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谋权篡位[希腊神话]》宁占竹

3、深渊的谜底

　　地母盖亚的洞府位于深渊之中，然而日光却能将它照的恰到好处，洞室内的光线既不刺眼也不昏暗，而盖亚正坐在一处铺满了柔软蒲草的石台上，她泛着淡淡光泽的黑发盘成了精美的发髻，头上插满了不败的花，她是大地的女主人，当然从来吃的是野兽穿的是鲜花。
　　她露出了一个温暖而慈爱的笑容，对着雅典娜招了招手，“我亲爱的孩子，听说你和你的父亲说，想要在大地上长大。”
　　“这对你应该很有好处，毕竟我们都是从大地上来的。”她慢条斯理地说，让少女在自己的身侧坐了下来，伸出手来将她耳边的一缕头发理到了耳后，雅典娜能嗅到她身上的气味，好似新雨洗过的青苔，是最肥沃的土地的芳香。

　　上一世她和地母盖亚并不熟悉，她们不过有数面之缘，当然是作为敌人。
　　在宙斯统治的时代，她的权势显得颇为有些不合时宜，于是最终发展成了刀兵相见，雅典娜就亲手斩杀了她的几个孩子。
　　她在战火之中看到了地母盖亚的脸，黑发的女神站在血与火之中，土地之上，雅典娜以为自己会从那张脸上看到愤怒抑或是悲伤，如同她在人类的战争中所看到的痛失爱子的母亲们那样。
　　然而盖亚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只是宁静地将所有死去的诸神埋葬，骨头变成岩石，血肉变成泥土，仿佛他们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这很奇怪，但是也很正常。

　　作为地母，诸神最初的繁育者，盖亚知道这世上几乎所有秘密的谜底，也能够接受命运的安排与流向，雅典娜想，于是她开口说道，“您作为至高无上的母神，我们从您这里来，自然当由您送上前路，请您为我指示我应该去往何方吧。”
　　盖亚笑了笑，她认真地打量着少女，然后劈手拽住试图趁着两个人聊天准备溜走的那个客人的衣领，“普罗米修斯，年轻的雅典娜在问你话呢，你打算跑哪去？”

　　“我怎么看她都是在和您聊天。”青年抓着衣领避免自己被地母直接勒到说不出话，“也没有听到有什么问我问题。”
　　“是么？”地母挂着笑，淡淡道，“我都听出来了她在打听那个预言的真相，你居然听不出来么？”
　　“说谎也要有个限度，”她说道，手上又紧了几分，“我喊你来又不是因为想念你。”

　　“您还真是坦率的让我心寒，我和您多少也是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的吧，应该比她还略微近那么一些吧。”盖亚松开了手，青年整理着衣领，站定了身子，“什么预言的真相，无论哪条预言，有您不清楚的么？”
　　盖亚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她微微地俯下身，在雅典娜的耳侧轻声说，“你也知道，这家伙知道你想了解的一切，给我看看你打算怎么让他开口。”

　　“使用暴力也没有关系。”她坐正了，显示出了非凡的兴趣，“你们只管放开手脚就好了，权当给这个洞府加点装饰倒也不错。”
　　盖亚从虚空中抽出了剑与盾，递给了年轻的女神。
　　青年举起了一只手，“我觉得您应该把那些赐给我，现在的局面是不是有点显失公平。”
　　“就算十个我。”他说道，他的申辩话音未落，下一秒钟，他就被盾牌的凹槽处卡着脖子钉在了墙上，这一记力度大的惊人，青铜的尖角深深地插进了背后的山石之中，青年抬手去拔却如蜉蝣撼树一样纹丝不动，而女神手中的宝剑早已掷出剑锋，直指他的眉心。

　　这是盖亚赠送的宝剑，她本是大地之母，自然天然拥有生杀予夺的特权，如果说什么可能奈何得了他这副绝对的不死之身，这个绝对可以在一试的排行榜上。

　　盖亚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她没想到这个少女会采取这种行动，这哪里是逼问，分明就是想要这个青年的命。
　　而下一秒钟，青铜宝剑铛的一声钉进了墙里，左右摇晃了一下，盖亚微微侧目，没想到雅典娜也看向了她，似乎在确认是不是她施以了援手。
　　她没有。
　　是那个青年自己在千钧一发之时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脱困了。

　　青年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身后的山石在他方才兔起鹘落的敲击之下瞬间为石块赋予了生命变成了一层蝴蝶扑朔而起，墙壁深深地陷进了一块而盾牌自然将他松落下来了。
　　亮蓝色的蝴蝶掩映之后青年抬起了一双深紫色的眼睛看向了少女，然而当蝴蝶散开之后，他瞬间垂下了目光，仿佛方才那一秒钟的审视从来没有发生过。

　　雅典娜在心里微微出了口气，她知道他没什么武技傍身，但是她从不认为自己能轻易而举地杀了他，因为他就是一个无论是权能还是脑子都麻烦的要死的家伙。

　　“你甚至都没问我！”普罗米修斯激烈地抗议道。
　　“我为什么一定要吃力不讨好地问你，盖亚女神永远不会主动做出什么预言，你死了，岂不是这个麻烦的预言也无人追问了？”少女歪了歪头，认真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我死了，大家难道不会怀疑你有问题吗？”青年反驳道，“比方说你就是传说中的下一代神王，杀我灭口之类的。”
　　“这岂不是更好了。”少女淡淡地说，她走了过来，将宝剑与盾牌从墙上拔了下来，振了振，甩掉了上面的尘土，“神王本来就做了不会如自己父祖那般抹杀可能争夺他王位的后代的誓言，如此既无真凭实据，我是他最有才华的子女，又杀死了你以表对他的忠诚，他自当器重我，而若是有什么生死存亡的危机，大家都会想起这个隐秘而含混不清的预言，又不会有一个多余的先知还会对它有什么解释权。”
　　“岂不是皆大欢喜。”她露出了一个笑容，问道。

　　青年拍了拍身上是尘土站了起来，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你母亲可是嘱咐我无论如何都要代为遮掩，千万不要让你走这条危险的路来着。”
　　“我认为您对我母亲的誓言已经仁至义尽，可以结束了。”雅典娜说道，她直视着那双眼睛，看着里面复杂诡谲的花纹，“如果您想问我真实的意愿的话，我当然是想听到真相的。”

　　青年眨了眨眼睛，“您已经有愿意相信的方向了，我说不说都无所谓了吧。”
　　少女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的确如此，但是让您开口是今天盖亚女神给予我的考验。”

　　普罗米修斯转向了盖亚，然后他笑了一声，“唉，我已经算是说了吧。”
　　盖亚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笑容，“算你过关了吧。”
　　虽然没让他直接说出那个预言的内容，然而这个少女无疑于自己猜出了谜底让他选择是与否罢了，而她的决断力与行动也证明了她完全承担得起她选择的道路和一切后果。

　　他于是也隐晦地揭开了这个令整个世界期待而恐惧的预言的谜底，雅典娜女神从来都没有什么注定成为神王的弟弟，自始至终，预言都只是说宙斯与墨提斯的子嗣会推翻他的统治，会将他的时代彻底埋葬。

　　“谢谢盖亚女神的体谅。”青年说道，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那我可以告辞了么？”
　　“那你先忙去吧。”盖亚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雅典娜目送着青年的背影的离去，他的身型远远没有她的父兄那样坚实，甚至可以说有几分没来由的憔悴和颓圮，而且他眼睛下面淤积着深深的青色，看上去的确很是疲惫。
　　在雅典娜的印象里，他似乎总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心力交瘁的样子，只是没想到从这么早开始就这样了。
　　而且看盖亚对他的态度，他的人缘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差几分。

　　“普罗米修斯他最近在忙什么吗？”雅典娜轻声问道。
　　“我没问他。”盖亚说，“你也看的出来，就算我问他，他也顶多胡扯些天南海北地来搪塞。”
　　“这家伙捉摸不透的很，算是你在地面上能遇到的诸神里最危险的那个，最好别和他玩。”地母淡淡地说，“谁知道他哪天能闯出什么祸来。”
　　雅典娜点了点头，“谢谢您的提醒。”

　　“既然你已经大概知道了预言的谜底。”盖亚的目光落在了雅典娜身上，看着她光辉的金色头发和明亮的眼睛，“今后有什么计划么？”
　　年长的女神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倒也不必急着给我什么答案，不论是你还是这个世界，都太年轻了。”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她抬起了明亮的猫一样的眼睛，看向了地母慈爱的面容，“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