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其野》轻云故

64、旧事第圆四

　　“你在胡说些什么？”邱钰宸瞬间瞪向了容卿，恨不得当场就给他一些教训。

　　可是容卿却像是没有看到邱钰宸眼中的恨意一般，仍旧镇定自若的笑道：“你也可以不信，希望等到几日后消息传回京城，陛下派兵围堵将军的时候，你还可以这般若无其事。”

　　“什么过几日？”邱钰宸皱起了眉，“她如今在驻南关，我父皇为什么要围堵她？”

　　“殿下这般机关算尽，原来最后也没有逃过陛下的阴谋啊。”容卿道，“你觉得陛下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为你赐婚？还不是想要将我们的程小将军引回来，好治她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邱钰宸怔了半晌，刚刚训斥容卿的气焰消失殆尽。就在容卿以为他不会再说一句话的时候，邱钰宸才突然开口道：“此事我会与父皇确认的，不过我也希望你以后可以少出现在我的面前。”

　　听到邱钰宸的话，容卿愣了一下，随后他轻笑道：“如您所愿。”

　　目送着邱钰宸离去，容卿知道他是去向袁琸求证了。他其实并不担心袁琸会反驳邱钰宸，会去辩解他刚刚那些话的真假。不过只要一切有了结果，这些事都会成为邱钰宸心中的一根刺。

　　那些怀疑就会如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心底扎根，然后在合适的时间里发芽。而到那时，就会是他实现自己计划的那一天。

　　等到邱钰宸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转角处，容卿的面上才浮起一丝笑意，眼底涌起了激动的神情，“也不枉我忍辱负重十多年，如今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已经离去的邱钰宸自然不会听到容卿的这些话，他径直来到了袁琸的书房。此刻袁琸正在批阅奏折，见到邱钰宸突然闯入，虽然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也还是回过了神。

　　“有什么事吗？”袁琸见邱钰宸进了屋后就愣在了原地，便主动出声问道。

　　邱钰宸其实来找袁琸也纯属是脑子一热，他根本就没有想好该如何质问袁琸，甚至害怕若是袁琸承认了这一切，他又该何去何从。

　　袁琸见邱钰宸似乎没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便搁下手中的笔，起了身，走到了邱钰宸的身边，“怎么了？”

　　邱钰宸被袁琸这突然靠近的询问吓了一跳，也终于回过了神来，张了张嘴，他终于还是没有问出关于程兮凉的事情，“我母妃，是因为您才死的吗？”

　　“你听谁说的？”袁琸眉头一皱，没料到邱钰宸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件事。

　　“你只要回答我是与不是。”邱钰宸第一次在面对袁琸时，态度冷硬了下来。他也顾不得那些礼仪规矩，直直的看向了袁琸。

　　袁琸叹了一口气，“我之前不是与你说过很多次了，你的母妃是死于叛军之手。我对你母妃的感情你难道会看不到吗？”

　　可出乎袁琸意料的，邱钰宸这次并没有被他的三言两语糊弄过去，“那您为何一直阻挠我去调查母妃的死因？”

　　“那些叛军我早已将他们斩杀，还有何必要去调查？”袁琸一边解释着，一边在心底默默思索，到底是谁告诉了邱钰宸什么，否则邱钰宸为何会突然如此咄咄逼人，甚至看之前的问话，似乎知晓了什么真相。

　　“你就不要再为这事费心了。”袁琸安慰过后，话题一转，顺其自然的打听道，“是谁和你说了什么吗？那人和你说，是我害了你的母妃？那人是谁？”

　　邱钰宸看着袁琸那镇定自若的神情，第一次在里面看到了欺骗，知道自己就算一直耗在这里，袁琸也不会给自己想要的答案。

　　“还有什么事吗？”袁琸看着邱钰宸缄默不言，便主动问道。

　　邱钰宸摇了摇头，心中对袁琸有了怀疑。

　　“既然如此，那你便回宫去吧。”袁琸摆了摆手，说道，“你与顾家千金已经成亲，可要好好待人家，不要丢了我皇家的脸面。”

　　袁琸此话已经带了些威胁的意思，邱钰宸自然也能听得出来，应了一声后，他便缓缓退出了殿外。

　　等到邱钰宸离开，袁琸才抬眼沉声道：“来人。”

　　不出片刻，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书房内。细看的话，那人的着装与周霁当初的服饰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周霁的服饰上的花纹更加复杂一些。

　　此人也是袁琸的暗卫之一。

　　“你去调查一下，最近太子都与什么人有过接触，最好能够调查清楚他们谈话的内容。”袁琸吩咐道。

　　那名暗卫似乎愣了一下，随后才道：“那要禀报周大人吗？”

　　“到时直接来告诉朕就好了。”袁琸想到周霁这段时日的作为，也没有多加置喙。

　　周霁如今掌握着京城内所有人的底细，虽然是他对那些人的一种威慑，可到底让他觉得有些不安。如今周霁主动远离这些事，他倒也乐得见到这样的结果。

　　他初次见到周霁时，便被他身上的那种清冷气质吸引，他知道这个人会是一把最好的兵刃，只要培养的好了，就会替自己扫清一切障碍。恰逢那时战乱，他便设计收下了周霁。

　　不出他所料的，周霁的确为他做下了很多几乎常人不能及的事。他深居于宫内，却从不对他的示好展露出半分悦色。

　　久而久之，他也渐渐忘了这个人，只有在任务需要时，他才能见到这个人。每每这时，他才发现当初那个小孩子，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长大。

　　按理说，若是旁人掌握了他这般的权利，他早就容不下他了，可偏偏他就是知道，无论是谁，只有周霁不会觊觎自己的这个位置。

　　若说一开始袁琸待会周霁是因为看上了他的能力，那之后他更像是将周霁看做了自己的孩子，可奈何周霁从来不在乎这些，甚至对他的赏赐视若无睹。

　　对周霁提起警惕也是在建安郡回来后，当时周霁告诉自己任务没有完成时，他一瞬间便以为他和程兮凉有了什么密谋，可直到后来他才明白过来一切。

　　他有心补偿，随即便注意到，周霁的注意力似乎被丞相家的小公子吸引，于是他顺水推舟的赐婚，一切好像都理所当然了起来。这样算来，也算是偿还了曾经的所欠……

　　“……陛下，陛下？”

　　暗卫的声音使袁琸从深思回过神，他看向暗卫，“你刚刚说了什么？”

　　暗卫也不敢猜测袁琸刚刚在想什么，垂着头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这些事情以前都是周大人管理，再由周大人告知您的。”

　　“周大人不在，难道你们都不会做事了吗？”袁琸皱眉，斥责道，“他近来在城内的私宅中，这种事还要让他跑一趟宫中吗？”

　　暗卫想说曾经一点小事都要先过问了周大人，周大人也从来没有抱怨过，怎么如今突然要给周大人休息了？

　　刚这般想着，他突然接受到了袁琸打量的目光，立马回过了神来，道了一声“是”。

　　摆手让人离开后，袁琸也无心再批阅奏折，他便转身走到书房的一处角落，在墙角找到一处机关，轻轻一按，那靠墙的一排木架便缓缓向一旁挪去，露出墙后的一个密室。

　　他迈步走近密室先点亮了一盏油灯，随后在昏黄的光亮中，他走向正前方的那副画。

　　那副画上画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她衣着华贵，打眼一看便能知道是为养尊处优的人。

　　袁琸仔细的端详了那副画片刻，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似的，好半晌才突兀的笑了一声，“你的那位好儿子，好像终于发现你的死有蹊跷了。不过没关，我不会让他发现的。”

　　“你为什么死了这么多年，还阴魂不散呢？当初若不是你，我就可以早些登上帝位，你也可以做我的皇后，可你偏偏要妨碍我——所以我只能让你闭嘴了。”

　　“其实我也不喜欢你的孩子，他太不受控制了，就连现在，他都想要调查你的死因，甚至还想娶一个罪臣之女。”

　　“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会放弃这个念想，因为那个罪臣之女也快要死了，再也没有人能够威胁我的位置了……”

　　袁琸絮絮叨叨的说着，和画中的人聊了近来发生的所有事情，直到最后，他缓缓道：“若是你如今还活着，是否已经后悔当初的阻拦了呢？”

　　说完他自己又笑了，“可惜，你看不到了。”

　　“值得吗？为什么不愿意乖乖呆在我身边呢。”

　　可是袁琸再也得不到回答，画上的女子一维持着微笑，始终带着怜悯的神情，看向画前的人。

　　*

　　半月后，在无数人心怀鬼胎的期盼中，程兮凉即将抵达京城的消息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首当其冲的是袁琸，立刻便秘密召集了早已整装待发的禁卫军，准备将程兮凉击杀在京城外，以免进城后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邱钰宸在这个时候找到了他，“让我带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