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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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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你回去,我带你去找你娘亲,只有她还活着,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救她。”温晏坚定地说。
这边卢原整理完了账本,正准备回去看看春生的时候,郎中燕泽来了,他俩便一同往南边小屋去。
“你最近来得挺频繁。”卢原说。
燕泽笑道:“不忙,便来你这里看看,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故庄收留灾民,你这儿以后怕是忙不过来了?”
“故庄就这么点大的地方,收留的人数是有限的,就算我想收留他们,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到时候真发生了你说的那种情况,我就在山脚下立一个‘此山不通’的牌子。”
燕泽忍俊不禁,笑道:“也是个好主意。”
卢原看着四周尽是炊烟袅袅的安宁,不免心生感慨。
“对了,小王爷近日有来吗?”燕泽问。
“前几天来过,那天你不在,怎么了?”
“没什么,”燕泽忽然顿了一下,而后说:“我之前说话语气太冲,为了泄愤,一直说他是霍家人,可这阵子我观察下来,才发现他心地善良,心思也单纯,想来他与霍四公子的婚事是皇上定的,也不是他本意,我不该将霍家的罪恶也加到他的身上,实在对他不公平。”
“小王爷确实单纯善良,但他和四公子——”
燕泽打断卢原,“夫妻未必同心,我想,小王爷应该也不屑与霍家人为伍。”
“这门怎么是开着的?”
卢原远远地看见房门打开,心里一惊,和燕泽急步走上前去时才知道温晏来了。
二人连忙行礼,“给郡王爷请安。”
温晏颔首,“二位不必多礼,卢先生,正好我要去找您,春生说他娘亲有可能还活着,所以我想带着他原路返回去找找看。”
“这,这太劳烦小王爷了,卑职派几个人陪春生去就好了。”
“人命关天,不算劳烦,就我陪他去吧,这儿的流民都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肯下山的,你想找到人跑这一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座山离这儿有几百里远,您的身体怕是吃不消的。”
“没关系。”温晏坚持道。
卢原还在纠结,燕泽却突然开口:“如若郡王爷不嫌弃,草民愿陪您一同前往,路上还能照应到您的身体。”
卢原连连点头,“如此甚好,如果燕大夫同往,卑职也能放心了。”
温晏没什么反对的理由,只是略觉麻烦,因为他与这人并不熟,也不想有更深的交集,但这位燕大夫的医术高明,温晏想,如果真的能找到春生的娘,这位燕大夫也能及时救治她,省得到时候再耽误时辰,于是他点头同意:“那麻烦燕大夫了。”
燕泽的眼睛一直停留在温晏身上,低头行礼时忽然感觉到有灼灼目光射过来,一抬眸瞧见温晏的贴身侍从正皱着眉头一脸不快地看着他。
燕泽没有在意。
“当儿,”温晏想了想,说:“要不然明早就出发吧,你回去之后准备一下。”
“是,那春生今晚就和我们一起回府,我给他再置办两件衣裳。”
温晏觉得当儿考虑周全,但他不忘征求孩子的意见,“春生,这样可以吗?”
春生讷讷地点头,卢原怕他失礼,让他说“谢谢小王爷”,但温晏说不用,他朝春生伸手,“走吧,天不早了。”
当儿和车夫一起把温晏抬上马车,又转身抱起春生,将他送了进去,春生怯怯地蹲在帘子旁边,不敢坐,温晏看着心有不忍,朝他招了招手,又拍了拍旁边的软垫,“坐这儿吧。”
春生这才小心翼翼地挪到温晏旁边。
“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摔断了腿,其实我都想不起来我以前走路是什么感觉了,但看到你,我才想起来,我小时候也是能跑能跳的。”
春生一直盯着温晏的腿,不太敢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问:“会好吗?”
“也许吧。”
“一定会好的,小王爷,我娘亲说好人会有好报的。”
从六岁的孩子嘴里听到这句话,莫名的有说服力,温晏笑着点了点头,“借你吉言。”
他想起之前在床上,他对霍时修说“哥哥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霍时修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良久之后温柔地说:“那就借晏晏的吉言。”
好像从霍时修走之后,温晏变得越来越像他。
“不过我也有句话要送给你,春生,不管这次能否找到你娘亲,你都要好好活着。”
这句话对六岁的春生来说,有些太沉重了,他很容易想到消极的结果,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温晏不知所措了,他从怀里掏出帕子,送到孩子面前,春生没有接,用袖子抹了眼泪,乖乖地说:“好。”
温晏想伸手摸摸春生的头,但犹豫几番后,还是没有。
他一直是被保护被照顾的人,现在猝不及防成为给予帮助的一方,这让他有些不习惯。
*
翌日清晨,温晏被抬上马车,春生也跟着钻进去,他和温晏熟悉了一些,没之前那么怕了。
燕泽牵着马等在后门处,同温晏一起出发。
因为照顾到温晏的身体,马车并不是很快,但一路上很少停,好几次燕泽建议停下休息,温晏都拒绝了,春生虽然年龄小,但也能感觉出来温晏的脸色不太好,他蹲到温晏身边,伸出小手来给温晏捶了捶腿,温晏微怔着说不用,可春生还是继续捶,动作很轻,但很认真。
温晏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暖流,
曾经的高墙深院不仅隔绝了温晏的自由和向往,也隔绝了外面的善意和温情,一旦感受到,便不忍舍弃,温晏更加坚定了他行医济世的理想。
两天之后,一行人到达了谭宁乡流民口中的无名山。
春生跑了下去,燕泽也翻身下马紧随其后,当儿和车夫将温晏抬下来,因为地面尽是碎石,温晏便没有动,留在原地等待。
可是一圈下来,春生没有找到他的娘亲。
“春生还记得他娘亲倒在一棵矮树下,刚刚草民去看过了,那棵树下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尸首也没有其他痕迹。”燕泽摇头道。
春生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当儿上去将他抱住。
“当儿,你和燕大夫再去检查一遍,扩大范围。”
“是。”
一个时辰之后,当儿和燕泽回来,还是摇头。
当儿看着春生哭肿的眼睛,实在不忍心,他向燕泽借了马,又去更远的村庄问了一圈,终于打听来,说是那女人一个月前就死了,村民帮忙将她埋了。
当儿带着春生去坟头上烧了纸,有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走过来,说那女人死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个布包,里面是几件孩子穿的衣裳,老婆婆说她有预感将来会有人来找,便把这个布包留下了。
布包外面已经脏得不辨颜色,可春生还是一眼认出来那是他娘亲的,他冲上去抱住,眼泪汪汪地喊着“娘”。
纸烧成灰烬,被风吹散往空中飘去,春生磕了三个头,然后随着当儿回到山脚下的温晏身边。
温晏摸了摸春生的头,春生扑到他的怀里,浑身发着抖。
“别怕。”温晏说。
回府的路上下了暴雨,车夫加快了速度,可赶到最近的一家客栈时,温晏还是遭了雨。
两天的舟车劳顿和雨淋寒气侵体,让身体本来就差的温晏雪上加霜。
风寒引发了全身的痉挛,疼痛复加,难以忍受,当儿去拍燕泽的房门,告诉他情况,燕泽大惊,拎着药箱就跑了过去,他给温晏在几个穴位处施了针,这才好一些,可温晏的额头还是滚烫,脖颈上青筋冒出,嘴里在不停地说胡话。
“哥哥,哥哥……哥哥,你快回来……你不要丢下我,我做了噩梦,哥哥,你不要受伤……你快回来……”
燕泽愣住,“小王爷在叫谁?”
“当然是四少爷,”当儿用热毛巾给温晏擦手和额头,“自从四少爷去了雁门关,小王爷就没睡过一天好觉。”
燕泽愣住。
话音刚落,温晏忽然惊醒,他抓住当儿的手,声音颤抖着,他说:“当儿,我梦见哥哥出事了。”
“不会的,小王爷,您别瞎想。”
温晏逐渐平复下来。
他回到太师府,因为心悸难忍,他让当儿把他推到花园里,却不想,霍太师和霍葑站在那里。
温晏耳朵尖,隔着不近的距离也能听清楚二人的对话。
“严钟的信上怎么说?”
“他说一切顺利,再过半个月,他们就能到达秦家岭了。”
“你布置得怎么样?”
“您放心,我的兵马已经埋伏在那里,到时候定会打得时修措手不及,让他知难而退。”
“要保证时修的安全,这是必然的。”
顷刻间,温晏被恐惧填满,他捂住嘴,涕泪横流,他不敢发出声音,等霍太师和霍葑离开之后,他立即回到房里,给霍时修写信。
他的手在抖,眼泪将信纸打湿。
“怎么办……哥哥……你一定要收到这封信……”
“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