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远弗届》悬葵

1、01

　　黎昭回临城了。

　　因为一通电话，她仅仅在一天内就决定辞职，用最快的速度走完离职手续。然后退掉房子收拾好行李就独自坐上了回临城的高铁。

　　临城是一个位于某山区里的小县城，过去交通闭塞出远门很麻烦。那时候她得从京海坐四个小时的高铁到临城所在的市里，然后在转大巴。大巴要在泥泞的路上开上将近三个小时才能抵达临城。

　　这几年政府大力发展临城的旅游业，新建了高铁站，她回临城可以坐上直达的高铁。

　　黎昭发小说现在临城已经大变样了，叫她有时间一定要回来好好看看，好好玩一玩。

　　不过黎昭上大学之后就很少回临城，就算回来也就只住上一两晚，县城的模样在她脑海早已模糊。

　　车厢内很是嘈杂，小孩的哭声，外放的视频声以及打电话的声音全都挤在这辆小小的车厢里，吵得黎昭有些头痛。

　　好在马上就要到站了。

　　黎昭这次回来只带了一个小箱子，这让她轻松不少。

　　到站提醒响起，车厢的人都往车门处涌去。黎昭废了不少力气才挤出去。

　　踏出车门的那一瞬间，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旅途中的疲惫一下子消散。

　　临城的高铁站很小，黎昭很轻易就出了高铁站找到了打车的地方。

　　出口处停了许多的士，黎昭上了一辆，报出地址后就静静靠着窗，随着车的启动，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化着，由郊外驶入了城关。

　　看到路边崭新又陌生的建筑，黎昭有些恍惚。记忆中的富有年代味老楼浮现出来与现在的新楼重叠。

　　那一刻，黎昭才真正意识到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已经完全换了一副她不认识的模样。

　　黎昭的目的地不是临城的家，而是医院。

　　她付完车费，就拖着行李直奔县医院住院部。

　　黎昭等电梯的间隙，脑子冒出来是不久前黎光辉打来的那通电话。

　　电话里的黎光辉语气匆匆：“昭昭你快回来，你奶奶摔了一跤，挺严重。”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黎昭的脑子一下子就空白了，随后冒上心头的是一些不好的结果，这让她有些喘不上来气。

　　黎昭是奶奶带大的，她们之间的感情羁绊甚至超越黎昭的父母。

　　可是自从她和黎光辉彻底闹翻之后就很少会回去，能见到黎奶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虽然平日会视频电话，但是没有亲眼见，她并不能确定黎奶奶说的一切都好是否是真话。

　　正是因为这通电话，黎昭才想起来今年黎奶奶已经七十了，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她开始害怕那一天的到来，所以她花了一天时间调整自己然后决定辞职，她要回去，在后面有限的时间陪在奶奶身边。

　　工作没了还能再找，若是人离开了，那这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电梯到了。

　　黎昭上电梯，正准备按关门键，却听到一声男声。

　　“等一下！”

　　黎昭看清声音的主人后，有些惊讶：“盛应淮？”

　　盛应淮看见黎昭后比黎昭更惊讶，因为他们已经有整整六年没有见过，她也不再是记忆中的那般青涩。

　　“好久不见，黎昭。”

　　“你变化很大，我差点没认出来。”黎昭瞧着盛应淮，回想从前的他，现在更高了，也似乎更像个男人了。

　　要知道小时候的盛应淮瘦的像个猴子。

　　许久没见，有些尴尬，黎昭为了缓解这种气氛，便开始找话茬。

　　“你来医院干什么？”

　　盛应淮将手里的那一篮水果提高，轻轻晃了晃：“来看黎奶奶。”

　　“……”

　　黎昭觉得自己有些蠢，干脆还是闭嘴，避免更尴尬。

　　黎昭不再说话，盛应淮便也没在开口。

　　一时间电梯里格外安静。

　　盛应淮很高，黎昭站在他身边总感觉有些压迫感。

　　下了电梯，黎昭提了提速往黎奶奶所在的病房去，也是想和盛应淮拉开些距离。

　　一进病房黎昭就看到黎奶奶一脸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她的眼眶开始发酸。

　　黎昭放下行李，上前拉住黎奶奶那双布满沧桑的手，颤声喊道：“奶奶。”

　　听到黎昭的声音，黎奶奶缓缓抬了抬眼皮，语气有些激动：“昭昭回来啦。”

　　听到黎奶奶的声音，黎昭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眼泪，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嗯，我回来了。”

　　黎奶奶见到许久未见的孙女，也是眼眶发酸：“好喽，不哭不哭，奶奶在呢。”

　　盛应淮刚到病房就看到这样一幕，便也识趣没进去。

　　这时候黎光辉也提着粥来了，他看见盛应淮坐在病房外的板凳上，便问，“应淮来了，怎么不进去？”

　　“黎昭在里面。”

　　闻言，黎光辉不在多说，在他身边坐下重重叹了一口气，似是想到了些什么，自顾自的说着：“是我对不住她。”

　　莫约过了十来分钟，黎光辉才缓过来，然后起身对身旁的盛应淮道：“进去吧，粥快凉了。”

　　盛应淮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饭盒，跟着他起身进去。

　　门开的那一刻黎昭就感觉到了，她以为是顾应淮，却没想到身后还有一个人。

　　父女俩见面，没有一个人说话，黎昭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这个脊背微弯的沧桑男人。

　　她对黎光辉的怨恨，就像是一个死结，这辈子都不会解开。

　　“妈，喝点粥。”黎光辉将带来的盒饭打开，调好床位高度开始一勺一勺喂黎奶奶。

　　“既然你在这里我就先走了。”

　　黎光辉回头望向黎昭：“我现在在和你王阿姨在县城有套房子，给你留了一间屋子。”

　　“不用，我回老房子。”

　　黎昭拒绝，她并不想去打扰他们一家幸福美满的生活，她宁愿一个人回乡下的老屋。

　　人活一世，开心最重要，她并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盛应淮见此便也说：“黎叔时间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下次有时间再过来看黎奶奶。”

　　“那……那你们就先走吧。”黎光辉没有再做挽留，补了一句，“明天我不在。”

　　言外之意就是叫黎昭明天过来。

　　黎昭对着病床上的黎奶奶说：“我先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我再来看你。”

　　“好，路上慢点。”黎奶奶缓缓抬起手向黎昭告别。

　　“嗯，知道啦。”

　　黎昭提着行李出了病房，盛应淮随后也跟了上去。

　　盛应淮问黎昭：“你怎么回去？”

　　“打车吧，这个点也没公交了。”

　　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

　　“我刚好也要回黎家院。”

　　黎家院是临城下面的一个村子，黎昭老家就在那，她就是在那栋黑瓦红墙的老房子里长大的。

　　见黎昭没拒绝，盛应淮抢过她手里的箱子：“我送你。”

　　盛应淮家就在她家旁边，他们是邻居。

　　见状黎昭也不在多说，奔波了一天她已经很累了，想早点安顿下来回去休息。

　　到了停车场，盛应淮很贴心地给黎昭开了副驾的车门，然后才将手里的行李放进后备箱里。

　　待一切都准备好，盛应淮启动车子，往黎家院的方向开去。

　　车里很安静。

　　盛应淮刚想问黎昭要不要听音乐？

　　结果余光里就看到她已经靠在窗边睡着了，他便放慢了车速。

　　他很希望时间可以慢点儿，这样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太少了。可时间就像是攥在手里的沙子一不留神就从指缝间溜走了。

　　到黎家院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村里人家的灯也都早早熄了，休息了。

　　车行驶的声音惊动了村里的狗，时不时能听到犬吠声。

　　盛应淮父母就是被这犬吠声以及灯光给惊醒的。

　　“是不是应淮？”崔艳丽推了推一旁睡得死死的盛有为。

　　“嗯？这么晚了他回来做什么？”

　　“不行，我得去看看，万一是他我得给他做点宵夜，这段时间店里忙，孩子都瘦一大圈了。”

　　说着崔艳丽就下床穿好鞋，披了个外套就出了房间。

　　果然，她一推开院门就看到了盛应淮的车。

　　黎昭感觉到车停下，悠悠睁开了眼，她睡得并不熟：“到了？”

　　“嗯。”

　　“应淮你回来啦？”

　　盛应淮还没来得及下车，崔艳丽就小跑着过来敲他窗门。

　　放下车窗，看到的便是崔艳丽的脸。

　　“怎么大晚上的回来了？想吃点什么，妈给你做夜宵。”

　　盛应淮原本想说不饿的，但又想起来身旁的人应当还没吃晚饭：“下碗鸡蛋面吧，黎昭还没吃。”

　　随着盛应淮下车，崔艳丽看到了坐在副驾驶上的黎昭，她一脸激动跑到黎昭那边拉开车门，一把拥住她：“哎呦乖乖，好久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崔姨。”黎昭被这突入起来的拥抱弄得有些无措。

　　崔艳丽松开黎昭：“等着，姨给你做好吃的。”

　　话音一落，崔艳丽就没了影，这是一点都不给黎昭拒绝的机会。

　　黎昭有些想笑，崔姨还是一如既往的跳脱可爱。

　　盛应淮将行李拿下来：“进去吧。”

　　夜里黑黎昭没太看清，等进了盛应淮家院子才发现这已经不是儿时的模样了。

　　“你这是重新翻修了？”

　　“前年推翻重建的。”盛应淮给她拿了瓶水，“你随意就好，我去洗个澡。”

　　此时听到动静的盛有为也从房间里出来，看到黎昭也是同样的惊讶，连睡意都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