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权游]琵琶鱼》曦炫

1、奔流城的莱莎 1

　　*

　　奔流城城堡。

　　六岁的莱莎眼睁睁的看着一盆盆血水从母亲米妮莎夫人的产房中被端出来，她趴在墙角，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不让尖叫声溢出来——显然她和其余孩子们都是不被允许出现在这种场合的。

　　母亲的痛吟从高转低，莱莎以为这种‘酷刑’已经结束了，她想跑进产房去看一看母亲和新生的姐妹或兄弟，但顾忌着守在门口的霍斯特公爵，她还是耐着性子打算等到父亲抱住婴儿沉浸在喜悦时再假装无意闯进。

　　可是她没有等到婴儿的啼哭和父亲的笑声，传进莱莎耳中的是“米妮莎夫人难产失去生命体征”和“公爵大人晕倒了”的惊叫声。

　　莱莎愣在原地，直到母亲的尸体和她产下的那团血肉从她眼前被运出去，她才开始哭泣。

　　三天后，霍斯特公爵在城堡的圣堂中为妻子和夭折的幼子举行了葬礼，莱莎被姐姐凯特琳牵着手，站在姐妹俩身后的同胞弟弟艾德慕哭得眼泪与鼻涕横飞，他不停追问“妈妈去了哪里”。

　　莱莎知道答案，妈妈死了。

　　但她不能这样回答，而凯特琳给出一个委婉的答案：“妈妈和我们的小弟弟回归了七神的怀抱。”

　　七神，是的，身为安达尔人后代的河间地人民世代信仰七神，而河间地领主夫人米妮莎更是位虔诚的信徒。

　　可是如果七神真的存在，祂为何漠视信徒痛苦地死去？

　　在莱莎十岁时，她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凯特琳惊慌失措、看起来想伸手捂住她的嘴，但最终维持住了淑女风范，只是严厉反驳她：“出生时我们身受七种圣油祝福，呼吸的每一秒都处在七神的保护下，然而生是神赐予的命运，死亦是，在七神的注视下，妈妈没有痛苦的迎接了死亡，如果你希望她在死者的世界仍受到保护，你不该说出渎神之语。”

　　“妈妈她……”
　　莱莎想说母亲死时非常痛苦，想说她至今记得名为‘弟弟’的那团血肉看起来多么可怖，但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她不在乎什么渎神，如果神不提供实际的庇护，那么她凭什么要保持虔诚的信仰？

　　但莱莎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凯特琳身上，就如她不会把凯特琳的话听进心里一般，她的姐姐选择成为像母亲一样的女人，而她不想，这是她们各自的自由。

　　最终莱莎表现出诚心悔改的模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从不缺席圣堂的祷告，凯特琳渐渐放下心，以为妹妹坚定了信仰。

　　*

　　伊耿历277年，一封来自北境临冬城公爵瑞卡德·史塔克的信被呈到霍斯特公爵的书桌，收到信的当天晚上，公爵在餐桌上宣布了凯特琳与临冬城继承人布兰登·史塔克的婚约。

　　对此，餐桌旁的四个孩子反应不一，时年十三岁的凯特琳羞涩的低下头，莱莎好奇的盯着父亲手中的信件，艾德慕看上去很高兴，而培提尔——霍斯特公爵的养子，他瞪大了眼睛，目光中尽是失落与悲伤。

　　明眼人都能看出培提尔喜欢凯特琳，除了凯特琳自己。

　　也正是因为凯特琳的迟钝，霍斯特公爵才没有果断把养子送走，不过看到父亲注视培提尔时的脸色，莱莎怀疑那一天也不远了。

　　在晚餐之后，艾德慕被学士带去补课，凯特琳邀请莱莎一起去房间刺绣，莱莎找借口婉拒了姐姐，独自跑到城堡后的神木林里。

　　“布谷布谷——”
　　莱莎模仿着鸟叫声，声音回荡在神木林中，一个身披红袍的男人出现在树干后，显得十分阴森诡异。

　　莱莎脸上却不见丝毫惊慌，她露出一个微笑：“索罗斯。”

　　来人是密尔的索罗斯，光之王拉赫洛的追随者，他从厄索斯的红神庙远赴维斯特洛来传播教义，索罗斯的目的地原本是君临城，但在途径奔流城并意外遇见莱莎后，他转变了心意。

　　“当星辰泣血，长夜降临时，亚梭尔·亚亥将在烟与盐之地重生。”
　　莱莎至今还记得这位红袍僧脸上激动的神色，他对她宣称：“红发少女带来‘光明使者’，红发女人唤醒亚梭尔·亚亥。”

　　莱莎知道亚梭尔·亚亥，一位路过奔流城的吟游诗人吟唱了光明使者的传说，在诗人的歌词中，亚梭尔是与黑夜战斗的英雄，他从妻子妮莎·妮莎的心脏中铸成燃烧的剑‘光明使者’，驱散了黑暗——这与维斯特洛传说中击败异鬼的‘最后的英雄’十分相似。

　　但她的了解仅限于此，因为河间地忠诚于七神的信仰，而亚梭尔·亚亥被红神即光之王拉赫洛的信徒所推崇，奔流城内外对异端传说极其不满，于是霍斯特公爵命人驱赶了那位吟游诗人。

　　莱莎对预言很好奇，索罗斯声称他在向拉赫洛祈祷时所见到的红发少女就是莱莎，她并不全然相信，甚至一开始怀疑是因为凯特琳对七神的信仰太坚定，所以索罗斯只能来忽悠自己。

　　但索罗斯的确能够展示一些魔法，即便不那么强大——他的解释是拉赫洛的魔力在龙灭绝后逐渐减弱。

　　莱莎是个务实的人，她难以成为神明虔诚的信徒，但红神拉赫洛能赐予信徒魔力，只这一点她就愿意当场改信红神。

　　于是霍斯特公爵的女儿毅然收留了红神庙的祭司，每天避人耳目的向索罗斯学习红神教义和魔法。

　　从莱莎十岁遇见索罗斯到现在，她已经学习魔法一年了。

　　“莱莎小姐，我已经没什么能教给您的了。”
　　在今天的授课结束后，索罗斯郑重的宣布：“我已完成了拉赫洛给予的使命，很快，我将前往君临面见国王伊里斯二世，履行我作为红神庙祭司的责任，向他传播教义。”

　　向伊里斯二世传教？

　　这是莱莎听过最荒谬的话之一：“据说国王对七神十分不敬，但未必代表他会信仰红神，众所皆知，坦格利安家族是龙的狂信徒，而国王陛下更是其中翘楚。”

　　如果不是‘盛夏厅的悲剧’这个血的教训在前，伊里斯二世现在绝不仅是招募火术士沉溺于火焰魔法，按照他的疯癫程度，自焚献祭孵化龙蛋这种事绝对做得出来。

　　不过，红神在上，也许他落到这个下场未必是件坏事，至少对于七国人民和可怜的蕾拉王后来说这称得上是好事。

　　“国王的确很疯狂，但这让他更有可能接受红神，毕竟他不考虑任何人的感受，包括七星圣堂的总主教和信徒。”

　　索罗斯去意已决，他最后留给莱莎一句：“拉赫洛的预言终将实现，红发的少女，你只需等待。”

　　莱莎皱着眉目送索罗斯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野中，她面色凝重的转过身，却瞥见树林里闪过一道矮小的影子。

　　“是谁？”

　　莱莎一边放轻脚步一边压低声音询问，没有人回应她，她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朝着影子消失的地方绕去。

　　“培提尔。”
　　看到半靠半躺在树干后的男孩，莱莎语气平静的叫出了他的名字：“晚上好，我以为你和艾德慕在一起。”

　　“学士说我已经学会了今天的课程，而且我今晚实在没什么心情……”
　　培提尔·贝里席扶着树干站起身，他勉强的对莱莎笑了笑，脸上的失魂落魄之色却怎么也掩不住。

　　莱莎适时的露出同情的神色，她迟疑着说道：“培提尔，我知道你对凯特的感情不一般，但你也知道，我父亲不会赞同这种感情，他希望凯特成为大领主的夫人，就算不是史塔克，也有兰尼斯特、甚至是坦格利安，我们都知道王后至今没有诞下龙公主。”

　　“哦，我知道，但是……但是凯特呢？她自己怎么想？她甚至没见过布兰登·史塔克。”
　　也许是因为寄人篱下的缘故，培提尔一向很谨慎聪明，但面对心爱的女孩，他还是不免表现出毛头小子的一面。

　　莱莎摇了摇头，语气复杂的答道：“凯特会听从父亲的话，她会是第一位入主临冬城的南方贵女。”

　　凯特琳温和孝顺，她做不出忤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行为，别说她根本对培提尔没有暧昧心思，就算她有，她也不会背弃霍斯特公爵为她定下的婚约而选择培提尔。

　　“是啊，凯特应该成为大领主的夫人，她值得，如果我不只是一个五指半岛的小领主的继承人……”
　　培提尔并没有失去理智，但这让他更加痛苦的意识到他与凯特琳之间的差距。

　　莱莎打断了他：“别为不可改变的事情苦恼，培提尔，你很聪明，把你的才智用在可以改变的未来上。”

　　“可以改变的……未来吗？”
　　培提尔看着莱莎，他感到自己第一次认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她一直以沉默腼腆的形象示人，他很惊讶直到此时他才发现那是对方的面具。

　　莱莎·徒利是霍斯特公爵的次女，她既不如长姐亮眼，也不像弟弟艾德慕那样是继承人，她是被忽视的女儿，甚至比培提尔这个外人还要低调。

　　她并不是不出挑，她只是在隐藏——培提尔认为这是莱莎刻意保持低调的原因，她在隐藏自己不像‘徒利’的一面。

　　她那么理智的分析着父亲为姐姐定下的婚约，没有列出一条感性的理由，连培提尔都会考虑到史塔克的忠实守信，但莱莎却只谈利益。

　　鳟鱼味甘，性平，无毒，可温补脾胃。鳟鱼是徒利家族的家徽，从霍斯特公爵、凯特琳到艾德慕，他们每个人都是鳟鱼。

　　然而莱莎不是。

　　培提尔问她：“如果是你呢？莱莎，你会选择嫁给心仪之人还是大领主？”

　　“很遗憾，我也做不了决定。”
　　莱莎笑着说：“我想父亲会尽力谋划让我成为某个大领主的夫人，七国还有很多人选，这方面他对凯特和我是一视同仁的。”

　　培提尔凝视着她的眼眸，比凯特琳的蓝眸更为深邃，像湛蓝深海：“告诉我实话好吗？就只是我们两个人诚实的谈心。”

　　莱莎：“……”

　　她沉默了良久，两人一路走出了神木林，沿着河岸往城堡的方向走，就在培提尔以为莱莎不会回应时，她再度开口：“我想，我会嫁给大领主，但我也不一定需要放弃心爱的人。”

　　“的确如此，但不是每个丈夫都能接受，特别当他们身为一方大领主，不是吗？”
　　培提尔笑了起来，这次不再那么勉强，他不会认为这种想法是离经叛道的。

　　莱莎歪了歪头，然后道：“这就要看我的能力，选一个软弱或开明的丈夫……总之，每个人有不同的选择，我会这样做。”

　　她没有说更阴暗的做法，但是培提尔一定知道，他突然开怀大笑起来，俊秀的脸皱成一团：“莱莎，你非常诚实，我想我也得交代几句真心话，否则就不公平了。”

　　“我知道公爵现在对我有些不满，也许他会打消让我将来做艾德慕左右手的心思，不过我不担心这个了。”
　　培提尔望着湍急的河流，缓缓道：“等布林登爵士回来，我会跟着他离开，我想自己为自己争取些什么，权力地位……或许有一天，我仍然有机会。”

　　莱莎知道他指的是凯特琳，她没有再劝他打消心思，就像她刚才说的，过去不可改变，但未来有无限可能。

　　“今天居然有琵琶鱼被冲到河面上。”
　　培提尔蹲下身，莱莎不由得循着他的动作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两三条体型略大、外形奇特的鱼，其头顶还有钓竿状的‘灯笼’。

　　莱莎也学着培提尔的模样提着裙摆蹲下，她指着那些鱼问道：“我从前怎么没见到过这种鱼，琵琶鱼？看着挺……奇特的。”

　　“牙尖齿利的，确实有些可怖，但很有趣。”
　　培提尔转头看着莱莎：“雌琵琶鱼的体型是雄鱼的数倍，我们看到的就是雌鱼，它的尾根与鱼身衔接处长有一排锋利的刺，刺尖可产生毒液，从鱼体的背面俯视，是不是很像一把琵琶？”

　　莱莎把手伸向琵琶鱼，在鱼的尖牙袭来的前一刻抓住它的鱼身，它挣扎着，然而女孩的力气却足够大，让鱼被固定在她双手掌心中：“确实很像。”

　　“它很狡猾，头顶的钓竿状灯笼是它的拟饵，它用拟饵诱捕其它鱼类，然后吞吃它们。”
　　培提尔饶有趣味的看着莱莎捕捉琵琶鱼：“最有意思的一点是，雌琵琶鱼一生只繁殖一次，而雄鱼需要为此献上一切。”

　　“也许我应该养几只在城堡的池塘里。”
　　听完培提尔的话，莱莎这么宣布道。

　　是的，你应该，莱莎·徒利，混入鳟鱼群中的琵琶鱼。

　　培提尔从始至终没有提到莱莎为什么在独自在神木林，莱莎也没有询问培提尔是否见到她与索罗斯会面，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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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沉迷于冰火和龙之家族，忍不住自己产粮。冰火原著的世界观太庞大了，如有ooc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