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谋权篡位[希腊神话]》宁占竹

4、宿命的友人

　　“你讲吧。”盖亚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请问，”少女伸出手，放在了一边的盾牌上，“它是什么制作的？”
　　盖亚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雅典娜把盾牌拿了起来，认真地凝视着它，“因为如果我要是普罗米修斯的话，我会选择把它变成什么生物，而不是选择转化墙壁。”
　　“也许是他无力恢复原状，不想得罪我呢。”盖亚略微后倾了一点身子，与她拉开了距离。
　　少女抬起了眼睛，她认真地看向了大地女神，然后轻轻地将盾牌端端正正地在自己的面前放好，“可能有些冒犯您，但是我认为，他不能这么做的原因是这块盾牌本身就是有生命的。”

　　盖亚脸上没有神色，她拿起了盾牌，收了起来，淡淡地看了年轻的女神一眼，“你的确是继承了你母亲非凡的智慧和洞察力。”
　　“你说的没错。”她寡淡地说，“这世界上虽然到处都是宝藏，金，银，宝石，玛瑙，青金石，玻璃，可是它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生命更加珍贵、美丽和闪耀，比方说你父亲的权杖寄居着胜利女神，昭示着他此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而他的桂冠则是你母亲的灵魂，可以为他提出睿智的谏言，为他指点迷津。”

　　“你似乎既不意外，也不恐惧呢。”盖亚轻声说道。
　　少女静静地低着头，“我毕竟目睹了母亲的终末，姑且也算是亲眼见证的知情者吧。”
　　“听上去你似乎不想自己也得到这样非凡的宝物了。”盖亚说，她的语气很平缓，没有任何的感情，也听不出任何的喜恶，“你还没有使用过属于自己的那份，你可能还体会不到，即使是和百臂巨人或者是你那精通技艺的兄长所制作出的最高杰作，和这些宝物比起来也相距甚远望尘莫及。”

　　她拥有过，雅典娜想，因此她知道盖亚所言非虚。
　　帕拉斯，她轻轻地在心底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她从前也的确持有过数不胜数的宝物，不乏传说中的能工巧匠背书的神兵利器，然而它们的力量和强度都远远比不过那面盾牌。
　　那面由那个少女的生命化生的盾牌。

　　她似乎看到了那个少女站在她悠久的记忆的彼端，她有翠色的眼睛和黑色的鬈发，皮肤苍白而略微驼背，像一只独来独往的安静的猫，坐在日光下的草地上看着河中朝生暮死的蜉蝣，她喊她的名字，她会犹豫一下，然后向自己跑过来。

　　帕拉斯是特里同的女儿，是她曾经童年的玩伴，然而后来她想起关于那个少女的一切的时候，却隐隐约约的嗅到了某种的刻意的味道。
　　无论是和她相遇，还是成为朋友，还是她年轻的生命猝不及防的中止，她为什么会每次向自己跑来之前，都有一瞬间的恍惚和呆怔。

　　帕拉斯是河神特里同送给自己，送给宙斯的礼物，雅典娜的心中最后只能剩下这个她最不喜欢的答案。
　　她出生就是为了为自己而死的。
　　这是她的命运。
　　而命运从来如山一样难以动摇和更改。

　　机敏的特里同自然不会因为她这次选择了前往大地就放弃赠礼卖人情的机会，更何况这件事大概背后也有宙斯的预定，自己作为他最得力和强大的女儿，怎么可以没有这种宝物傍身。

　　“盖亚大人。”一只宁芙走了过来，“特里同大人来拜访您了，并且希望能将他的女儿帕拉斯也寄养在大地之上。”
　　雅典娜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她和帕拉斯的相遇从来就不是什么偶然，那么她应该怎么办呢？

　　不可否认那面盾牌的确增强了她的实力，在日后的各种战争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她没有比那更称手的兵器了。
　　她走出了洞府，看到了那个站在外面的少女，她惴惴不安地低着头，穿着白色的裙子，她在深呼吸着，似乎想竭力用一种坦然的态度面对自己早已注定的命运。

　　特里同已经进去面见地母盖亚了，雅典娜走到了少女的身边，然后看向了她的脸，“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她笑着问道。
　　少女受了惊一样地颤抖了一下，“我叫帕拉斯，是特里同的女儿。”
　　“你来这里干什么呀？”雅典娜问道，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路过的好奇的山湖女神。

　　“父亲说送我来这里，和宙斯的女儿雅典娜一起长大。”她回答道。
　　“唉。”雅典娜绕着她转了两圈，“我听闻那位神王的女儿可是个一出生就出手伤人，又暴躁又傲慢的家伙。”
　　少女明显紧张了起来，不安地攥住了衣角。
　　“这样么？”她低声问道。

　　“嗯，地面上的女神都这么传说呢。”雅典娜说道，“那种好斗的女神论及玩伴，应该找一位野猪一样一身蛮力又同样跋扈的男神才对。”
　　少女的眼睛眨的很快，显示着她极度的不安。
　　“那她大概是不会喜欢我了。”她低声说。
　　“被她喜欢很重要么？”雅典娜说，“你是河神的女儿，将来会留在大地上，而她肯定要回到神山上的，而且就算你们玩过一段时间，你们分开了，她一转头就会把你完全忘记了。”

　　帕拉斯咬了咬下唇，然后雅典娜看到她翠色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想自己的玩笑也许有点开大了，但是她还不认识自己，就算这么说也不至于这么伤心吧。
　　除非，她在见到自己之前，就已经被告知了她的使命。
　　少女越来越红的眼角证实了她的猜想。

　　“你别哭啊。”雅典娜急忙说道，拿起了手帕递给了帕拉斯，“我只是一时无聊。”
　　“你要是哭的话，那我也只能一起哭了。”她一本正经地说道，“只要我哭的比你大声，他们就不会觉得是我的错。”
　　少女被她的无赖惹得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又白了脸色，抓紧了手帕，“您说的对，我可能的确不适合陪伴那位尊贵的女武神。”

　　“我没什么才能和天赋，”她低声说，“并不像我的兄弟姐妹们有那样强大的魔力，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自己讨厌的家伙诅咒成最丑恶的怪物。”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表扬的事情吧。”雅典娜说道。
　　帕拉斯抬起头，微微偏了偏脑袋，“唉？”她露出了一分疑惑，“我的堂姐第一次把情敌变成浑身流着毒液的海妖的时候，她的父亲大摆宴席来庆祝她的觉醒与强大力量，连波塞冬大人都大加赞赏呢。”

　　“我就做不到，我很无能的。”她轻声说，“我连让一块石头改变形状都做不到。”
　　雅典娜想了想波塞冬素日里的为人，这好像的确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不过我觉得把情敌变成海妖什么的不是什么好事。”雅典娜说道，“你觉得呢？”
　　帕拉斯沉默了一会，低声耳语道，“我也觉得她有点可怜。”

　　“我觉得你也没什么可羡慕他们的，你虽然没有魔力，但是听说你的武技可是十分优秀的，又富有同情心，怎么就无能了呢。”雅典娜印象里的帕拉斯绝对不能用弱小来形容，她从没想到帕拉斯是这样看待她自己的，“没有必要对他们唯命是从，唯恐被他们抛弃吧。”
　　少女的眸子短暂地亮了亮。
　　然后她微微地出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特里同从洞府中走了出来。

　　“帕拉斯。”他喊女儿的名字，然后声音顿住了，他看向了女儿身边的女神，露出了一个笑容，“你们已经认识了么？”他问道。
　　“认识，什么认识？”帕拉斯忍不住问道，然后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少女身上，少女上前了一步，“您就是尊贵的河神特里同么，”她笑着说，“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和蔼而富有亲和力呢。”

　　“雅典娜女神。”特里同轻轻欠了欠身，“这是我的女儿，帕拉斯，我希望她也能在这里成长，正好你们年纪相仿，倒是也可以一起玩玩。”
　　帕拉斯张开了嘴，她看向了金眸的少女，而少女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静静地说，“但是帕拉斯她看上去脸色很苍白，是不是离开了家乡水土不服，把她这样留在这里没有关系的么。”

　　“过两天就好了吧，是不是，帕拉斯？”特里同笑道，雅典娜想，他不会不知道这多半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女儿了。
　　然而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样的笑容。
　　而他的女儿恭顺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很好。”
　　她迅速看了一眼雅典娜的背影，低下了头，“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她喃喃地说，“能见到雅典娜女神我很开心，我不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