即使知道毛茸茸的皮毛下不过是精密的机器，他也不太喜欢厉辰用这样的口吻谈论那只猫，这让他感到不舒服。
　　厉辰或许看出了他的想法，他没有再说关于那只猫的事，转而问他要不要吃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他走进了厨房，很快端出了一碗有些稠了的粥。
　　“本来是打算给你当早餐的，没想到你会这么晚起。”他解释道。“如果你想吃点别的的话，我也可以重新做。”
　　“不，这样就行了。”薛荣连忙说道，接过了碗。粥只是简单地放了点肉末和盐，味道还不错。虽然已经有些稠了，但因为一直放在保温里现在还是温的。一碗粥下肚，胃的不适缓解了许多。
　　说起来他从来没有说过要厉辰帮他做饭，但每天他醒来时都发现对方比他还要早就醒了，甚至已经做好了饭。如果不是看到给他准备的床铺有使用过的痕迹，薛荣都要怀疑厉辰是不是真的睡了觉。不过想到厉辰身上那些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的伤口，或许也不是没有可能。
　　薛荣在星盗中也见过不少赛博格和基因改造人，但是像厉辰这样拥有超越常人的身体素质的人，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是经过了什么样的改造？他脑袋里的那位对机器很了解，但是对于这个就一窍不通了。
　　薛荣放下了碗，饭吃完了，那就该谈事情了。薛荣吃饭的时候厉辰没有一直看着他，直到听到碗放到桌子上发出的响声，他才合上书看向他。厉辰没有先开口，而是等薛荣提问，他知道薛荣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薛荣确实有很多问题，比如厉辰要他做什么事，他又是怎么知道他的行踪的，还有那些厉辰和江忆雪知道，他却不知道的有关穿越的事。他选择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作为开头。
　　“你到底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我希望你能为我举办葬礼。”
　　还没等薛荣对这句话做出反应，厉辰便接着说了下去。
　　“我不确定我会不会有可供下葬的尸体，如果有的话，尸体的处理方式由你决定，没有的话就立衣冠冢吧。葬礼的准备全部交给殡葬公司就好。下葬的时间选在我死亡的一周后，地点可以选在兰星吧。葬礼要邀请的人你可以去问江忆雪，她手下的人应该会收集有关我的人际关系的资料。不过不必邀请江忆雪，她不会来的，她不喜欢参加别人的葬礼。遗产会有你的一份，作为我们交易的……”他顿了顿，“尾款。至于你原先的那个账户里的钱，我会想办法替你转过来。”
　　他说得这样详细，绝不是一时兴起。薛荣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沉默了一会，问道：
　　“……你要死了吗？”
　　人们对于死亡这件事总是敬而远之，避而不谈。除了过去母亲曾经在宣泄情绪时脱口而出过让我去死这样的话，薛荣几乎没有从其他人口中听过这个词。在死亡降临到他头上之前，他还没有见过其他人的死亡。
　　“应该还有一年不到吧，具体的时间我也无法确认，但我确实要死了。”
　　他谈论这件事的口吻相当平静。
　　“是你那个奇异体质的代价？”
　　“不，”厉辰想了下怎么在不告诉他太多的情况下和他解释，“与它有关，但不全是因为如此。这是被人为设置好的。不过我也接受了。”
　　“你之前卸任也是因为这个？”
　　“这是一部分原因，但主要是因为我判断我已经不能继续履行作为帝国元帅的责任了。”
　　薛荣看向帝国元帅的位置时，看到的是权力，而厉辰看到的是责任。
　　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吗？薛荣无法理解，但他没有对他人人生指责的权利。
　　“我明白了。”如果厉辰要他做的事仅仅是这个的话，那这对于他而言确实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交易。薛荣最终这么回答道。
　　“嗯，这样就够了。”厉辰顿了顿，又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想要知道吗？”
　　薛荣想了下，说：“即使知道了我和星盗有关系，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会在那艘运输舰上的？”
　　“这个问题的话，直接带你去看比较好吧。”厉辰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站了起来，“你想知道地下城现在的情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