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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温晏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再醒来已是白天,如霍时修说的,他真睡到了日上三竿,当儿捧着早膳进来的时候,还问了一句:“小王爷,您是吃早膳还是直接吃午膳?”

      温晏被扶起来倚在床边,抿了抿嘴问:“……四少爷呢?”

      “上朝了。”

      “还没回来?”

      “估摸着应该回来了啊。”当儿走到门口看了看日色,正挠头时,霍时修的小厮过来说:“少爷今个不回来吃了。”

      当儿转头告诉温晏,温晏没想听,点点头说:“知道了。”

      枕头倒是鸳鸯成双对,那人离开时他还没醒。温晏伸出手,用指尖碰了碰右边的瓷枕,刚一碰到就又缩回手,他心里想:这人可真怪。

      传闻里的霍时修,明明很惹人厌的。

      另一边的霍时修在主持筹备今年的会试,路过国子监时便进去,找到国子监的祭酒问了今年肄业的国子监生有无中了乡试要参加会试的,祭酒给了名单,又留霍时修喝了杯茶。

      霍时修瞥到祭酒手边的几张文稿,字迹遒美健秀,引人注目,“叔父又得了什么好文章?”

      祭酒抚须含笑,眼里满是骄傲:“一个监生写的,我瞧着不错,准备让人誊抄了散给众人传阅。”

      “这么好?”霍时修取过来,仔细读了读,觉着确实不错,“谁写的?”

      “叫陆琢,左司员外郎陆永明的儿子,刚进国子监时就文采出众,之前还被诚王叫去家中,教几位小郡王写了小半年的文章。这孩子有做官的潜质,三年后他也要参加会试,你得帮我多留意些。”

      霍时修笑了笑,说:“好,这是自然。”

      祭酒拿回文稿,用镇纸压住,又老生常谈道:“你这小子,当年文章写得比这还好,偏偏不用功,不求上进,你二哥都当上礼部侍郎了,你呢?今后做什么?总不能一直这么浪荡着。”

      霍时修揉了揉耳根,“我爹早上才骂了我,您就别再骂我了。”

      祭酒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他快滚。

      霍时修笑着行了礼,又取了一罐祭酒桌上的新茶,在老祭酒发火之前飞快地溜走了。

      事情忙得差不多了,霍时修从礼部出来,让贴身的小厮把马取出来,一个人往南边骑,小厮追上来:“少爷,您不回去吃晚膳吗?”

      霍时修手一顿,说:“不回了。”

      小厮说好,正要走时,霍时修又喊住他,“去唐记买点咸口的糕点,送回去给小王爷。”

      “那小王爷要是问起您去了哪里?”

      霍时修被逗笑了,自嘲地摇了摇头,抛下一句“他不可能问的”,便朝南边去了。

      就这样持续了五六日,温晏都没有见着霍时修的面,霍时修每次都是在他睡着之后回来,在睡醒之前又走了,温晏有时睡不着,看着房间另一边的躺椅发呆,莫名地开始怀疑那里到底有没有睡过人,可是每次睡醒时霍时修的鸳鸯枕都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枕边,每日位置都不太同,宣示着它的主人回来过。

      昨天夜里温晏故意不睡,一直熬到霍时修回来,他听见门开的声音,又听见霍时修低声对他的小厮说:“小王爷睡着了,我去西厢洗漱,免得把他吵醒。”

      温晏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说不出道不明,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他以为霍时修要一直躲着他,结果第二日,他就和霍时修撞了面。

      快到晌午的时候,霍夫人派丫鬟来喊温晏去前厅吃饭,家里来了客人,大摆了几桌,温晏原本坐在院子里读书,当儿不在身边,一着急就让前来通知的丫鬟帮忙推自己进房里换衣裳,丫鬟没推过轮椅,上坡时没有力气,推了几下都停在半中央,差点儿就要滑下去,温晏刚想唤来门外的仆从,就被人从后面稳稳当当地推了上去。

      温晏一转头,看见了霍时修。

      霍时修身穿玄青色的祥云纹绣衫,腰间的玲珑玉佩衬得他更加夺目耀眼,气度不凡,温晏微怔片刻,回过神后迅速低下了头,面露窘色,和大婚那晚一样的神态。

      霍时修以为他心里仍有抗拒抵触,只好撤回手,沉默地将他送进房间之后,便去找当儿和负责为温晏更衣的婢女。

      房间里又剩下温晏一个人了,他用指尖抠了抠轮椅的扶手,刮出一点声响来。

      霍太师在朝中与皇上共商国是,家宴就由二少爷霍蕲主持,霍时修替他挡了几杯酒,结束时已经有了点醉意,在人前看不出来,刚走到院子里脚步就乱了,温晏在后面看着,心觉奇怪:这人不是成日寻酒问欢吗?怎么几杯下肚就醉了?

      他大概是真的醉了,一回房就直愣愣地往床边走,坐下准备脱靴了才注意到旁边傻掉的温晏,他看了好一会儿温晏,好像不认识他一样,直把温晏看得低下了头,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道:“我失礼了,还望小王爷见谅。”

      说完就要往房间的另一边走,温晏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霍时修的袖摆,可身体困于轮椅,没有抓住。

      霍时修到底醉了,身形微晃,想到他又要去睡藤椅,藤椅不稳又窄小,温晏忍不住开口:“四少爷,你睡床上吧。”

      话音刚落,两人都顿住。

      这话里含着一种关切的邀请,又因为两人名义上的夫妻身份变得有些暧昧。

      霍时修回身望向他。

      温晏连忙解释道:“你喝了酒,那藤椅又晃,睡上去不舒服的,我中午一般不怎么睡,现在又不困,要不……你就在床上躺一躺,等酒醒了再说。”

      霍时修感觉到酒液在他烧灼的胃里升起一团火,随后又往心里烧,理智被烫了个洞,就要溃然失守,他勉强露出微笑,走过来将温晏的轮椅往床边推了推,告诉他:“不了,这样吧,我去厢房里睡。”

      温晏对霍时修的拒绝不算意外。

      他把霍时修好好的一张金丝楠木床睡成了病榻,床上两层棉垫铺着,床头安了个木把手,供他起身时用,被褥枕头上估计还有散不掉的药味,霍时修嫌弃也正常,温晏没有再坚持,只说:“那我现在让当儿去收拾厢房。”

      “好。”

      温晏喊来当儿,让他把西厢房收拾干净,当儿本想说日日都打扫的,哪里会脏,可他还从来没见过小王爷和霍家公子这么和气地相处,自然不敢逆一句嘴,生怕打破了此刻的美好。

      当儿在起身的过程中用余光偷摸着瞧,四少爷坐在桌边,他家小王爷坐在轮椅上,两人不知是不是约好的,一人着玄青,一人着茶白,隔着不远的距离,虽不言语,看着却好生相配。

      霍家的下人总议论说小王爷不得宠,说四少爷心思根本不在小王爷身上。当儿一开始也犹疑,可这几日看下来,他倒是觉得,与其说小王爷不得宠,不如说四少爷不得宠。

      四少爷前几日把他喊来,询问了小王爷的饮食喜好和忌口,生活上需要小心注意哪些方面,不仅全记下来,还当场交给了膳房,结束时还跟他要了小王爷的药方,总之事无巨细。

      当儿想:小王爷的眼光不怎么好,都有四少爷了,还记挂着那陆公子做什么,陆公子单看是挺俊俏,可比起四少爷,那真是差远了。

      当儿不敢多留,领了命就往西厢房走,房间里剩下霍时修和温晏相顾无言。

      “你要不要喝点茶?”温晏低头看着轮椅扶手,他一局促起来,视线就无处可落,声音也虚虚的。

      霍时修很听他的话,提起手边的茶壶就倒了半杯凉茶,端至嘴边时问:“小王爷,你是不是怕我?”

      温晏抬起头,眼里多了一层戒备。

      “还是怕我爹?”霍时修又问。

      见温晏不说话,霍时修将杯中的茶水饮尽,缓缓起身,走到温晏面前。

      还是那种感觉,他明明那么高大,温晏需要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表情,可不知为何,他靠近时全然没有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又因为醉意,他说话不如往常般带着戏谑,一字一句都很重,透着真诚。

      “关于我爹,关于霍家,这些年来朝廷中百姓间都有很多议论,你可能也听说了,恕我无法解释,但小王爷请你相信,你在霍家永远安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你不用担心自己的一言一行会连累诚王殿下,不用害怕家里的规矩,所有事情我都会替你挡着。”

      说完后,他朝温晏笑了笑,“怪只怪这门亲事来得太突然了。”

      温晏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才“嗯”了一声。

      恰好此时当儿过来,说厢房已经收拾好了,霍时修恢复了神色,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转身往外走了,当儿见他脚步不太稳,便在一旁护着,走到游廊的中间,霍时修停下,对当儿说:“你去照顾小王爷吧,他中午在席上坐得久了,你去看看他有没有哪里难受。”

      说罢就独自往前走了。

      当儿觉得今天的四少爷有些不太一样,他平时脸上总是挂着笑的。

      不过主子的事他还是不要多加揣测为好,当儿听从安排转身往回走,可一进主屋,温晏又开始轰他:“你回来做什么?四少爷醉成那样,你不好好服侍他,他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当儿委屈,小声嘀咕:“丫鬟小厮那么多,怎么都是我一个人的活?”

      他从小就服侍温晏,相处久了,所以说话有些没遮拦,平日里温晏都不会管他,可今天不知怎么了,温晏的脾气格外不好,不仅命令当儿立即去膳房要碗醒酒汤,还让他好生照顾着霍时修。

      当儿挨了一顿骂,只好顶着大太阳往后厨跑,醒酒汤送到的时候,霍时修已经睡着了。

      他只好在旁边摇扇,一边打着瞌睡。

      申时之际,温晏却来了,由丫鬟推过来,当儿刚要起身,温晏摆摆手让他不要说话,当儿走上前替了丫鬟,把温晏推到霍时修的床前。

      霍时修睡觉时很安静,眉宇舒展,鼻梁挺拔,俊秀却不文弱,难怪许多人说他“炯若明珠,朗然照人”,他身量那么高大,床都被他衬得窄小了。

      这样看,那张藤椅可真是委屈他了。

      温晏看得有些出神,再加上西厢房后面是一片竹林,凉风徐徐,他这么一看就忘了时辰,很久之后就听见有人在叫他,一回神就对上了霍时修含笑的眸子。

      酒醒了,霍时修还是霍时修。

      温晏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垂眸躲避,可又忍住了,他这次没再害臊,而是主动问:“你在家吃晚膳吗?我让膳房多做两个菜。”

      他追着解释了一句:“因为我平日晚上只喝粥。”

      霍时修说:“不用加菜,喝粥就很好。”

      温晏的手藏在袖子里,偷偷抠了抠轮椅的扶手,然后轻声说:“好。”

      吃完晚膳,霍时修问温晏:“想不想出去逛逛?我推着你,不去远处,就在街上逛一逛。”

      温晏本想拒绝的,他不爱出门,但霍时修既然好意提了,他也找不出理由推辞。

      夏夜的京城倒是很热闹,街道两边都是商贩,有卖糖人的,也有卖胭脂水粉的,温晏看着眼花,前面还有半条街的勾栏,里面满演杂剧和傀儡戏的,时不时传来如雷掌声,温晏心里一开始很怕,他好多年都没有出门接触这么多人,可霍时修在他身后,轮椅推得稳稳当当,他就没那么怕了。

      逛完了主街,到了行人不多的地方,温晏刚想问霍时修累不累,要不要歇歇,可一转头便顿住了。

      从酒楼里走出来一群人,穿着国子监生统一的衣裳,说说笑笑地往外走,温晏在里面看见了陆琢。

      因着夜晚昏暗,那群人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温晏。

      可霍时修注意到了,温晏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那群国子监生里的一个,呼吸也变得急促,身子若不是受困于轮椅,可能就要奔过去。

      霍时修迟疑地开口:“需不需要我把他们喊过来?”

      温晏摇头,脑中一片混乱,连霍时修的话也没有听清,好像说了什么回避,但他无暇去理会,只呆呆地看着陆琢走远。

      霍时修望向温晏,眼神愈发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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