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其野》轻云故

61、坦白第圆一

　　先前的一切疑虑和不解，在听到周霁的后都烟消云散。好在周霁也只是为了打消余期尧的疑虑，见到转移话题成功后，也没有再与之周旋。

　　“丞相放心，他现在已经痊愈了。”

　　余期尧这才停下了想要抛下周霁，现在就去查看余恕的状况的念头。可沉默了片刻后，又突然叹了口气，“当初就不该让他去到那么远的地方，我当时要是能阻止他就好了。”

　　“这样也算是一种历练了，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周霁宽慰道。

　　余期尧摇摇头，“周大人有所不知，恕儿是家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孩子，本来就生得体弱多病，我和夫人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让他做出什么事业，只要平平安安的活着就好。”

　　这个想法倒是与周霁的打算不谋而合，早在回京的途中他就已经盘算着，以后不能再让余恕接触到这些事情，以免再发生什么意外。

　　正兀自思索着，余期尧突然又开口了：“对了，有件事想要请教一下周大人。”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不必如此客气。”周霁道。

　　“这次边关大捷，程兮凉会回来吗？”余期尧迟疑着问道。

　　早些时候他就已经听闻了边关大捷的喜讯，可是之后便没了下文。要说以往，捷报传回来后应该就要召将军回京封赏，可眼下却迟迟没有动静。

　　虽然程兮凉不是余家人，可到底她也曾在丞相府住过一段时日，余期尧心中也有所牵挂。

　　周霁自然知道余期尧心中所想，不过他也左右不了袁琸的想法，于是便只能说道：“眼下虽然周庆国退了兵，可到底不敢保证他是否会卷土重来，陛下想必也是有这般思虑。”

　　余期尧怔怔地看了一下周霁，随后就屏退了所有的下人，整个堂屋就剩下他与周霁两人。

　　“现在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周大人不妨与我说个实话，程兮凉是不是……回不来了？”

　　周霁笑了笑，“丞相大人是个聪明人，想必有些话不用我多说了吧。”

　　余期尧苦笑一声，道了一声：“果然如此。”

　　“陛下想必也有他自己的思量。”

　　余期尧又迟疑着，像是求证一般的问道：“我听说，程兮凉与太子殿下有些渊源……”

　　周霁听到这个问题时愣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余期尧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不过随即他还是点了点头，“不错。”

　　“那陛下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想让程兮凉留在边关吗？”余期尧将这件事想得很简单，因为袁琸觉得程兮凉的身份与邱钰宸门不当户不对，所以便直接让程兮凉留在驻南关，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余期尧不知道程兮凉的真实身份，他也不知道真正忌惮的是什么，周霁也不便明说。

　　不过最后他还是提醒了道：“有些事情并非丞相大人表面所见的那般简单，日后大人也不要再在旁人——尤其是陛下面前，再提起程兮凉这个名字了。”

　　见到周霁突然正色起来，余期尧也赶忙应声：“是，我都记住了。”

　　“也许离开京城，永远留在驻南关，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这样她可以活下去。”

　　周霁说了这么一番话，随即便沉默了下来。余期尧听着周霁这不明就里的话后，也知道事情没有他知道的那么简单，也许他听说的也只有那么一星半点。

　　*

　　而另一边余恕被林湘一路拉到了一个无人的庭院中，两人穿梭在回廊中，偶尔吹来的清风夹带着庭院中的水汽，倒也没有显得特别炎热。

　　余恕虽然不知晓林湘突然拉走自己的原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不过张了张嘴，最终仍是没有多问。

　　等到他们一路来到湖心亭，林湘才施施然的坐下，随后还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说道：“坐。”

　　余恕依言坐下，随后才察觉到桌面上已经摆好了茶水，此刻还飘着袅袅的雾气，似乎是林湘前不久才吩咐的。

　　“母亲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余恕等到林湘端起茶，浅抿了一口后，才迟疑着问道。

　　听到余恕的问话，林湘才放下自己茶盏，看向了余恕。见到林湘突然认真的神色，余恕也无意识的坐直了身子。

　　可即便林湘的神色颇为严肃，她率先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安抚：“恕儿你不用紧张，母亲就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若是真的不想回答，或者说还要考虑考虑，那也直接告诉我。”

　　余恕一愣，随即在林湘温柔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这次你和那位周大人一同回来，真的是因为出了一些事吗？”林湘这才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抛了出来。

　　“嗯。”余恕点头。

　　“你们是骑同一匹马回来的吗？”林湘又问道。

　　为什么要这么问？难道母亲发现了什么？

　　余恕心中这般迟疑了一下，可还是点了点头，“对。”

　　“你和周大人，在一起了吧？”

　　林湘也没有多做铺垫，虽然这个问题是疑问，可却更像是笃定的话。余恕原本就有些紧张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后，骤然僵直了脊背。他有些无措的看着林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一开始的确打算向余期尧和林湘坦白，可他尚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向他们开口，结果这个问题就被林湘轻易的挑拨开来。

　　可林湘的目光还落在他的身上，他想要以沉默的方式躲开这个问题，可是临到最后一刻，他还是迟疑了。反正这件事迟早都要摊开在阳光下，那为什么不借此机会承认？

　　林湘察觉到余恕的异样，担心他会陷入自我情绪中，一时有些自责，不应该问这么早的。

　　“不想回答吗？那就……”

　　“是。”

　　余恕的声音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对不起，我应该早些告诉您和父亲的，可是我不敢……”

　　余恕微垂下头不敢去看林湘，搁置在桌面上的指尖微微发抖，不过好在此刻藏在袖中，也无人察觉。即便是自己做出的决定，可真当他承认了下来，却还是免不了的一阵后怕。

　　就在这时，余恕感觉到手背上覆上了一层重量，他抬头看去，却没有看到如当初在驻南关时所见的那些眼神。林湘的眼中依旧带着笑，像是在安抚他似的。

　　“我早该察觉的，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呢？父亲和母亲除了你去驻南关，什么时候阻止过你呢？”林湘拍了拍他的手，继续说道，“你有自己喜欢的人那是好事，这样你好歹是有了可以照顾你一生的人，我和你的父亲也算是放心了。”

　　“母亲……”余恕一时怔在了原地，好半晌才想起自己一开始的担忧，“您不会觉得我做错了，不会劝我应该放下这些吗？”

　　“我们像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恶人吗，还想着拆散一对有情人。”林湘不满意的凑了凑鼻子，“我和你父亲都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辈子，所以你不必担心任何事，问问你自己的心就好了，其他的有我们呢。”

　　余恕看着林湘眉眼带笑的模样，他不知道林湘到底花了多久的时间去想这件事，才可以这样若无其事的安慰他。他能做的，似乎也只有努力完成他们的心愿，快乐的活下去。

　　他用力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林湘的话。

　　见余恕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林湘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停留，岔开了话题，“在驻南关的时候过得还好吗？怎么还消瘦了不少？”

　　余恕犹豫了一下，可能也知道自己瞒不了，便主动坦白道：“当时快要回来时，出了一些事，所以不小心又病发了。”

　　“什么？”林湘顿时不淡定了，“怎么回事？我这要是不问，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了？”

　　“我现在已经痊愈了，母亲不用为我担心。”余恕赶忙安抚道，然后又急忙将话题转开，“其实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和周……周霁才离开了军营，然后独自返程的。”

　　战争结束，便要从军中抽调回一部分人回京，说是封赏，其实也是怕程兮凉借此培养出自己的势力。

　　不过显然林湘也不管那些人的去处，心中只惦记着余恕所说的事情，“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余恕随即便将寂生在军中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湘，谁知他刚说完，林湘就一拍桌子站起了身。

　　“真是岂有此理，他是个什么身份，竟然也敢爬到我们丞相府的人头上！不仅敢勾引你的人，还敢教唆他人来排挤你，真是不知羞耻！”

　　林湘一边骂着，一边还握紧了拳头，这让余恕不禁怀疑，若是此刻寂生站在他们的面前，林湘很有可能会直接对着他来一拳。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余恕从小就听到余期尧说，林湘是京城林家的独女，由于是夫妻俩老来得子，所以自小就受全家人宠爱，这才养成了她那般的真性情。

　　后来她嫁到了余家，才收敛了性情，努力做好了一个贤妻良母，不过偶尔也会流露出她从前那般的恣意情态来。