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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焦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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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以戚桦对酒玥的了解程度,这种事他也不一定干不出来。
戚桦睡了好几日,睡得腰酸背痛,棺材里活动范围有限,戚桦时不时就做做俯卧撑,活动筋骨。这时戚桦不知是不是自己听岔了,上方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半坐起身,细细听着,似乎有人在用铁锹挖掘,还不止一个人!
戚桦屏气凝神的听着,挖掘的声响越来越大,他甚至能听到多人交谈的话语声,其中就有他甚为熟悉的声音,那人正是圆修。
戚桦不得不提高警惕,他从腰间取下了匕首,做好了防守的准备。
当殷红色的棺盖移位时,戚桦却率先看到一张老人的脸,还未等他多想,一把剑刃便从刚拉开的豁口中劈头盖脸而来,多年打斗的经验使他第一时间侧身躲避,剑刃擦过额头,嵌入了下身的棺木中。持剑的圆修气急败坏的把剑刃从棺木里拔出,戚桦趁着这一间隙,一把掀开了棺材盖,迅速从棺材里起身,瞬间从防势转为了攻势,这一起身,戚桦才发现原来这口红木棺材旁竟围绕了这么多人。
要不是因为自己正站在人群的中心,他怕是要以为这群村民们是来赶着看戏。这其中尽是老人、女人,甚至小孩,他们无一不用充斥着戒备、怒意的眼神盯着戚桦,而奇怪的是,他们的手上多多少少都握着无论是多不像样的武器。
戚桦一时间很是疑惑,难道是圆某君蛊惑了众人的心智,使他成为众矢之的?或者说,眼前的这一幕还是在幻境中?
戚桦本想开口询问,却突然想起他在现实中是装作了一个哑巴,其实只要他一开口,便会暴露他是羽国人的身份,这无疑是火上浇油。难道说……他们已经知道了他是羽国人?!
也对,只有他的身份才能引起村民们不共戴天的怒火,那么揭露他身份的人——戚桦看向了对面面色如常、眼里却似乎是一片黑黢黢的圆修,大概从他第一次不小心说出那句话开始,圆修就已经知道了他是羽国人,这也难怪这么多天圆修一直仇视敌对着他们。
“你确定他就是羽国人?”
圆修扔下一块徽章,看似平静的说道:“小僧见过羽国人的军章,便是这样,这枚军章正是从他的身上找到的!他根本不是哑巴,而是不能暴露他羽国人的身份!”
戚桦根本就没有这种玩意儿,他和酒玥只是一个小小的士兵,哪会有军章……这一看便是栽赃诬陷。
“他真的是羽国人!”
“我们要杀了他!”
“对,我们要杀了他!”
既被认出,戚桦便决定不再自己的隐瞒身份,一开始是为了风平浪静的养病,不想再多生事宜,但现在真要打起来,这一村子老弱病残哪会是他的对手。戚桦开口道:“圆修说得不错,我的确是兰月国人,可那枚军章不是我的,那是校尉以上的身份才持有的徽章,而我只是个小兵。”
“我知道你们想杀了我,可圆修为什么会有兰月国的徽章,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我是兰月国的士兵,而圆修与我们整日厮混在一起,难道他就清白吗?”
戚桦眼神略有些挑衅的看向圆修,圆修看似平和的脸上却透着一分古怪和阴森,此刻他大概是觉得可笑,便讥讽的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奇怪,似乎并不是此事而笑,只是因为想起什么,便发自内心,可笑又凄惨的笑了起来,“圆修是位僧人,也曾是金人的一个士兵,我亲眼看见过兰月国人在瑜洲城里烧杀辱掠、无恶不作,没有谁比我更痛恨兰月国……每天晚上我都会梦到用金国百姓的尸体堆砌在城门处……我梦见羽国的士兵杀害整座城里面手无寸铁的百姓,侵犯没有任何余力反抗的少女!杀死了尚在襁褓中的婴孩!我这双手,杀过很多人,而我这具身体每一个地方却记录着羽国的犯下的罪行!”
戚桦知道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兰月国对金人犯下了不可磨灭的罪行,金人又何尝不是呢……
圆修因为圆某君陷入了无尽的悲剧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根本不是他一两句话能能改变,戚桦转变话题道:“这样做有意义吗?”
戚桦手持着匕首,他并不想和任何人打斗,他们打起来,很明显是戚桦在欺负人,因此戚桦亮出了他的獠牙,希望能够吓退一部分人。
“我丈夫被你们兰月国人杀害,今天即使我拼了这条命,也会为他讨回公道!”一位面目已经有些狰狞的妇人提着菜刀吼道。
“你们兰月国害死了我两个儿子,我今日就跟你拼了。”
“你杀了我爹爹,我绝不会放过你!”
村民们的讨伐声接连不断。
圆修阴森森的看着戚桦道:“总有一天,你会变得和我一样,因为我们是同类人。”
戚桦沉默着没有答话,他眼疾手快的挟持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位妇人,短匕首的刀刃抵在了她的咽喉处,道:“谁再靠近,我便杀了她!”
“啊!不要!”妇人下意识的一声惊呼,挣扎了起来。
“老实点。”戚桦狠声说道。
那妇人害怕得哆嗦着,却也不敢大动作了,戚桦拖着人往后退道:“身后的人,都退到两边,否则我马上杀了她!”
“再远点!”
圆修眼神幽怨的盯着戚桦,并不肯让步,而村民们见有人被挟持,一部分心生怯懦的村民此刻像找到了逃跑的阶梯,他们紧握着手中防身的武器乖乖的听从了戚桦的安排,可站在最前方的圆修却没有丝毫退却,他拿着剑刃朝着戚桦冲了过来。
“圆修!你做什么!”
人群中的一个孩童也朝着戚桦边跑边喊道:“娘亲!娘亲!”
戚桦刀刃一转,那妇人害怕极了,她紧闭着双眼,身体绷紧到了极致,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未如期而至,相反下一刻,她被人从背后一掌推出,猝不及防的向身前扑去,她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脖颈,那人竟放过了她!
“娘亲!娘亲!……呜呜呜……”正当妇人不可置信时,孩子温暖的拥抱一下让她的心踏实了,她双手拥着孩子的背部,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追踪着身后那个羽国人。
只见戚桦握着短小的匕首和正面扑上前来的圆修纠缠了起来,圆修抱着必死的决心与他决斗,他的功夫虽并不厉害,此刻却十分难缠,而戚桦的手中只有一把短匕首,有些力不从心。
见状,痛恨羽国的村民们此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拥而上!戚桦被人们层层围住,村民们同仇敌忾,气势高昂!似乎打倒了戚桦,便是战胜了羽国!杀死了戚桦,便是为亲朋好友报仇雪恨!
戚桦凛冽的眼神中杀机愈发浓烈,他手起刀落,挡住了身前的刀具的同时,单腿向后扫去,村民们不及戚桦向后摔去,然而又一拨的人们上前涌来,村民的怒火永不会停歇,它是两国间的仇恨!是太多内心的伤疤堆积成的洪流。而戚桦却是出自一种求生的本能,是野兽在不断逃亡与猎杀中培养出来的本能,它在恰当时机出现,撕裂了表皮的温柔与良善。
两种不同的悲哀不断碰撞与交织!焦灼的气流在上方蔓延,撕裂的愤怒、锋利的爪牙,势如水火!悲剧衍生的幽灵却躲在了战场的暗处,等待着野兽露出后背的那一刹那!……
戚桦不记得始终咬着他不放的圆修何时不见的,但当他突然感到后背发凉时,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冒出了这个念头,他微侧过身,剑刃便不遗余力的穿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